岳嘉佑注视着钟珩黑沉的眼睛,流露出些许不确定的犹豫:“但我心里还是不愿意你去,我恨不得你和那些人一样,也找一堆替身,也靠剪辑抠图随随便便就能拍好一部电影。”
他说的那些人,指的是圈子里越来越多的流水线剧组。
现在这样拍电影的剧组越来越多,一个精准抓住观众痛点的商业导演,一个无数剧组轮流使用的布景,一个模板套出来的剧本,一组人设完美的流量,还有数不胜数的替身。
这些剧组拿了大笔大笔的投资,给出的流水上,连个布景路灯都要数万元,演员片酬更是天价。
但最后,拍出来的电影草草上映,一阵宣发过后赚一笔快钱,投资人、出品方、发行方都很满意,只有观众,看了一次又一次烂片,逐渐对电影感到失望。
岳嘉佑自己也很清楚,钟珩喜欢电影,想拍出能改变这些现状的好电影。
钟珩那么养生的生活作息和习惯,只有遇到电影的时候才会改变。
虽然岳嘉佑也不知道钟珩才三十岁,非要这么把日子过得无比养生是为了什么,但他很清楚,钟珩只有在拍电影这件事上,非常舍得豁出去。
他想拍出好的电影,像自己想写出好歌一样。
岳嘉佑什么都懂,可他就是不乐意。
如果要有一个人改变一切,那他希望不要是钟珩。
那条路太难,也太苦。
他希望走那条路的,拍出好电影的,是别人。
少年郑重地看着钟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一定可以,可是又只希望你一切顺遂,不用吃任何苦。”
说完这些,岳嘉佑有些小小的尴尬,他这样,显得有些不懂事,还有些无理取闹。
往钟珩怀里钻了钻,岳嘉佑抬头问:“你把星燃送给我,但我不要的时候,你是不是其实也生气了……”
钟珩也好,岳嘉佑也好,他们都不是不清醒的人。
就向岳嘉佑清楚,钟珩这样对待电影才是真正热爱电影,真正尊重观众的选择,但心里,他依旧会不由自主希望钟珩能够轻松一些,平安一些。
钟珩也同样。
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岳嘉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钟珩额头擦伤的伤口,顺着鼻梁,最后点在唇上:“其实,你在那时候把星燃还给我,也藏了私心吧?”
钟珩对导演说过,希望一切都是公平的。
他也的确没有帮助岳嘉佑违反任何规则,唯一做过违规的事可能也就是偷偷给岳嘉佑留了个手机。
“嗯。”钟珩开口的同时含住了岳嘉佑的手指,眼神里是沉默燃烧的欲念。
选择在第三次公演前把《星燃》送给岳嘉佑,那的确是他悄悄藏的那一点点私心。
他不会主动帮助岳嘉佑破坏规则,却希望岳嘉佑能够用更轻松的姿态走到最后。
《星燃》在第三期公演前被这样爆出来,还带上了星影的股权问题,会吸引大批观众的目光,甚至包括原本并非选秀节目受众的部分。
歌什么时候都可以还给岳嘉佑。
但如果岳嘉佑在第三次公演上唱《星燃》,从话题度上观众们必然会给予更多的关注,粉丝也好,路人也好,所有人都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会有更多人自发给岳嘉佑投票。
他蒙受过的所有委屈,所有的沉默,那两年被星影按下去的所有愤懑,都会在公演舞台上变成观众的投票。
那首歌最火的时候,连火锅店、理发店都在循环。
那些曾经听过歌的观众,再听岳嘉佑唱的时候,会将自己视作共犯,每听一次,都是在伤害岳嘉佑一次,而这一次又一次的自责,到最后全都会变成投票。
岳嘉佑僵着手指,任由钟珩用舌头裹着、缠绕、轻舔指腹,小声道:“对不起,我那时候没想到。”
那时候他没有想过这件事。
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如果选择《星燃》,就好像在承认,自己的巅峰就在两年前。
那条路或许足够宽阔,但绝对走不长。
这首歌已经火过了,余温虽在,却注定不足以触及观众的沸点。
想要爬得更远,就必须自己开辟一条崭新的路,即使路越来越窄,即使现在甚至不知道火到底能不能升起来,也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