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1)

“胡说,我墨哥哥一直都在山上!”

狄文清小脸涨得通红,用力把心魔拦在身后,朝眼前的诸多白胡子老头狠狠瞪着眼睛,又狠狠指向那个一身墨袍的老者:“他们素天宗的人要杀我,就是墨哥哥救了我的命!郭叔也知道!”

“清儿,梁长老是长辈,不可冒犯。”

狄浩思淡然开口,语气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显然是默认了狄文清的说法。

郭来回宗之后就禀报了整件事,加上狄文清怀里又抱着舒墨的随身佩剑,这件事是绝不会有差的。

他才被那个逆子修行魔道的事气得不轻,若不是舒墨及时赶到,逆行心血只怕会要了他的命。虽经舒墨那一撞阴差阳错脱了险,却仍极虚弱,还是怕这个小徒儿会担心,才急匆匆将他哄下了山。

舒墨下山之后,他又特意叫了方逐溪来助他修复经脉,才终于平复下隐疾,身体却仍需时日,方可有所恢复。

他们父子的命都是舒墨救的,就算这些人说破了天,他也不可能同意叫舒墨下那九死一生的证道池。

“诸位恐怕确实弄错了,小儿回来的当晚,舍徒便已归来,此后一直在丹房清修,说是忽然于炼丹一道心有所动——那丹房一昼夜仅开启一次,所有丹童都可作证他从未离开,日夜守着那口炒药草的大锅。若是诸位不来打搅,以我这徒儿的天资,说不定已经练出一两锅丹药来了。”

狄浩思从容开口,神色平静,语气却已隐隐显出不悦。

“就算是舍徒在小儿回来之后伤了那几位刀宗道友,他又拿什么来伤?纯钧剑都给了清儿防身,他是用拳头揍穿了阁下的胸口么?”

“我——”

被他问得语塞,墨刀门那人面红耳赤,居然也隐隐生出些自我怀疑来。

那张脸分明看得清楚,可天下都知道舒墨乃是剑修,纯钧剑是他本命剑器。仔细想想,当时双方打起来的招数,也确实不似舒墨惯常手段。

莫非——真是认错了人?

……

眼看着堂内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莫测,苏时居然已经不觉奇怪,轻叹一声,朝陆濯无声示意。

陆濯立时领会,沉稳颔首,身形悄然飘出,朝关押狄文虹的舍身崖赶去。

未央宗内的人无疑是咬准了不肯信舒墨入魔的,那些来告状的居然也被问得张口结舌,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这种时候,无疑是需要一个信念坚定的助攻的。

只有狄文虹可以确定舒墨入了魔,只要叫他从舍身崖逃出来,再强行指证舒墨,总能将舒墨逼得进了那证道池。

到时候心魔身上带着陆濯用魔气凝练成的大黑锅,定然会逸散出浓浓黑气,自然百口莫辩。

剧情合理,人设准确。

有锅。

陆濯没有叫他失望,苏时屏息等了半晌,果然见狄文虹自远处踉踉跄跄飞奔而来,一身狼狈不堪,撞进堂内扑跪在地:“父亲,孩儿可作证,那舒墨的确已入了魔道,是孩儿亲眼所见!”

“孽障!”

再见到这个儿子冒出来,狄浩思被气得几乎站立不稳,胸口又泛起钻心疼痛,被方逐溪一把扶住:“师父——”

“老夫没事!”

掌门怒声开口,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望着跪在眼前的狄文虹,胸口不住起伏:“你自己不争气,难道还要拖舒墨下水不成!”

狄文虹双目通红,重重磕了个响头:“父亲,儿子不争气是事实,可舒墨他入了魔也是事实!儿子在这里敢跟舒墨对赌,儿子先下证道池,若是舒墨也敢下,便认他无罪!”

掌门已被气得面色发白,就要怒斥,心魔却忽然冷笑,一振袍袖举步上前:“照你这么说,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又何惧一个证道池!大不了对赌便是了!”

“小师弟!那证道池不止对入魔之人有损,若是心念稍有不坚定,便会受烈火焚身之痛,你——”

方逐溪面色忽变,扯住他低声开口,狄文虹却已惨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证道池中。

他身上的魔气已被方逐溪亲手彻底驱散,连丹田都已废了,此时入证道池,只觉周身如针扎铁烙,转眼便惨烈嚎叫起来。

事已至此,小师弟脾气又犟得要命,只怕已无挽回余地。

方逐溪长叹口气,将他从证道池里拎出,随手抛在一旁,释出灵力叫水面重新归于平静清澈。

心魔神色平淡,朝掌门行了跪拜大礼,又朝方逐溪深深一揖,才举步迈入证道池中。

下一刻,竟当真有隐约墨色自他袖口逸散出来。

狄文虹目色倏亮,兴奋地扑了过去,众人也心中骤喜,只觉峰回路转,纷纷围上前去。

掌门面色怆然,心中认定自家徒儿绝不会入魔,身形岿然不动。方逐溪虽然也信舒墨,却担心小师弟毕竟心境不稳,贸然踏入证道池,只怕要伤及根骨,目光也不禁担忧望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一丝墨色越来越淡,竟彻底归于清澈,舒墨也神色寻常,仿佛丝毫不觉有什么痛苦。

苏时愕然,回身望向陆濯,后者却也是满眼错愕难解。

心魔盘膝坐了片刻,忽然低了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口锅。

原本乌黑的大铁锅,竟不知何时,忽然变得金灿灿极为耀眼。

陆濯面色微变,心口蓦地一沉。

“糟了,掉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魔:Σ(っДq!!!

#我的锅#

#那么黑的一口#

#刚才还好好藏在袖子里的#

#要闹了#

第82章 大家都爱小师叔

众目睽睽之下, 纯钧峰峰主, 二代弟子最疼爱的小师弟, 未央宗掌门最心爱的关门弟子抱着锅坐在证道池里。低头看看金灿灿的锅身,眼眶无声无息地红了一圈。

狄浩思当即就坐不住了,气势汹汹一袖子挥开了看呆的众人, 暴跳如雷:“那是我宝贝徒弟最宝贝的锅, 你们赔!”

方逐溪慌忙去扶他, 好声好气陪在边上劝。众人面色讪讪连声道歉,不迭保证着一定赔偿。狄文清人小挤不进去, 急得在外面直蹦高。

一时兵荒马乱,吵得几乎停不下来。

证道池中的水原本就是带有漂白性质的,所以心有杂念者一旦进去, 才会觉得那般折磨痛苦。陆濯考虑到了心魔心志纯粹, 没叫苏时亲身进证道池。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染色剂居然也会被漂掉了颜色。

眼看局面一瞬间变得难以控制, 陆濯心下微沉,握了握苏时的手:“来不及了,我先去附他的身, 若是——”

听着他的话,苏时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了小金人端坐在池中, 浑身金光灿灿灵气四溢的造型。

“不行!那是系统商店里的东西, 万一再掉色, 你就直接把他弄成坐地金身了!”

清楚地记得自己面具的下场,苏时慌忙一把拖住他手臂, 把人扯了回来:“还是先把心魔安抚住,我怕他要闹……”

话音才落,心魔已经拎着那只金灿灿的大锅,纵身从水中一跃而出。

证道池原本是仙家至宝,用来涤荡凡尘洗除杂念用的。心魔心中坚定无尘一心只想要锅,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受,反而因为身体恰是舒墨元婴,竟阴差阳错将他的元婴又淬炼一遍,实力眨眼间就又窜上了几个台阶。

已近渡劫期七层的强悍灵力激烈涌动,心魔玄衣散发,雪色内衬顷刻干透,墨色鹤氅被灵气冲撞得猎猎飞扬,上面用银线压成的游龙纹路都仿佛顷刻成活一般。

今日来找事的各门各派也不尽然进了渡劫期,众人一时慌乱不已,有不少人光是被气劲波及,便已觉胸闷目眩,难以支撑,纷纷朝掌门不迭告饶。

掌门却打定了主意要叫徒弟好好出气,反倒不再多管。一拂袖由方逐溪扶着回了座上,叫人把两个儿子各自送回该去的地方,老神在在地看着堂中这一出好戏。

都是这些人逼着自己进那个池子,锅才会掉色的。

好好的大黑锅,才睡了几天就没了。心魔又气又委屈,脸上依然尽职尽责地冷冰冰摆着造型,眼里却已盈满了气急水色,举起锅追着人就揍,堂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偌大的正堂里,一干宗门强者被追得抱头乱窜,丰神如玉的未央宗代言人拎着金灿灿的锅在后面追,冷着脸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局面一时越发显得混乱莫测起来。

再怎么也是渡劫期七层的强悍力量,就算只是用锅砸人,也是实打实的够众人一受。若是有底气尚可拼死还击,偏偏又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只能勉强祭出法宝抵挡。却不想那锅兜头下来,炽烈法力之下,手里的法宝就倏地没了踪影。

“快走,那锅也是件法宝,少说也是太乙金仙级别的!”

“走,我们定然是中圈套了!”

“狄浩思老匹夫!老夫毁了你徒弟一个锅,被套走一只九阳真鼎,就算还清了!不可再来找茬!”

“老夫的紫金砂炉也被套走了!三个徒儿的仇我们不报了,不可再来找墨刀门的麻烦!”

……

众人再顾不上风度,一窝蜂地夺门而逃,原本哄闹的正堂,转眼就清净下来。

苏时心情复杂,抬头望向陆濯。

后者同样愁得牙疼,轻吸口气:“我原本的打算,是把它做得更像是魔道法宝一些……”

现在看来,修真界显然是靠颜值取胜的。

只要外表足够金灿灿得晃眼睛,就算是抢人法器这般不讲道理的强横手段,也只会被归类为金仙层次的至宝,不会有任何人往魔道上稍微动一动念头。

两人心情一般复杂,对视一眼,心魔已径直朝他们所站的屋角走了过来。

心魔是能感应到他们就在屋中的,再藏下去也早已没了意义。陆濯轻叹一声,撤了幻化,将两人身形彻底亮了出来。

“小师弟?”

看到陆濯身旁居然还有一个师弟,方逐溪眼中显出浓浓惊疑,来回看了看面目几乎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这是,这是怎么——”

“分神之法!徒儿,你当真已掌握分神之法了?”

掌门眼中骤然显出惊喜亮芒,快步过去,一手握住了一个徒儿的手臂来回打量着,脸上不仅显出浓浓笑意。

“好,好!这分神之法原本该是元婴后便水到渠成的,可上代祖师飞升之后便已失传,再无人能够掌握,非升仙后不可得……怪不得你进境如此之快,原来是叫你将这分神之法复现于人世了!”

方逐溪闻言目光一亮,却也不由惊喜道:“师父,既然小师弟掌握了分神之法,可否叫师弟传道——”

“绝对不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你师弟如今乃是众人眼中之钉,恨不得时时挖坑暗害于他。今日之事有过一次,难道便不会有第二次么?”

掌门目色忽凛,沉声叱了一句,又握住苏时手臂:“此事切不可叫他人知晓,你一人会就够了,连师父和你师兄都不必教,知道吗?”

苏时哑然,只得俯身应是。掌门这才放心,目光又若有所思地落在他身旁的高挑青年身上。

怪不得徒儿穿得那么好看,又急匆匆下山,原来不是为了姑娘,是为了个小伙子。

无论是男是女,都必得替自家徒儿把好关才行。

掌门神色转淡,才要佯作威严盘问对方来路,身后心魔却忽然扯住了陆濯的衣袖,直直把那只金色的大锅递在他面前。

狂傲不羁的青年剑修眉目俊秀冰冷,身上龙纹墨氅平白生出十足仙气,散开的墨发自肩后披散下来,手里纹丝不动地举着那只金灿灿的锅,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红着眼眶瞪着他不说话。

对着酷似爱人的面孔,陆濯实在没办法不心软,朝掌门告罪一句,狠狠心把所有的染色剂都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