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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本该死去的人都汇聚在一个名为“幽灵山庄”的地方,而好管闲事的陆小凤要调查幽灵山庄,但是那里规定了只有死人才能进去。想要取信幽灵山庄的主人,陆小凤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变成“死凤凰”。然而放眼整个明国江湖,能伤害他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的几个,还都是陆小凤的朋友,其中便有西门吹雪。

于是陆小凤提出了一个馊主意,他准备放话自己跟西门吹雪未过门的妻子偷情,然后让西门吹雪追杀他,直到他进入幽灵山庄。

是以,西门吹雪的目的是——他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人怀疑并且理直气壮的追杀这只臭不要脸口无遮拦的死凤凰?

感觉到西门吹雪透纸而出的愠怒,想到朱七七小仙女岌岌可危的闺誉,木舒恼怒非常,同仇敌忾地写道:

“一只小鸡仔喝醉误事夜袭你寝室把你当成姘头害得西门伯父误以为你们断袖怒极之下(划掉)扭了老腰(划掉)怒急攻心昏迷不醒。”

“你能忍住不砍他吗?!”

#不能,我不仅要砍他,还要砍死他。#

#为了家中老父(大雾)。#

第九十五章 踏月而来

叶琦菲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姑姑了。

她千里迢迢赶来藏剑山庄, 尚未和父亲相遇, 便听到了姑姑在杭州地界上被人掳走的消息。多多原本打算在他们父女重逢之后就告辞离开, 却又因着姑姑失踪一事而停留了下来。叶琦菲与多多从小一起长大,是多年至交好友, 她知晓多多虽然年纪尚小,心性却极是淡然,对外界事物总是兴致缺缺的模样。是以多多对姑姑非比寻常人的关注, 轻而易举地引起了叶琦菲的注意。

外祖父曾说, 多多会如此, 是因为她能看见的东西比常人要多,所以快乐就会比别人少。

那么在她姑姑的身上, 多多是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了吗?

怀着这个疑惑, 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好奇, 策马重归藏剑山庄之时, 叶琦菲下意识地分了一部分的心思去观察多多。她清楚的看见当姑姑远远走来时,多多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眸。但是下一秒察觉到叶琦菲的目光, 多多又回头朝她一笑, 一切如常。

小无月将近一岁了, 但是因为身体羸弱一直在调养的缘故, 如今也只是刚刚学会爬行。无月生得形容秀美, 神清骨秀,又实在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叶琦菲带他离开七秀坊时都惹得好些弟子泪水涟涟, 满口心肝宝贝舍不得,差点想要将他收到燕秀小七的门下。如今被叶琦菲一手抱在怀里,他也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而懵懂地看着杭州仿若被雨水洗涤过后的湛蓝天幕。

“琦菲,多多!”木舒笑着张开手,欢迎远道归来的旅人,叶琦菲怀中抱着婴孩不便拥抱,倒是多多乖乖地上前一步抱住了瘦弱的少女。叶琦菲有些诧异的偏首,却看到多多搁在木舒肩膀上的脸上难得一见地流露出了忧愁之意,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陶瓷花瓶。

然而离开少女的怀抱,多多却敛去了那份愁意,她抿唇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又是一番古灵精怪的狡黠聪颖:“小姑姑是不是听见我们要回来了太过开心,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要我说嘛,应当来的,迟早都会来,又何必焦急这一时半刻呢?”

多多和琦菲一起长大,年岁相当,又是好友,便随了叶琦菲的辈分唤木舒“姑姑”。木舒笑着应了,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牵过多多的手,道:“这段时间我可是忙糊涂了,你们刚来藏剑之时本想好好照顾你们的,却偏偏发生了那样不如意的事情,也是让人无可奈何。好在现在都没事,也有了空闲,难得可以和你们聚一聚,我当然是开心的。”

木舒没有多想,叶琦菲却听出了多多话中的深意,她凝视着少女温暖的笑颜,有些心慌地发现少女的面色惨白得吓人。她仍然很美,但整个人都跟晕了云烟似的淡了。发黑如墨,仿佛要将她一身精气吸食干净,与其说是白皙倒不如说是苍白的面上,一点樱唇也是淡淡的粉色。她垂眸一笑的模样温柔如故,水般的清软温宁,但那弱柳迎风般的羸弱之意,却已经在不经意间滴进了水里,一点点漾开了涟漪。

木舒一无所觉,她走到叶琦菲的身边,看着她怀中的襁褓,眉眼一柔,轻声地道:“无月也长大了,当初可才那么小小的一点呢。”

叶琦菲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却还是勉强地勾唇微笑,故作爽朗地道:“婴孩儿总是一天一个样的,姑姑不知道吗?”

“也是呢。”木舒察觉到二人情绪不对,抬手抵着自己的额角,轻笑,“看我也是犯蠢了,你们一路赶来也是累了,还拉着你们在这门口叙话,真是糊涂了。走罢,姑姑已经让人帮你们准备了些清粥小菜,好好休憩,洗漱用膳之后,再同你们叙旧吧。”

木舒伸手,动作轻柔的抱起了无月,叶琦菲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还是忍住了冲动,将襁褓递给了木舒。

“无月应当是不记得我了。”些微的颠簸让婴孩回过了神来,无月不记得木舒了,却对她身上清淡的花香喜欢得紧。小小的婴孩伸出奶馒头一样的小手,拽住了木舒鬓边垂下来的发,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叫。木舒低眉顺眼的勾起唇角,露出清浅而温柔的笑,她随着孩子的动作微微偏首,转身招呼道:“走吧,你们肯定累了,我会照顾好小无月的。”

叶琦菲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风吹拂着她披散而下的发,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襁褓,那纤细的腰肢都仿佛要折断了一样。

叶琦菲有些难受地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友人,打趣地道:“姑姑也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吧……”

多多没有说话。

因着心中存了忧虑,晚间,叶琦菲在见到自己的父亲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困惑说出,并寻求解答。

“你姑姑一直很瘦啊。”叶炜并不是心细如发的男子,闻言也只是笑着安慰道,“她小的时候也一直这样,我们还曾笑说小妹吃的点心都长到脸上去了。这个年纪都在抽条,自然就显得瘦弱了些,不会有问题的。”

“菲儿和多多都是好孩子,也会关心长辈了呢。”

叶琦菲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这般跟多多说了,多多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叶琦菲有心想询问友人的异样,多多却道:“我真讨厌自己这样,难得喜欢,却偏偏看到这样的悲伤。”

多多时常会说些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语,叶琦菲也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看着友人郁郁地翻身睡去,叶琦菲也只能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吹熄了灯,暗暗想道:无论如何,以后还是让姑姑多吃一点吧,那么瘦,单手就能轻松扛起来了。

#不,琦菲,你单手都能扛起你爹了。#

木舒带着小无月回了房,喂了半碗米糊糊,便笑着同小无月一起玩闹。她对孩童的亲和力向来很好,没过多久便熟稔了起来,看着无月笑得眉眼弯弯,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蛋,心口又烫又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无月未必会比无缺糟糕啊。”

木舒将无月抱在怀里,一下下温柔的拍抚,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忽而听到咔擦一声轻响,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正好撞进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那人踏月而来,一身深蓝色的劲装,仿佛要融化在黑暗之中,诡谲得令人呼吸一窒。

前提是他不要抱着一个襁褓蹲在窗沿上。

木舒:“……少爷,你试过藏剑的风来吴山吗?”

唐无乐宛如玉石雕塑般冰冷的神情瞬间鲜活了起来,其中险恶藏都藏不住:“杀手永远躲在暗处,追求一击必杀,正面交战乃君子所为,非杀手所行之道——但是这不是那些瓜娃子用重剑把所有藏身的树木砍断的理由,去他奶奶个熊的正面交手。”

木舒一听这话就知晓他深受其害,当即从善如流的道:“那少爷你还胡闹?大哥也是会风来吴山的哦。”

#骚年,大哥刮的不是风,是龙卷风。#

#爱我你怕了吗?#

唐无乐瞥了她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也不知晓是不屑还是对于自己夜袭未婚妻闺房的理直气壮,他跃进了房间回身关了窗,将略带寒意的晚风挡在了屋外。相当自来熟的寻了椅子坐下,唐无乐手腕一转,一甩,便将怀里的襁褓轻飘飘地送进了木舒的怀里。

“这是……小鱼?”木舒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那和无月简直一模一样的眉眼实在太好分辨了,“也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呢。”

“他乖巧个仙人板板。”唐无乐面无表情地爆了句粗口,恨得暗自磨牙,道,“大半夜的哭个没完没了,手底下的瓜娃子瓜婆娘轮着带了一圈,没人受得了这瓜娃子,砸到劳资的头上叫劳资自己带,劳资小时候都没他能闹腾。”

木舒微微一窘,哭笑不得地安抚道:“婴孩儿夜啼是正常的事情,许是饿了或是溺了,耐心些照顾便好,你看,这不是很乖吗?”

唐无乐默默地瞅了她一眼,扭头道:“来之前怕他出声,就摁了睡穴,娃儿骨头子软,害得劳资找了半天。”

木舒:“……”禽兽!!!

木舒一把将江小鱼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搂着不明所以吮着手指头的无月,叹息地道:“少爷既然带他来了,就别带走了,左右习武也不是这个年纪能学会的,总要等他大些了才好。少爷也能睡个好觉,不是吗?”

唐无乐轻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反对,木舒以为他今夜前来便是为了此事,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他还是太过雷厉风行,过于任性了。

唐无乐站起身时,木舒以为他准备离开了,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丁见他欺身而上。俊美的容颜在眼前放大,惊得木舒一怔,下一刻却被人捏住了下巴。他目光如刀,锋锐地在她面上刮过,寸寸刻骨,极具侵略感。

然而木舒只是在愣怔之后回过神来,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凶?”

唐无乐过于危险的气势吓到了敏感的孩童,无月一声抽噎,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被三个不分年龄大小的孩童包围,木舒难得感到了头疼的滋味,她正想去抱无月,唐无乐却忽而用力,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满口都是草药清苦的涩味,木舒微微蹙眉,却还是十分利落地咀嚼后咽下。见她如此果断地吃下,半点犹豫皆无,唐无乐反倒微微一愣,木舒当即拍了拍他的手背,让唐无乐松了手,回身将江小鱼放在被褥之上,抱起了小无月轻哄道:“乖孩子,不哭,不哭哦。”

唐无乐沉默地看着她哄孩子,待得哭声渐小,木舒投来疑惑的一瞥,唐无乐才强自压抑住心口翻涌的窒息感,僵硬地道:

“丑死了。”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为她苍白的容颜添上几分霞色,触手之间,却是一片冰凉。

第九十六章 一夕如环

远去万花的盛神针紧赶慢赶,总算在半年的期限之前赶回了藏剑山庄。金针渡厄, 木舒也是熟能生巧, 虽然其中之痛如断骨分肉, 十年来哪怕仅仅只是想起都心有余悸,但木舒还是十分平静地等待下一次金针渡厄的来临。

无他, 再怎么痛,再怎么苦,知晓一切都是为了延长她短暂的生命, 那便没什么不能忍的。

而除她之外, 叶蒙叶晖留守藏剑山庄, 大哥叶英带着三哥叶炜以及五哥叶凡即将启程前往枫华谷。木舒相信兄长们的实力,对此行并不感到担忧, 虽然隐隐约约有几分莫测, 但似乎与兄长们无关, 木舒也将自己心中些微的焦躁归结于身体的虚弱与不适。

“哥哥, 愿此行一切顺遂,早日归家。”木舒笑着为兄长们践行, 苍白的双颊之上泛上病态的红晕, 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叶英微微颔首, 亦不多言其他, 他相信二弟会将幼妹照顾得很好。反倒是叶炜荣升老父之后简直是操碎了心, 摁着幼妹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不少事情,活像是更年期的老妈子,连叶琦菲和多多也没有放过:“多多那孩子总是想着自己一人闯荡江湖, 江湖险恶,一个女孩子怎么好孤身上路?小妹若是得闲便替三哥劝劝,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菲儿说得对,你实在是太瘦了。”

“另外,虽说已经定亲了,但是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想到唐无乐,叶炜就气得肝疼,想到自家小妹的房间里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个孩子,襁褓上上好的蜀绣工艺,一眼就可以猜出到底出自何处。虽说幼妹定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叶炜心中不满却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但不代表他会赞同未来的妹婿某些毫无君子风度的言行,正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便是江湖儿女,也应懂得这些。

木舒有些腼腆地抿了抿唇,颔首应道:“三哥,我会有分寸的,放心吧。”

兄长们离开之后,木舒亦开始准备半载一次的金针渡厄,虽说难熬,却是唯一能够克制逆脉之体的方法。以往施针,兄长们基本都会在门外等待,陪伴她熬过漫长的病痛,如今陪着她的人,少了一些,却又多了一些。

木舒安静地偏首,看着窗外暖阳倒映出那人修长挺拔的身影,耳畔间似乎听到小侄女和多多低声的交谈。想起那人理直气壮的一句“守着未婚妻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木舒被阳光晕得浅淡的眼眸里便泛起了点点笑意。

盛神针取了针盒,走到床沿,便看到那个算得上被自己当做孙女一样看着长大的少女,露出了一个让他倍感熟悉的笑靥。

那是许多耄耋之年,享尽天伦之乐的老人,在离世之时因满足无憾而展露的笑颜。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正当及笄之年的少女的身上。

长安盛神针,十数年前因藏剑六庄主叶婧衣降生气喘难治,被叶家三子特地请来此地,因擅长调养之术,便成了藏剑山庄坐镇的大夫,一眨眼就是将近二十年的岁月如水。在此期间,盛神针目睹了三庄主叶炜武功尽废,四庄主叶蒙浴血而归,也目睹了七庄主丹田被毁,叶婧衣离家不归——他见过叶炜的痛苦,见过叶婧衣的麻木,却从未见过这样可悲的心满意足。

“先生。”少女的双眸轻轻阖上,她手里拿着棉布,轻轻搁在唇角,“我这一辈子,也是很好很好了吧?”

木舒没有等到回答,便熟练地将棉布咬在嘴里,她闭着眼睛,十指交握平放在腹部,安静而乖巧地等待着。是以,她没有看见须发皆白的盛神针双手一抖,那双救过无数人性命的手宽厚温暖,比世人都更加坚定。老者明明见过无数离合悲欢,如今却连伸手抚摸少女的额头这个代表安慰的动作都觉得刺心不已。他想叹气,却又咽进了腹里,让那一瞬间翻涌而起的酸涩,尽数化作无声的悲悯。

——好与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还能帮她留得多久的岁月。

半个时辰的行针,却让木舒感到仿佛过了漫长的一辈子。在沉睡中醒来,神智还被疼痛所支配,浑浑噩噩之间只觉得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遍布四肢百骸,麻木而僵冷。四周是凝固的水,让人窒息,让人崩溃。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冰冷的水中捞了出来,木舒才恍惚间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握得满手冰冷的布料。

似乎听到谁轻轻的啜泣声,木舒茫茫然地回过神来,便对上了一双夜幕般寒凉的眼睛。坐在床沿边的人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掠起鬓边汗湿的发,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木舒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之后,下意识地勾起唇角,想笑,却又显得无力。

“金针渡厄,以后改回两月一次。”老者的话语沧桑舒缓,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羌笛声一般。

“姑姑,你还好吗?”叶琦菲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害怕自己话语中多一丝半分的力度,就会让她破碎了一般。木舒靠在唐无乐的肩膀上,听见了水声,随后唐无乐嗓音低哑地说了一句“手绢给我”,湿凉柔软的布料便在面上擦拭而过,轻缓而温柔。

木舒觉得自己有些倦了,她靠在唐无乐的怀里,意识逐渐模糊,朦朦胧胧中似有什么未了的牵挂,藕断丝连般的让她忧心。

“少爷……?”她半梦半醒之间,只是吃力地回想着自己未了的夙愿,低声呢喃道,“我想起来了……”

“我说……愿你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愿你们……”

——白首不离。

唐无乐拍抚她后背的动作微微一顿,双臂骤然收紧,他的话语冷淡平静,就像陈述一个事实那般点无波澜:“知道你温柔又美丽了,可以了吧?”说罢,又继续手头上的动作,温柔的拍抚让木舒的头脑越发昏沉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听过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一对恋人天隔两方,从此阴阳各处,爱得再如何刻骨铭心也毫无用处。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浪漫,没有化为蝴蝶的两厢厮守,天崩地裂之后是难熬的苦痛,相思与悲哀,仿佛此生寥寥,不过如此。

直到死去的那人用禁忌的方式打破了藩篱,触碰生与死的界限,用尽毕生所有换来了另一人空白的记忆。痛苦随着美好的逝去而淡化,于是一人一无所觉地继续自己的人生,一人的哭泣掩埋在奈何桥底,再无声息。

那是木舒第一次和自己的兄长吵架,她觉得这人做得对,与其两厢痛苦不如成全一人,这是无私。兄长却笑她幼稚,天真而不知事,爱也好,痛也好,悲伤也罢,那是两个人的回忆一辈子的珍宝,这种泯灭并非成全,也并非出于无私的爱。了却了自己的过往,擅自决定这段情愫的终局,为的究竟是成全那人的幸福还是成全自己心中的难过?说到底为了自己,就还是另类的自私。

是这样吗?是如此吗?原来我的想法,是自私的吗?

可她真的希望她爱的人一生快乐,一生无忧,连因她逝去而生的苦痛,也不要有。

木舒从盛神针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体开始恶化,面对四周围绕着她的亲人们痛苦怜惜的眼神,她只是抿唇一笑,温柔地道:“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二哥四哥,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

木舒知晓自己并非空口白言,双十年华是她的劫难,在这之前的一切波澜,都不过是浪前涟漪,不值一提的。

唐无乐没有说话,只是靠着门扉,沉默不语。叶琦菲偷偷告诉木舒,金针渡厄之后她昏迷了很久,唐无乐一直守着她,没有提及退亲之事亦没有不耐之相。是以如今叶家也算是默认了他的存在,原先或许略有微词,如今也已是淡去了。

“小妹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好。”叶晖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这般说道。

木舒涩然一笑,没有开口说话。

经此一番风波,连得知叶婧衣下落所带来的喜悦都被冲淡了。没过多久,多多便向叶晖辞行,准备离去,独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