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面色难看的坐在主位上,一旁还有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分别是宜春郡主和小陈郡王。
宜春郡主坐在一旁,端着手里的茶碗看了一眼酒兮娘,然后缓慢点头道:“若说我陈郡,以往倒确是有个名妓,酿得一手好酒,被称为酒娘花魁。”
酒兮娘垂着脸,手里的绣帕已然半湿,喉咙哽咽沙哑的连哭腔都带上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味道。
苏阮知道,酒兮娘伤心的不是她这到手的荣华富贵即将化为灰烬,她伤心的是她那顶好的夫君,她那段鹣鲽情深的情爱。
“王妃怎么来了?”老夫人抬眼瞧见苏阮,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在老夫人心中,她还未把苏阮当成自家人,现在摄政王府颜面受损,自然是能少一人知晓,最好少一人知晓。
苏阮盈盈朝着面前的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不耐的朝着她挥了挥手,“若是无事便去吧。”
老夫人话罢,孙玉宁正巧从厚毡子处进来,也未行礼,径直就站到了老夫人身边,然后红着一双眼瞪向苏阮。
苏阮未将孙玉宁放在眼里,只道:“我与宜春郡主与小陈郡王也算旧相识了,听闻宜春郡主和小陈郡王特意前来恭贺我大婚之喜,便前来相见。”
小陈郡王穿着一件袄袍,抬眸看向苏阮,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当时苏阮失踪,他被陆朝宗逼着交人,心中焦虑,担忧苏阮的安危,却是不想这人竟然是被陆朝宗给藏了去,那贼人贼喊捉贼,可把他们陈郡王府坑害的深。
宜春郡主起身,朝着苏阮行礼道:“给摄政王妃问安。”
苏阮笑道:“郡主可别折煞我了。”
“苏二姑娘现下贵为王妃,自然是受得起的。”宜春郡主话罢,将目光转向酒兮娘道:“实不相瞒,本郡主曾女扮男装去见过那名扬陈郡的花魁酒娘。”
在陈郡,女子当街出行都属常态,更别说是宜春郡主女扮男装出行了。只是这女子女扮男装去青楼还是有些过分了。
酒兮娘擦着眼泪珠子的手一顿,良久后才颓然的垂下道:“妾确是那花魁酒娘,宜春郡主不必再说了。”
显然未想到这酒娘一瞬便认了,宜春郡主蹙眉,端着身子站在那处良久未说话。她还特意请人去带了那青楼内的老鸨前来对质呢。
“老夫人,外头有人求见,说是特意来寻宜春郡主的。”厚毡子被掀开,有老嬷嬷毕恭毕敬的进来。
“不见不见。”老夫人面露不耐。
老嬷嬷道:“来人是苏府的二公子。”
“二哥?”苏阮转头看向那老嬷嬷,“在何处?”
“正候在内宅门口。”
苏阮蹙眉,二哥来不是寻她,却是寻宜春郡主?
“苏府的二公子,来寻宜春郡主?”老夫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略思后道:“请进来。”
“是。”老嬷嬷去了,片刻后将苏致清请了进来。
苏致清鹊翎徒的名头在宋陵城内深入人心,老夫人一见,原本紧蹙的眉头也松了不少,实在是这苏致清谈吐说话,十分愉人。
“草民今日前来,其实有一事。”苏致清朝着宜春郡主拱手。苏致清虽是苏府的二公子,但并无官职在身,所以称一句“草民”也不为过。
“说吧。”宜春郡主十分不喜这苏致清,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苏致清继续拱手道:“草民想从宜春郡主这处借一人。”
宜春郡主斜睨了他一眼,双眸微厉,“谁?”
“春郡楼的老鸨。”苏致清微微挺起身子,嘴角含笑道:“草民有一物,落在了那老鸨处。”
宜春郡主心中一颤,抓着绣帕的手暗暗蜷紧了几分。“是何物事?”
“不是什么贵重物,只是生母遗物,对草民意义颇深,所以草民才不顾规矩急寻而来。”
“糟七糟八的,直说是什么东西便行了!”宜春郡主陡然发怒。
苏致雅轻笑道:“此事草民要寻老鸨,宜春郡主哪里会有草民的物事呢。”
宜春郡主咬牙,双眸冷冽的瞪着面前的苏致清。
“宜春郡主就传那老鸨进来问问话吧。”老夫人觉出此事有猫腻,抬手拢袖道:“可怜生母遗物落失,那定然十分揪心。”
宜春郡主咬牙挥手,让人将那老鸨带了进来,面色难看的稳住心绪。不可能的,不可能会这般巧,依照那老鸨所言,那人是个满脸络腮胡子不知姓名年纪的游人。
老鸨被老婆子引进来,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苏致清上前道:“老鸨,我两年前落在你那处的物事,你可还帮我留着?说好只是抵个酒钱,要赎回去的。”
老鸨抬头,神色困惑的看向面前的苏致清,“不知公子是……”
“那物事是一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是一对,我这处有一只。”一边说着话,苏致清一边从宽袖暗袋内拿出那一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
宜春郡主一眼瞧见那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面色惨白,脚步的踉跄的往后一退,直接就撞翻了茶案上滚烫的热茶。
不过好在冬日里穿的紧实,那滚茶没伤到人,只湿了裙衫。
“郡主怎么如此不当心?”老夫人瞧见宜春郡主的失态,面色微动,直觉此事不简单。
宜春郡主抖着手抚了一把自己被浸湿的宽袖,面色难看至极。
小陈郡王转头,瞧见宜春郡主的模样,暗皱眉。
老鸨颤颤的伸手指了指那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然后又看了宜春郡主一眼,当即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她就知道,她这条命呀,此次怕是躲不过了,早就两年前那晚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天,一只名叫小宗宗的坏海盗看中了一只名叫苏二二的小公主,坏海盗把小公主虏到了自己的船上。
坏海盗小宗宗:吃了我的生鱼片,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小公主不从,被坏海盗塞了好多生鱼片。
☆、136独发
主屋内有一瞬沉静, 苏阮眸色怪异的看向苏致清,想开口询问, 却在瞧见宜春郡主那张惨白面色时, 又将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
老夫人抬手,挥退左右, 除了丫鬟婆子, 连孙玉宁都给赶了出去。
孙玉宁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在绣墩上的苏阮,咬牙步出主屋。
“宜春郡主。”清净了主屋里头的外人, 老夫人转头看向宜春郡主,双眸洞悉, “此乃人家二公子的生母遗物, 您若是拿了, 还是要还出来的,难得人家一片孝心。”
宜春郡主用力的攥着自己的手,艰难咬牙道:“我没有这种破烂东西。”
“宜春郡主, 老身听闻你们陈郡儿女一向敢作敢当,怎么……”话说一半, 老夫人便止了话,话意都在这未尽之言中了。
宜春郡主面色难看的坐在那里,死熬着不动。
老鸨跪在地上, 瑟瑟发抖。
苏致清面容柔和的看向那老鸨,“老妈妈,不知我这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可还在?”
“这,这……”老鸨支支吾吾半天, 偷瞥了一眼宜春郡主,然后才结结巴巴的道:“不在,不在了。”
“老妈妈,当初说好的是要赎回的,你这般做,可是着实让人伤心呀。”苏致清轻摇头,“此乃我生母遗物,还望老妈妈告知被送往了何处,好让我去取回。”
“这,这……”老鸨跪在地上,哆嗦的厉害,她颤巍巍的抬头看向宜春郡主。
“看本郡主做什么?”宜春郡主狠瞪了那老鸨一眼。
老鸨赶紧低头,“小人,小人不记得了。”
“老鸨,二公子好声好气的与你说话是他心善,但若轮到老身与你说话,那可就不是几句话的事情了。”老夫人从罗汉塌上起身,眸色凌厉的看向老鸨。
毕竟是出生大家,世勋史侯家的姐儿,老夫人那通身气派也很是震慑人心。
老鸨面色惨白的跪在那处,略思量片刻,然后咬牙道:“物事,物事被宜春郡主给拿了。”
老鸨知道,她现在进退两难,前有摄政王府,后有陈郡王府,但如果她现在不说实话怕是都走不出这摄政王府,所以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那陈郡王府较摄政王府而言还是差了一些,这人嘛,自然要识时务,往高处攀。
“哦?什么物事?”老夫人轻笑,转头看了一眼宜春郡主。
老鸨伏跪在地,声音沙哑道:“就是这位公子的鸳鸯并蒂莲花的嵌宝炸珠。”话罢,老鸨朝着老夫人叩首道:“恳请老夫人庇护。”
老鸨靠向了摄政王府,那就是得罪了陈郡王府,她一个无依无靠的青楼人,如果出了摄政王府,那就真的只能是任陈郡王府宰割了。
老夫人微笑颔首道:“既是说了真话,那自然得庇护。”话罢,老夫人抬手,让人将老鸨给带了下去,并叮嘱道:“好生照料。”
老鸨千恩万谢的去了,留下宜春郡主面色难看的坐在绣墩上,手里的绣帕几乎被扯的变了形。
“宜春郡主,老身也就不说破了,此事是您与二公子的事,只是兮娘也是咱们摄政王府里头的人,还希望宜春郡主莫掺和了。”有了宜春郡主的把柄,老夫人缓慢开口商量条件。
原本宜春郡主是占上位的,但现在因为苏致清,她立马就变成了劣势。
苏阮站在一旁,先是看了一眼苏致清,然后又看了一眼宜春郡主,深觉这两人之间怕是关系匪浅。
而且就苏阮对她这个二哥的了解来说,宜春郡主这般性子直来直去的,怕是斗不过她这处处心机深沉的二哥。别看苏致清说话做事文文雅雅的像个大家公子,他在外游历数年,肚子里头的花花肠子可多了去了。
“宜春郡主,不若借一步说话?”苏致清朝着宜春郡主拱手。
宜春郡主抬眸,突然猛地拿起茶案上的一盏热茶朝着苏致清砸了过去,然后愤而起身道:“算你们摄政王府不要脸。”
“宜春郡主。”苏致清湿着宽袖上前,拦住宜春郡主欲走的身影。
宜春郡主朝着面前的苏致清瞪眼,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
“宜春郡主似乎忘了,现下,您才是受制于人的那个人。”苏致清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句话,让跟在宜春郡主身后的小陈郡王也变了面色。
从主动到被动,中间也不过就是隔了个老鸨,宜春郡主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陈郡人虽民风彪悍,但对名节之事还是很看重的,相较于酒兮娘一事,宜春郡主的事显然更值得为人所津津乐道。
一个郡主,女扮男装去青楼,还失了身,势必会长久成为他人酒余饭后的谈资。
“姐。”小陈郡王上前,挡在宜春郡主面前,目光凶狠的看向面前的苏致清,就像是只狼崽子。经历了这许多事,不谙世事的小陈郡王突觉自己肩上的重担,他开始好好习武,读书,帮着宜春郡主扛起整个陈郡王府。
小陈郡王已然开始拔高身形,显出几分少年郎的感觉,只是那张脸依旧有些雌雄莫辩,但好在他年岁还小,并未长开,待等到了弱冠,定然也是个俊美如铸的人。
对上小陈郡王那双眼,苏致清浅笑拱手道:“小陈郡王可一起,草民并无隐瞒之意。”
“不必了。”宜春郡主抬手,将小陈郡王拉到自己身后,“我与你一道去。”说完,宜春郡主转头看向小陈郡王,“宜华你在此等我。”
话罢,宜春郡主便径直掀开厚毡出了主屋。
苏致清拱手,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