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二姐儿,奴婢只是担忧您。”平梅知道,自己也是多忧虑了,有摄政王护着,还怕二姐儿出什么事儿吗?

苏阮轻笑,眉目舒展,身子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唇瓣微红,就像是被抹了一层胭脂蜜似得。“平梅,你担忧我,我知晓,此事我自有分寸。”

“嗯。”平梅点头,手里掬着苏阮的一捧垂发。那发又细又直,绸缎似得几乎抓不住。

内室陷入沉静,外头月色渐亮,苏阮转头透过身旁半开的绮窗看了一眼窗外。

窗绡细薄,遮了皎月,只模模糊糊的瞧见个影子。苏阮想起陆朝宗,想起那桂花树,又觉羞恼。

她这几日怕是都不想见着那厮,哪里有他那样的,咬着就不松口,就像是饿了十余年的人刚刚才尝着肉味一样。

不过细想下,那厮茹素数载,确是刚刚开了荤。

扭头将脸贴到软枕上,苏阮看着面前的平梅,“平梅,你今年几岁了?”

“奴婢十九了。”

“十九了啊。”苏阮低低的沉吟一声,然后道:“冬至日,我就要出嫁了,你是随我一道去摄政王府呢,还是想在苏府内寻个安生人嫁了?抑或是想出府,我都是准的。”

平梅抬眸,面色微急道:“奴婢只愿一生追随服侍二姐儿,并无他求。”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而已,你别急。”伸手握住平梅的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苏阮带着她坐到美人榻上。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连虫鸣都没有,驱蚊的艾草挂在窗棂上,角落处也点着熏香炉。

苏阮垂眸,看着平梅略微粗糙的手,摇头轻笑道:“我都说了,那些粗活让小丫鬟做就好了,你看你,把手养的这么糙。”

“小丫鬟我不放心。”平梅缩了缩手,有些羞赧。

苏阮轻笑,微微侧身将头靠在平梅的肩膀上。

平梅一瞬绷紧了身体,十分紧张。

“平梅,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不愿你如此为我。”苏阮一直记得那个时候的平梅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了锦衣卫的刀。对于此,苏阮是愧疚的,她不想平梅为了她而放弃性命。

“二姐儿,奴婢是心甘情愿的,您不必放在心上,奴婢如此做,只是觉得心安。”平梅鼓起勇气,反握住苏阮的手,郑重其事的道:“奴婢若是有事,定然会与二姐儿说的,奴婢若是有了欢喜的人,也是会与二姐儿说的。”

说到后半句,平梅不自觉的便红了脸,显然也是想过这些事的。

“好。”苏阮微笑颔首道:“指不定那摄政王府内,有更合适咱平梅的人。平梅这般好,值得好的,不急。”

“二姐儿睡吧,天色晚了。”平梅红着脸起身,将苏阮扶到架子床上。

苏阮躺倒在架子床上,看着面前的床帐层层叠叠的笼罩下来,将那晕黄的琉璃灯盏隔在外头。

床头小几的素瓶内置着一支桂花枝,苏阮伸手拨了拨,鼻息间便立时充斥了那股甜腻味。她伸手取下,把它扔出了床帐子。

一瞧就是那厮放的,什么玩意,她才不稀罕呢!

一觉睡到天亮,苏阮迷迷瞪瞪的突然猛地一下从架子床上起了身。

昨日里在宜春郡主的招婿会上,陆朝宗是不是说了什么“人命”?那人命不会是二哥吧?

“平梅?”苏阮撩开床帐起身,急匆匆的寻平梅。

平梅端着早食过来,看到赤脚站在珠帘处的苏阮,赶紧上前道:“二姐儿,怎么了?”

“二哥呢?”

“二少爷?这一大早上的就出去了。”平梅放下手里的早食,帮苏阮穿上绣鞋道:“您怎么没穿绣鞋就下床了呢?”

苏阮攥着手里的珠帘,略思片刻后道:“快,咱们去陈郡王府的校场。”

“二姐儿,可是有事?”

“嗯。”苏阮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有些急切的催促道:“快去。”

“哎。”平梅应,先服侍好苏阮洗漱,便去外头喊了婆子赶马车过来。

当苏阮急匆匆的赶着马车到陈郡王府的时候,就听到里头那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宜伦郡君。”苏阮眼尖的瞧见那挤在人群里面的宜伦郡君,赶紧疾步走了上去。

转头看到苏阮,宜伦郡君微红了红,然后低头往旁边缩了缩。

苏阮瞧见宜伦郡君的动作,赶紧一把搭住她的胳膊道:“宜伦郡君,可是那校场里头出了事?你瞧见我二哥了吗?就是昨日里的鹊翎徒。”

宜伦郡君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主位棚子道:“在那里头呢。”

“多谢。”苏阮话罢,就要上去,却是反被宜伦郡君拉住了罗袖。

“宜伦郡君可是有事?”

“这个,那个。”宜伦郡君低着脑袋,声音缓慢道:“那棚子里头坐着皇上和摄政王。”

“是。”苏阮点头。这两个她还挺熟,特别是其中一个昨晚上还见过。

“你,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哥哥也在里头。”宜伦郡君支支吾吾半日,终于是吐出了这句话。

苏阮愣了愣,然后点头道:“好。”

宜伦郡君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紧跟在苏阮身后往主位棚子那里去。

刑修炜正候在棚子处,瞧见苏阮过来,赶紧行礼。

“刑大人,我可以进去吗?”苏阮开口道。

“摄政王妃稍等,现在里头乱的很,怕伤了您。”刑修炜刚刚说完话,就看到那棚子里面被扔出来一只茶碗,“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裂成碎片。随后是宜春郡主那熟悉的嗓音高昂传出。

“十八,他才十八,本郡主说的是弱冠!”

“差了两岁而已,反正身上也不差东西。”相比与宜春郡主气急败坏的声音,陆朝宗那不咸不淡的慵懒声音就显得尤其凸显。

☆、106独发

“陆朝宗, 你不就是想要我陈郡的军队吗?如此处心积虑,哪里是君子所为!”宜春郡主还在砸着东西, 尖利的声音歇斯底里的从里面传出来。

“本王从未说过, 本王是君子。”

陆朝宗的面皮,苏阮是知道的, 所以当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 也不奇怪。只是宜春郡主不知陆朝宗的真面目。她一开始与虎谋皮,虽处处小心, 但却还是着了陆朝宗的道,现下被推着送到了虎口, 前有虎后有狼的逃脱不得。

帐内吵得厉害, 站在苏阮身旁的宜伦郡君显得尤为焦灼。

苏阮转头, 看向身旁的宜伦郡君,“宜伦郡君可是身子不适?”

宜伦郡君摇了摇头,双耳上圆润的珍珠耳坠子跟着晃了晃, 她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苏阮身旁的刑修炜。

刑修炜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活像是尊杵在棚子门口的弥勒佛。

宜伦郡君扭着手里的绣帕, 伸手扯了扯苏阮的大袖,“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苏阮犹豫片刻, 然后轻点了点头道:“昨日里宜伦郡君救了我,我还未向宜伦郡君道谢呢。”

“不必,此等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宜伦郡君朝着苏阮轻摆了摆手, 然后与她一道往拐角处走去。

拐角无人,只有一方圆桌置在那处,上头摆着一些糕点。

宜伦郡君坐下来,先是往嘴里塞了一块糕食,囫囵嚼了吞下去,然后才鼓起勇气与苏阮说话,“我昨天都听到了。”

“什么?”苏阮凑过头去。

“我听见宜春郡主跟我哥哥商量,说要在比试时故意败给我哥哥,然后又听见……”说到这里,宜伦郡君的脸上显出一抹难色,她焦躁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语气艰难道:“然后说要杀了你的二哥哥。”

说这话时的宜伦郡君显然十分惊惶,她努力的咽着堵在喉咙里面的糕点,一双圆眼瞪得极大,“你的二哥哥怕是已经出事了。”

“杀人?”苏阮惊呼,原来昨日里那陆朝宗说的话确是别有深意的。

想罢,苏阮急忙想起身,却是被宜伦郡君慌里慌张的拉住了胳膊,“我哥哥,我哥哥他是拒绝的,你要告诉你二哥哥,我哥哥他没有想害人的。”越说越急,宜伦郡君红了眼眶,几乎要哭出声来。

苏阮安抚的拍了拍宜伦郡君肉乎乎的手背,“我都知晓,宜伦郡君与小侯爷是难得心善之人,定然不会做出这等害人之事。”

只是那宜春郡主也是太狠了一些,竟然想置人于死地。

“多谢宜伦郡君提醒。”苏阮提着裙裾,径直走回到了刑修炜身旁,“刑大人,我二哥在何处?”

“二公子受了点轻伤,姚太医正在为其诊治。”刑修炜道。

“劳烦刑大人唤人引我去看看。”苏阮面露急色。

“是。”刑修炜应了,抬手招过一女婢。苏阮随着那女婢去往陈郡王府的客院。

客院很大,住着前来参加此次招婿会的年轻才俊,女婢十分知礼,一路带着苏阮进到苏致清所在的屋子,未让苏阮碰着一人。

屋内,苏致清正坐在实木圆凳上由姚太医包扎伤口。

苏阮上前,声音细喘道:“二哥,你没事吧?”

苏致清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苏阮笑道:“一点小伤罢了。”

苏阮提着裙裾坐到苏致清身旁,细眉紧蹙,“二哥,我真是不知晓你为什么偏要来参加这招婿会。你这般不是明知道是虎穴,还往里面闯吗?”

苏致清轻笑,峰眉微敛,“二妹妹以为我是来闹着玩的吗?”

“我自然知晓你不是来闹着玩的,只是你如此,这不是赔了一辈子吗?”如果苏致清日后真与那宜春郡主在一处了,这日子哪里会好过。

“二妹妹担忧我,我甚是欢喜,只此事太过复杂,我也不好与二妹妹细说。”苏致清看了一眼自己包扎好的小臂,伸手放下自己折起的宽袖道:“二妹妹,我还有事,你先在这处静候我片刻。”

“二哥……”

“二妹妹尽可放心。”苏致清打断苏阮的话,声音清晰道:“我有分寸。”话罢,苏致清便急匆匆的去了,留下苏阮一人与那姚太医坐在一张圆桌上。

“这,姑娘。”姚太医与苏阮也算是熟人了,他伸手捋了一把胡须,“姑娘不必烦忧,苏二公子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

苏阮抿唇,轻点了点头,“多谢姚太医了。”

“不敢不敢。”姚太医摆手,背起药箱告辞。

苏阮看着姚太医的身影走远,踌躇片刻后就起了身,准备回那主位棚子里瞧瞧,谁知刚踏过门槛,迎面就撞上了一人。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手执折扇的男子身形俊朗,容貌俊美,头戴玉冠,漆发如墨。

苏阮斜睨了一眼面前的人,没好气的道:“假和尚,你别以为你套了发套子,我就认不得你了。”

伊白和尚拢了拢宽袖,侧身挡住苏阮的路道:“姑娘好眼力。”

苏阮不耐烦的伸手打开他手里的折扇,“我有事,你别挡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