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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闺中大夫就说她体寒,孕育后代会比较艰难,但刘昀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打发了这个太医封了口,又另外请了两位来,却都是一样的结论。

为此,刘昀深受打击。宫里的女子,生不了孩子,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娘娘别想太多了,您还这么年轻,以后总是能将身体调理好的。”

刘昀摇摇头,宫里的太医都说没把握,还有什么大夫能比宫里的太医医术更高明呢。

“对了,奴听说那萧家大娘子医术极为高明,在河东时就曾宣称,非疑难杂症不医,要不咱们请她来看看?”说到调理身体,瑶琴忽然想到才听说的关于那位未来秦王妃的消息。

萧宓赐婚给秦王赵侑一事在宫中引起了热议,以区区商户出身成为亲王妃,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她?”刘昀提高了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瑶琴,“她年纪还没有秦王大,顶天了不超过十八岁,能有这样的本事?”

“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奴听太原来的尹才人说,太后身体不适还常召她进府诊治呢,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刘昀闻言,有些意动,但想着前段时间与萧家的纠葛,又有些顾虑。

“娘娘无需担心,只要陛下发了话,她敢不尽心为娘娘医治么?”瑶琴胸有成竹地道。

刘昀想想确实在理,左右其他人都保不住这一胎,为什么不能让萧家那位大娘子试试。成了,能保住龙胎,不成,还能借此整治萧家一番。

于是,待赵霍来延嘉殿时,她只字未提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以头一次怀胎,对生产之事十分害怕,但异性的太医很多事情她不好意思开口问为由,请求赵霍能让萧宓来为她保胎。

赵霍听说宠妃怀孕的消息十分高兴,想着她年纪轻轻对妊娠之事没经验会感到害怕也是十分怜惜,对于她提出的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亲自去找了皇后杨氏,让她去跟萧宓说此事。

内帷之事,他觉得全部交给杨氏处理就可以了,萧宓是他的晚辈,又是未来儿媳妇,他贸然召见就显得不太尊重了。虽然不止一次听闲人议论萧宓的美貌,赵霍却没有再见一次的兴趣,他中毒醒来后那几日是见过的,是个美人没错,却远不及那些人说得夸张。于是他将之归结为那些人见识太少,眼界低。

杨氏听了赵霍的嘱咐,顿时觉得那刘修媛心中有鬼,不过,两个人都是她讨厌的,她才不会多嘴,只管让她们狗咬狗去,她只需在一旁静观其变,合适的时候再加一把火。

接到这个差事的萧宓十分不情愿,还妄图推脱一番:“术业有专攻,这妇产科我一个亲都没成过的闺阁女子,还不都是纸上谈兵,龙胎何其贵重,还是找专门的太医来做此事才更稳妥!”

“这可是陛下亲自吩咐的,宓儿,你莫不是想抗旨?”杨氏坐在凤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又是抗旨!萧宓心中对于这种完全被人主宰的厌恶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一纸圣旨,就可随意左右他人命运,让她不得不去嫁一个本不愿嫁的人,如今更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她不得不去做一件不想做的事。

雷霆雨露皆君恩,莫说是被强人所难要谢恩,就算是被抄家灭族也要先叩谢主隆恩。

她先前所想,依附赵家,使萧家成为一门让皇家喜欢的远亲便足够了,如今看来却并不那么如意。

这样的身份,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拼命献媚,主人心情好了,扔一块肉骨头给它。心情不好,踢它几脚抽它几鞭子,却不能有一点怨言,下一次照样得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爬到主人脚边去。

从个人感官而言,甚至还不如前世。前世至少是身为帝王的赵霍赵佶来求着她哄着她,除了没能铲除裴家,其余方面都顺心得多。

这一刻,萧宓有些大彻大悟。

既然都决定要争了,她为何还要畏畏缩缩?萧家的私军,规模限制在三万以下,不参与夺嫡,有个可世袭五代的小小爵位保住家产即可?

这样的势力,的确不会引起皇家忌惮,对于一般的宵小也能有所震慑,但就彻底安全了吗?

她进献特效伤药,进献医护人员,努力刷赵家人好感,展现自身医术甚至对赵霍有救命之恩,结果如何呢?在需要笼络赵侑时,当权者的赵霍可以连问都不问她一声就直接把她赐婚给赵侑。明知道萧家与刘家有旧怨,保胎这样容易出问题的事,随口一句就让她去照顾那位刘修媛。

谁能保证,在长远的将来,没有其他需要牺牲的事情,让赵家的当权者毫不犹豫地将萧家推入火坑?

忠臣一万句谏言,比不上妖妃的一句枕头风。难怪古今往来那么多合作都要以联姻的形式来展开,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嫁给赵侑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以赵侑的实力,在众兄弟中取胜的概率很大,她是他辛苦求来的正妻,好生经营将来她的儿子就是下一任皇帝。只要不过分作死,还有比皇帝舅家更固若金汤的身份么?

想通了这点,连日来的郁气都消散了大半。给刘修媛保胎一事推不掉,她便接了过来,回到家中,召来家人商量了一番,对于保胎一事上可能出现的陷阱该如何防备,想好了对策,进宫先给太后那里备了案,这才去了延嘉殿。

她倒要看看,这位刘修媛到底能耍出些什么花招。

第70章 自食其果(上)

宫里那么多太医御医,赵霍竟然会想到让她去给刘修媛保胎,要说其中没有蹊跷,萧宓是不信的。宁可小人之心,萧宓从太后那里借了两个懂医术的嬷嬷陪同她一起去延嘉殿。

萧宓一路走进延嘉殿,熟悉的宫殿因着主人的喜好不同,摆设装饰与记忆中也大不相同。前世刘家也有献女进宫,但似乎比较默默无闻,至少是没成为九嫔之一的。赵霍的低位嫔妃不少,她也没留心去记,见到主位上的年轻女子,略微打量了一眼觉得确实没什么印象便作罢了。

“拜见修媛!”萧宓略微蹲身行了礼,做了自我介绍。

刘昀坐在正堂的主位上,见到款步而来的萧宓,不禁有些失神。

只见那女子身形窈窕,行走时如同踩着灵动的舞步,别有一番韵味,一张精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面孔,一双仿佛含着浩渺秋水的眼睛带着微醺的朦胧感,顾盼间撩人心弦,配上桃花般微粉的双颊,娇媚得让人心尖发颤。

艳光四射,蓬荜生辉。

刘昀心头不由自主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自负美貌,却没想到有人单凭一个照面便让她自惭形秽。常听人传言,这位未来的秦王妃美貌过人,没见到真人前,根本无法想象能有人美到这个地步。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给修媛请平安脉。”萧宓带着医者职业化的笑容,询问道:“修媛平日里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刘昀回过神来,伸出手腕:“一切都好,就是饮食不振,有劳县主了!”

萧宓看了眼刘昀有些苍白的面色,搭上她的手腕凝神把脉,片刻后,微微凝眉向跟来的两位嬷嬷耳语了几句。

“县主,怎么了?”刘昀故作疑问。

“修媛有胎漏之兆,且情况危急,宓才疏学浅,还是请专门的产科圣手来护理为好。”萧宓一把脉就发现了,刘修媛这一胎怀得很不稳当,三个月内必然流产。她如今的月份已经超过两个月,就算是以萧宓的医术,能保住这一胎的把握也只有六成。

如此一来,这个烫手山芋就铁定不能接了。皇命加身,保住这一胎是应尽之责,保不住便容易获罪。她没必要为了一个跟萧家有宿怨的人来冒这个险,所以根本不提还有保住的可能性,直接拒绝。

见萧宓明确说了治不了,刘昀便死了保胎的心了,开始执行早就计划好的另一个计策,她装作疑惑的样子,问:“何谓胎漏?”

“修媛平日里当有所感,小腹坠胀疼痛,下|体带血,此为流产先兆。”

“流产?”刘昀的声音提高了不少,随即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愤怒道,“你胡说!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这胎怀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流产!”

萧宓微微蹙眉,这刘修媛的反应可真是奇怪,脉象明明白白,她为什么要否认。

“修媛的脉象,经验稍微老道些的大夫都能看出胎漏之症来,先前为修媛诊脉的太医难道没跟修媛说过?若非如此,刘修媛为何让我来为你保胎?”

“县主,先前的太医可从未说过什么胎漏之症,怀孕的人小气,可经不得您这样胡乱吓唬!”刘修媛身边的侍女瑶琴神色严肃地道,“请县主来保胎,不过是因为修媛矜持高洁,不想与男大夫说身上私密之事。”

“你!你到底是何居心,竟要这样诅咒我腹中的孩儿!”刘昀满脸委屈与愤怒,一副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

“修媛要问病情,我据实以告,怎么就成了诅咒了?”萧宓平静地看着刘修媛。心想应该没这么简单,只因为她据实说了病情就诬陷她诅咒,随便再请个大夫来把脉就不攻自破了。

“我前后请了三位太医,从来没人说有什么胎漏之症,偏你一个人说我会流产!这怎么可能!分明是你欺我不懂医术,要恐吓于我!县主,刘家与萧家的私怨归私怨,你却不该牵扯到皇嗣!”刘昀气喘吁吁地控诉道。

说着说着,她头上渐渐开始冒汗,脸色也苍白无比。

“你在干什么!”萧宓眼色一厉。

转瞬间刘修媛的气息便发生了变化,分明是她做了什么刺激自己的身体。以她的情况,这样的刺激必定会加速流产。

萧宓正要上前阻止,却被那侍女抢了先。

“修媛,您怎么了?”瑶琴惊慌地喊道。

“我……我肚子好痛!”刘昀咬着唇一副忍痛的样子。

“快住手!”萧宓喝道。

“县主你干什么!”瑶琴挡住刘昀面前,“我们修媛已经被您吓到肚子痛了,您还要如何伤害我家主子!”

萧宓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计策,脸上也染上了怒色。

真是好算计,故意作出与她发生争执被气到的样子,然后顺势使自己流产,结果就会变成,她因为私怨故意恐吓刺激刘修媛使得其流产。用一个本就保不住的胎儿,给她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谋害皇嗣,在哪朝哪代都是大罪,未来秦王妃的名头也护不住她。

到那时候,她再要辩解她说的是事情,并非恐吓,胎都流了,除了先前给刘修媛看过诊的太医,谁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而且很明显,那三个太医既然没说出胎漏之症,根本就是被这刘修媛收买了。

“我肚子痛,快,快扶我到床上去!”刘修媛带着哭腔道。

瑶琴立刻扶起她,旁边的侍女一声惊呼:“天啦!修媛……修媛见红了!”

“快去禀告陛下!”瑶琴立刻吩咐道。

“去请太后和太医院的院判前来。”萧宓压下愤怒,对着跟随她前来的侍女分别道。

“两位嬷嬷快去压住刘修媛的气海与关元二穴,先帮她止血!”

两位太后宫中的嬷嬷闻言立刻要上前,却被瑶琴大呼小叫地止住了,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扣下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敏感的时候,若刘修媛真有什么好歹,谁去碰了她都会说不清。

萧宓见状,略一思索,道:

“刘修媛,告诉你这个办法的人,可曾告诉你,用这个办法流了产,以后再也无法怀上子嗣?”她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对眼前的状况尽在掌握,什么都看穿了一般。

这当然是她胡诌的,现在她根本还没弄清楚刘昀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刺激自己的身体。但刘昀不懂医术,听到这话必然是会被震慑到的。

果然,刘昀连呼痛的声音都停顿了一下,靠在瑶琴身上站在原地,然后强自忍痛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要含沙射影,果然是嫌方才激我激得还不够么!”

这时候谁都可以不上前,唯有萧宓自己不能,她必须弄清楚刘昀现在的身体状况。趁着刘昀停住的功夫,她迅速拉住了刘昀的手腕把了脉。

谁也想不到萧宓竟会如此大胆,刘昀被突然上前的萧宓握住了手,回过神来挣扎道:

“放手,你要做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的,我只是把了脉而已。”萧宓松开后举着手向众人展示自己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然后凉凉地笑着道:“这方法再用上一刻,就足够修媛绝育了!当然,或许修媛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皇嗣,那另一个小小的副作用修媛也不会在乎吧?比如一年内恶露不尽。”

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罪名毫不惧怕,已经胸有成竹可以脱罪一般。

一年恶露不尽,就意味着一年无法承宠。宫里年轻美貌的女子太多了,一个原本受宠的嫔妃因为身上有尴尬的恶露而一年不能侍寝,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子嗣,皇宠,是宫里的女子最在乎的两样东西,萧宓不信这刘修媛不会害怕。一刻钟内没有别的大夫可以验证,但刘修媛敢赌这一刻钟么?只要刘昀有所迟疑,取下身上的银针哪怕一时半刻,对她后面的保胎也是有帮助的。

“快扶我进屋!”

瑶琴扶着刘修媛进了寝室内躺下,刘修媛咬着牙,取下了腰侧方才悄悄扎上去的沾了特殊药物的银针。她最大的倚仗就是赵霍的盛宠,确实不敢拿这个赌。

“修媛,万一她是诈您呢!到时候陛下来了该如何交代?”

瑶琴这样一提醒,刘昀的头脑就清醒些了,觉得萧宓诈她的可能性更大,赶紧将银针扎了回去。

若不能成功落胎,别的御医一查她确实有胎漏之症,那就根本治不了萧宓的罪,反而还显得她自己无知又心胸狭窄。

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只有赌。

既然已经再次惹上了萧宓,那就要将她彻底扳倒。有了谋害皇嗣这么大个罪名,她就不信萧宓还能保得住秦王妃这个位置。就算秦王昏了头,坚持要娶这样一个女子,所得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君父厌弃而已。

在刘昀看来,皇帝的重用和宠爱就是一切,没了这个,不管是秦王赵侑还是郑王赵信,都什么也不是。

外头的萧宓,把完脉便放心下来。能想到这样的方式落胎,背后给刘昀出主意的人在医道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不过很可惜这个人没料到,这样的办法虽然不留痕迹,以刘昀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把胎儿落下所需要的时间得一个时辰。

刘昀一定不会想到太后会来得这样快。太后一来,这胎就不是她想落就能落的了。

萧宓来之前就跟赵华嘱托过了,萧家和刘家不对付,她怕刘昀使坏,让赵华将太后哄到离延嘉殿最近的御苑散步,这样如果有事太后才能以最快速度来给她撑腰。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