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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映儿你也想得太多了。”杨氏看她乖觉,又很伤心的样子,又开解道,“那萧宓顶了天,进门也就是个妾,玩意儿而已,威胁不到你。”

“姑母说的是,我年轻有些事看不透,姑母这一点拨,这才明白了些。”杨映柔声道,又顺口恭维了杨氏。

杨氏见她受教的样子,也很满意,还嘱咐了一句,叫她要与萧宓和睦相处。

赵佶今天来请安时,容光焕发的样子,杨氏是瞧见了的。要是赵佶真的喜欢,将来等他成婚了,去把萧宓讨进门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萧宓医术高明,娶她进门就相当于一家子人每人都多了几条命,又家财万贯,至于商户出身,只是做妾而已,谁讲究出身。她这些日也是观察了的,自她上次警告萧宓后,她也的确很自觉地回避了赵佶,可见不是个不受教的性子。如此倒也算个不错的人选。

自从萧宓的医术宣扬开来后,杨映就发现,杨氏对萧宓的态度变了。如今立场更是一清二楚。

很明显,想要将萧宓赶出府,杨氏这里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靠自己。

第27章 奇异

离柳老太君寿宴还有五六天,外地的近亲便陆续到府了。整个国公府的客院全部被填满,府里上上下下都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临汾王家的人,两日前就到了。今日是家里安排王薄和赵宁见面的日子。

赵宁心中紧张,她和王薄一年多没见了。硬是求了萧宓亲自来给她上妆打扮,因此萧宓一大早便来了赵宁的院子。

穿越前,化妆几乎是每个漂亮女孩的必修技能,萧宓要化妆的时候,一直习惯自己动手,因此如今也并不生疏。

化妆台上摆的,全是萧家新作坊里产出的产品,几乎都是由萧宓一力指导设计出来的,用着倒也趁手。

杨氏听说赵宁请了萧宓来给她打扮,十分不放心,生怕萧宓把她女儿捯饬成了不正经的妖精,因此也在一旁盯着。眼看着萧宓用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瓶瓶罐罐刷子,在她女儿脸上涂涂抹抹,勾勾画画。

“好了。”萧宓直起身来宣布。

杨氏一看,顿觉神奇,萧宓忙活了半天,宁儿脸上却根本像没上妆一样,脸没有涂白,嘴巴没有涂红,眉毛也没描黑,可她整个人却好看了很多。

皮肤白皙通透,双颊带着一抹自然的浅粉,面如桃花,眼睛看着又大又水又有神,眉毛自然却精致,鼻子也挺了,脸也变成了标准的鹅蛋脸,唇也水水嫩嫩的。杨氏不由想道,眼前这个娇俏灵动的少女,真是她女儿?细细一看,却又能看出些原来的影子。

赵宁看着琉璃镜中的自己,心中欢喜不已,“宓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好看!”

“真要谢的话,还是得谢你自己和表舅母呀!”萧宓眨眨眼道有些调皮地道,“谢表舅母把你生了这么好的底子,谢你自己这些天的坚持!”

赵宁这些天真的很努力,每天锻炼近一个时辰加节食,瘦了六七斤,天天敷面膜,喝药,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都变得白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纤细挺拔了,气质与以前大相庭径。

她身上穿着萧宓给她挑的淡绿色对襟绣蔓枝笼纱束腰襦裙,配着脸上精致自然的妆面,站起来在屋中走动了几步,真是好一个俏丽窈窕的佳人。

“宓儿你是个好的。”杨氏看着萧宓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全程站在旁边的杨映见得此时情景,笼在袖中的手不由捏紧了。

下午,赵宁见完王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看她那双目水润,脸颊含春的样子,显见过程和结果都是很好的。想着王薄那饱含惊艳的眼神,和时不时黏在她身上的目光,赵宁的脸又有些发烫了。

“表姐,你怎么会想着向王家郎君引荐萧表姐?”杨映问道,目光中似乎暗含隐忧。

这件事萧宓早就私下跟赵宁说过,为着她家生意的事情,想借一借王家的力,方才见面时没好跟王薄说,如今回来了便特意叫人给他带信,正好被杨映撞见。

赵宁回过神来:“我答应过宓儿的啊。”

“她那个模样,你就不担心……”杨映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表姐,有些话不大中听,可咱们自小的姐妹,就算你恼了我,我也要跟你说。”杨映一副掏心掏肺为她着想的样子,“虽然你如今比从前好看了许多,可与萧表姐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你看有几个见过她的儿郎不心动?远的那些就不说了,单看咱们国公府。”

“六表哥那人,从小性情古怪冷僻吧?为何最近频频给咱们几个姐妹送礼,你想过吗?”

赵侑回来这半个多月里,隔三岔五就给府上众人送些首饰、布料、脂粉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赵宁自然有收到,听杨映这样问,倒有些好奇。

“为何?莫非你的意思,六哥对宓儿……”赵宁感兴趣地问道,对于杨映所说她不如萧宓这话倒是半点不介意。

杨映点头,“一开始是专门送了萧表姐一人,她退回去了,后来每次就大家都送,她就不得不收了。”

国公府治下不太严,杨映又是专门让人留意着萧宓的,想打听到这些消息,不算困难。

“哇!宓儿可真是厉害,连六哥那种人都沦陷了!”

看着赵宁一脸惊叹的样子,杨映有些无语,大姐,重点错了。

“表姐,这可不是听绯闻的时候,六表哥都能让她转了性,你怎知王家郎君见了她不会……”

赵宁蹙眉,从小有杨氏护着,她心思很简单,显见是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她与王薄自小认识,本就互有好感,家里给两人定下这桩婚事,也算是完美。

王薄见到萧宓真的会动心吗?赵宁的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坚定。

“我信王郎,也信宓儿。”

杨映叹气:“只盼表姐到时候别后悔。”

派去的下人很快回来,说王薄答应了见萧家的人,不过时间定在了后天,因为明天国公府会有一场小宴,在寿宴前,近亲们先聚一聚。

赵宁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杨映何尝看不出来,却不再多言。结果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这个傻表姐,以后还会对萧宓那样掏心掏肺么?

第二日的小宴设在挨着正堂的一个宴客厅里,一共坐了六桌,男女各三桌。以一盏六面的高大绣屏隔着,算是避讳,却又能听见两边人说话。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厅外对着的看台上,一些伶人在奏乐和歌舞。

厅里众人,其乐融融说着话,台上又换了一批伶人。

“阿娘,接下来这首曲子,可是和前头的大不同!”杨氏笑盈盈对柳老太君道,“这曲子是映儿谱的,词是阿佶填的,是两个小辈特意献给您的孝心呢!”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柳老太君一听也很感兴趣,杨映且放一边不说,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孙子赵佶填的词,专门给她的孝心呢。

两边的宾客都纷纷侧目。这可是关系到周国公府的嫡系继承人,大家自然要给面子的,遂都安静下来,聆听这一首曲目。

在这样的场合,把两人放在一起说出来,杨氏的倾向和目的很明显。若是以往,杨映自然是无比欢喜,可今日她却是如坐针毡。她作曲赵佶填词的,就只有前些日子一起研究的那三首曲子。

如果杨氏事先给她知会一声,她肯定不会同意。可如今她却不能开口去阻止伶人弹奏……那曲子怎么来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看着同桌的萧宓,她手心直冒冷汗。

杨氏原是想着,那日敲打了杨映,也该给个甜头,叫人偷偷把曲谱和词拿给伶人排练了这一出,本是想给今日到场的杨家人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成了惊吓。

另一边的赵佶,面对着众亲戚的瞩目,也微微蹙眉。

他阿娘怎么能不经他允许做出这样的事,公然把他和杨映扯在一起,这叫别人听了怎么想,他俩一起弹琴谱曲,情意相投,好事将近?

更关键的是,萧宓也在那边,她会不会误会他。

萧宓对他和杨映如何一点都不关心,反而是随着琴声逐渐响起,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杨映,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

杨映这是傻了还是疯了?

第28章 打脸

“姐姐,这曲子怎么觉得有些耳熟。”萧粲悄悄在萧宓耳边道。

“回去说。”萧宓拍了拍她的手道。

杨映的余光时刻注意着萧宓这边的动静,见萧粲跟萧宓耳语,顿时紧张不已,眼见萧宓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心中越发忐忑。

一曲结束,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不少人往台上丢了赏钱。

这琴曲确实是妙,赵佶的词也填得好,男客那边一片赞美恭维之声。女客这边,虽然说不来男客那边的各种专业的溢美之词,却也都纷纷夸好听,连带着夸杨映聪明伶俐。却也有与杨家主妇不太对付的,阴阳怪气夸杨映“多才多艺”。

且说前朝大夏覆灭大楚之后,几乎对大楚的一切进行了全盘否定和打击。

大楚的繁盛有目共睹,技术先进,文化璀璨,为使民众不至于怀念前朝,夏朝的太宗皇帝进行了一次堪比始皇帝“焚书坑儒”的文化大清洗,严苛的恐怖政策下,大楚的工艺文化在大夏三百多年的统治中几乎完全断层。

大楚最为后世诟病的,莫过于太|祖皇帝桓歆与亲妹妹桓皇后的那段淫|乱秘史。楚太宗之后,楚皇室向天下正名,说那桓皇后其实是□□生父收养的义女,与□□并无血缘关系,史书上也强令这样写。夏覆灭楚后,完全扯下了这块遮羞布,将大楚皇室钉在了“乱|伦后嗣”的耻辱柱上。

夏朝有名的贤后宇文皇后,主持重修《女戒》《女德》,以前朝的桓皇后为反例,提出女子应重德轻才,贤良,勤劳,孝顺,谦逊,宽容(如她这般)就足够了,而不该读太多书,也不该多才多艺,免得移了自身性情,也免得勾引男子犯错,更至于霍乱江山。

自此开启了长达三百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而今大魏才从夏朝手中夺取江山不过三十余年,这样的风气自然也跟着延续下来。

“我家郎君说,圣人言操琴可静心养性。女孩子习琴,有助于培养平和的性情,宽容的心胸,可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才艺!”杨映的母亲张氏立刻为女儿辩驳道。

扯到圣人言,另一位女客便没声了,圣人毕竟是神圣权威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圣人到底说没说过这种话。

而男客那边,却有些年轻人对赵佶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不得不说,延续三百年的陋习,到如今已经有些反弹了。

女子无才,读书也少,见识与饱读诗书的男子天差地别,夫妻之间变得很难有精神上的共鸣,反倒是一些烟花之地出来的妓子,为着迎合男客,多读了些书,也会些才艺,往往被男子引为知己。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想自降身份与那些贱籍女子相交相知的,有时难免就会幻想,若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妻子也能与他们有共同话题,像古时候的恩爱夫妻那般,志同道合该多好。

年纪大了,会渐渐习惯妻贤妾美的模式,年少时,却难免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一片和乐之中,杨映见萧宓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渐渐松了口气。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太胆小了,萧宓应该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曲子是她原创的,贸然说出来,也不过是自讨没趣,所以只能乖乖咽下这口气。

心中正在思量着,以后到底是就此和萧宓撕破脸,还是想办法弥补关系,却听得男客那边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可笑之极!”一个年轻男子嘲讽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下来。

“有些人,可真是厚颜无耻!晋朝珍本上的琴曲,也竟敢冒认是自己所创!”

说话的人,是柳老太君的侄孙,柳家年轻一辈的四郎君柳峥,和赵佶一样好琴,是个音痴,因此可谓博闻强识。

“柳四哥,这话关系到女子名声,可不能乱说!”首先回应的是杨映的嫡亲兄长杨素。

“我与她一个区区女子,无冤无仇,若非她所作的事情实在令人发指,何必来与她攀扯?”柳峥义正言辞。

女客这边,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映身上。

杨映脸色煞白,心中难以置信,怎么会,萧粲不是说那些曲子是萧宓自创的吗,怎么会成了晋朝珍本上的了!

“我没有!你胡说!”如今只有死扛到底,毕竟其他那么多人都没说这曲子有问题,只那男子一人在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出于什么难以预料的居心胡诌的!

杨映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柳峥脸上的讥诮之色更加明显:“呵!这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赶巧了,那曲本我是新近才得手的,正在研究,还带来河东了!”

说着,吩咐随从去他住的院子里取来。

“柳四哥,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赵佶道,看柳峥这言之灼灼的样子,他所言应该是不假。遂又想起,杨映虽说这曲子是她原创,可一开始连弹都弹不顺畅,而且曲中的好几段,正常情况下,都不是杨映如今的水平能想得出来的。

但若杨映真的被坐实了这件事,名声受损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而且,此事他自己和母亲杨氏都有牵扯其中。

“误会?她这是打量着,那《风宣玄品》是珍本,如今存世不多,不是对琴道深有研究,又手中恰好有此曲谱的人都未曾听闻吧?可惜,运气不好,遇到了我!”柳峥不接受赵佶递过来的求和梯。

又大声对众人道:“各位长辈兄弟中,定有人对古籍有所研究,等我拿来那曲谱,还请各位帮忙鉴定一番,免得那人说,我随便拿一本曲谱来污蔑她。”

这就是一定要把杨映怼死了。

他原本就觉得杨映冒用古代曲谱的行为很无耻,他都提出来了,还死不认错,就更不可原谅。所以,不顾风度,一定要把证据坐实,不让她再狡辩来恶心自己。

这一连番的变故,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萧宓看着杨映煞白的脸色,有些难以言语的感觉。她一开始就听出来这首曲子的出处,所以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杨映怎么会想到拿古代珍本上的曲子冒充自己原创的。那《风宣玄品》看过的人的确很少,可一旦被识破,那就丢脸丢到没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