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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般慧极近妖的人?

戚慈随手折了根长长的树枝,击打着前面的草丛。有风没有和她并肩同行,反而落后她几步,背对着张尔。

张尔知道,其实无论是戚慈还是有风到底都是有些防范着他的,一旦他有个什么不怀好意的举动,估计今日就会命丧在这虎头崖了。这两个人,看上去不尽相同,其实都是一类人啊。

戚慈对他的警戒更随意一点,埋藏在心中,旁人都不怎么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防范,更容易让人放松心神,出问题。而有风显然就要直白一点,这种直白让人胆战心惊,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尔还想活命,自然不敢做什么。

不过话有说回来,他连戚慈都不一定打得过,就算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为了活着再见素素最后一眼,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三人一路无话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走到了一处悬崖,下面是云雾缥缈深不见底的深渊,有风打量了一下四周,有些荒芜,不像是藏有东西的样子。

未必是埋在地下的,有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面。没有地方的土被翻过,这土一旦被翻起来,纵然是时间久远些,多少也是有迹可循的。

那莫不是埋在地下,又种了植物?有风有些好奇那印玺到底被藏在了何处了。

张尔一看戚慈走到这个悬崖,就知道最起码她地方是找对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印玺正确的藏身之地,他也很好奇。

“有风,猜一猜东西在哪里?”目的地已经到了,戚慈也松了一口气了。

这个悬崖格外荒芜,一片荒地,稀稀疏疏生长着一些草,有几丛小灌木,有棵树从悬崖边上探出头来,上悬崖的右手边长着一棵黄不拉几的小树,这就是全部的东西了。

那么,印玺会在哪里呢?

第67章 六十七 危险

印玺所在的位置,戚慈隐隐是猜出来了的, 只是她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脑洞实在是有些大。

她很好奇,这种藏东西的方法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她总觉得就张尔这个脑子大抵是想不出来。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印玺, 反而转身又问张尔:“这样藏东西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她这样问,那么印玺的藏身之处势必很刁钻了。

有风猜不出来, 他微微摇头,问道:“所以印玺究竟是藏在何处?”

这一眼就能看尽的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他不动声色地打探完, 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地方像是藏着印玺的,除了……除了悬崖下面。

有风的颜色被吸引到了远方。张尔笑着摇头:“这哪里是我想得出来的主意啊,自然是、是王姬想的了。”他走的时候, 素素已经把藏东西的地方都思量了一个遍。

度过了悲伤的张尔知道, 一向那么聪明的素素, 不会不知道自己会死的, 所以说……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张尔觉得悲哀了。

他若是公子韬, 一定会将素素捧在手心里的。

戚慈没有见过王姬, 但是她对她的初始好感其实还算高,尽管太谷镇的事情确实是让人愤恨,可是总归要怪得怪陈兵,而不是怪王姬偷走印玺。毕竟,纵然没有偷盗印玺这件事, 太谷镇的悲剧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有的人,天良丧尽,原本就不是人可以阻止的。

戚慈往悬崖边上走去,那里有一棵小树,从悬崖下方探出头来,戚慈蹲下身去,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她也不在意这地面有多脏,只是尽力将手伸下去摸索。

有风顿时就猜测到了东西在哪里了。张尔看见这一幕,也算是心服口服了,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就同别人不太一样呢。

戚慈无心去顾及以及猜测他们在想什么,而是一直在用手摸那棵树。其实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这种看不见的东西,会给人一种心理暗示,没有人知道下面会有什么。

她要得到印玺,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没有谁会愿意甘心败在这最后一步上面。

终于,她摸到了那个结。戚慈单手很努力将那根绳子往上拉,印玺原本不重,可是这个动作不是很能使上力,让人觉得吃力。好在很快,她就将东西拉上来了。

一个绸布裹着的东西,上面系着麻绳,也许是怕麻绳被风化腐蚀,这麻绳倒是挺粗的。可是尽管是这样,这应该也是管不了多久的,戚慈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绳子,有些滑,莫不是浸了油的吧,若是如此,倒是也说得过去。

绸布打开,里面是个木盒子,盒子不大,戚慈直接就打开了,里面,放着的果真就是陈国君的印玺。

“我拿到了,有风 ,我拿到了。”戚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阳光而爽朗,有风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笑,拿到陈国君印玺,他原本心里没有太多感觉,可突然看见她的笑容,心里头竟是也觉得欢喜了起来。

他想,大概是因为喜悦是共通的吧。

张尔的神情有些莫名,可是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空去理会他。

戚慈心满意足地拿着印玺回去了。她没有问张尔,若是她没有来取,这捆着印玺的绳子迟早会坏,到时候这印玺就落入这万丈深渊之中了,到了那时候,又该如何呢?

猴子很耐心地等着,他心里面完全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戚慈,也不觉得会出现什么事情。等到他们回来了,猴子也没有问印玺拿到手没有,直接驾车就走了。

越早回去越安全,这是毫无疑问的。

戚慈没有打算将东西带回胡山,印玺她会交给应该交给的人。马车驶回苑城,一进城,戚慈就敏感地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她和有风对视一眼,皆在心中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拐道去了“奇珍阁”,戚慈将印玺交给了掌柜,野河的长处在奇珍阁之中彻底被发挥出来了,他长袖善舞,似乎和每个人都非常能聊得来,不知不觉之中,和他交谈的人就被他套出话来了。

戚慈对他可以算得上有知遇之恩,倘若没有戚慈,他永远都是那个山里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擅长做什么,种地养家,日子一成不变。不是说这种平淡的生活不好,只是每个人的梦想和向往不一样。

就像野河,他就不是一个喜欢平静生活的人。

戚慈是一个人进的奇珍阁,奇珍阁的里面,是仓库也是一个极佳的谈话地点,她从外面绕过去,没有人看见。野河早就在仓库等着戚慈了,见她终于来了,依旧恭敬地唤了一声:“神女大人。”

“无须如此客气。”戚慈笑了笑,她看得出来野河的恭敬是发自内心的,这就很好。她不该猜忌人心,现在的人的确很信奉知遇之恩,很讲究信誉,也讲究知己情怀、风骨,“坐吧坐吧,坐下说话,站着做甚。”

一个有些逼仄的屋子,没有茶水,能有几张席子小几已经不错了。

戚慈将东西拿出来,推给野河,低垂眼睫,说道:“将这东西和信交给我们在陈国的探子,他会知道怎么做的。还有姜灵均的事情,你琢磨出来了吗?”琢磨出来姜灵均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没有。

野河没有过问这东西是什么,戚慈让他转交他就转交,一点不多问。至于姜灵均,这个少年……

野河微微皱眉,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姜灵均这个人,涉世不深,对我也心存感激,平日倒是对我无话不谈,可是一提到他阿父,他就会下意识变得非常的警惕。我曾经使人去问过他阿父是做什么的,后来我发现他基本都不怎么和那个问话的人交谈了。”

这样的话,戚慈突然笑了:“这不是好事吗?我使这么大的力气将他从王都带来苑城,总不会是带他来玩的吧,我既然带他来,就是为了他身上的东西,他这般忌讳,岂不是是证明了姜父的确是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他了。”倘若没有利益,谁会千里之外,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不认识的少年郎呢。

姜灵均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他的命运也许是很忐忑的,可是这天下这么大,过得不好的人比比皆是,凭什么被救赎的人就是姜灵均呢?戚慈认为,他早晚会懂这个道理,这个世界哪里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呢?

素未谋面,顶着这般大的风险,谁也不是傻子啊。

姜灵均的事情暂且先不提,野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这件事情关系到了生死,他心里面也是没有底的。

“神女大人,兵役开始了。这一次的兵役和之前的不同,之前尚且可以用银钱搪塞过去,这一次恐怕不行了,现在苑城已经人人自危了。官府出了规定了,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位男丁。”意思就是除了贵族之外,谁家也别想跑的掉。

征兵,戚慈的手一抖。

难怪苑城之中的氛围和之前大大的不同了。古代生活艰辛,除了本身的生活水平不高以为,最主要的还是战争以及各种苛捐杂税还有劳役、兵役。苛捐杂税最多也就是逼得人卖儿卖女,说不定还能活着,就算是再艰难,那至少是活着啊。劳役也是,做点活怕什么,别说什么老了受罪,能不能等到老都不一定。最怕的就是兵役了,古往今来,有几个上了战场的老百姓最后能好端端活着下来的,少之又少啊。

而最怕的就是战乱时期的兵役了。

戚慈抿唇,兵役这种事情还远远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想办法解决的。胡山山脚下的村子的惨案尚且还历历在目,戚慈心有余悸,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上次兵役我们部落似乎没有人去,这是为何?”脚下村子的男子都走空了,如何他们部落却完全没有事情。

野河没有想到戚慈不知道这件事,他转念一想,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就算是秘密,告诉戚慈也没有关系。

他想通了这才说道:“服兵役是按户籍来的,每家每户出人,户籍是一家的就出一家的,若是分家分户的那就要分开出。我们部落没有户籍,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来找我们,没有户籍也就没有路引,不过好在我们不出远门,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又说,“那年征兵,六阿婆他们村子里面其实是可以不去那么多人的人,有一些年纪才到的是可以不去的,但是因为那些丧了良心的人,非要拉他们去顶替,当时部落里面商议要不我们让人去顶替了吧,那都是一群孩子啊。古往今来,就没有那么小去战场的。”

野河想到这事心里面都还有些难过,他接着说:“可是六阿婆死活都不让,她说我们若是派人顶替了,那便是一个也跑不掉,不止她们村子里的人,部落的人也是有一个就要去一个。最后她说,若是连我们也去了,那岂不是剩下的老人孩子女人统统得饿死。”他说完叹了口气,其实现在想想,到底还是不应该啊。

戚慈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说道,她也叹气,说道:“六阿婆睿智,她说的是对的,若是当时你们站了出来,还当真是一个也跑不掉。”她顿了顿接着说,“所以其实官府是知道我们部落的存在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理由和机会而已?”她心里面生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部落危矣,野河,我要先回部落,这边先拜托你了。”戚慈脸色大变,突然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的昨天的更233333原谅作者君下午睡过头了,然后等会晚点还有一章,大概十二点半吧,早睡的宝宝们可以明天来看,么么哒,然后通知通知,号外号外,懒惰的作者君明天要双更啦,夸我夸我~

第68章 六十八 兵役

战争早晚会来,可是等到真的来了的那一刻, 戚慈觉得她还是有些茫然, 她坐在马车里,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是空茫茫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 尽管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也做了准备,可是她心里还是没有底。

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有点急智,可是战争这种事情,她从没有见过。

有风倒是敏锐地发现戚慈不对劲, 她一上马车就说要回胡山,太匆忙了,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脸上的异样太明显了。有风还是第一次见到戚慈神色不安的样子。

那种不安甚至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戚慈的判断了。

而有风却并不知道要如何劝慰安抚, 他没有劝慰过任何人, 对他来说, 这种意志不坚定的人在他身边就是个祸害,可是换成戚慈, 他不由自主有点担心她是不是遇见什么大麻烦了。

这种想安慰却不知从何下手, 想触碰却不敢伸手的情感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有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好在戚慈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让猴子转道去买了些干粮,然后再回胡山。

她为什么如此慌张,因为现在除了镇上, 何处的男丁最多,自然是她们部落里面了。四处的村子里面几乎已经没有男丁了,有的估计现在几乎已经是命根子的存在了,再要是硬要给人弄去了,说不定就真的要将人逼上绝路了。

镇上的那些个有点小钱的人不一定逃得过了,可是总是有人会想要钻漏子,这是难免的。而且这一次的兵役,应该不是不准拿钱顶替那么简单,还有更深的东西,也许野河还没有打探到。

而事实是真的不出戚慈所料,这次征兵是因为太谷镇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并且它周遭的镇子几乎也全部被陈兵占领。这一次,陈兵不再躲躲藏藏,而是直接露出了獠牙。他们不要俘虏,直接全部斩杀,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王都那边的军队之中更多的是贵族子弟,自然不可能派遣过来送死。苑城戍边的军队兵将不够,于是才大规模征兵。这一次,不允许任何人用钱收买,除非能找到自愿顶替的,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有奴隶的人家就好办了,奴隶去就是了,可是更多的是没有奴隶的人家,这个年月也不是谁家都能买得起奴隶的,有的人家能雇些仆人已经是家境很好的了。

譬如胡山镇的掌柜,周二,他现在就极为苦恼。服兵役的文书已经下达到了胡山镇了,今年的兵役要求极为严格,几乎是不允许推脱的了。他和儿子,总是要有个人去的,可是谁都知道,这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四年前,去了那么多人,最后几乎就没有人回来,能回来的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回来也是个拖累。

若是儿子去,那他周家的根就断了,若是他去,他一把年纪了,这不显然就是去送死吗?更何况,周二是做生意的,耳目自然要比旁人灵通那么一些,听闻边疆那边,已经开战了。

死了好多人。

更具体的他不可能打听得到,可是他知道死了很多了,这就足够了。他自己不想死,也不能让儿子去送死,自从文书出来了,奴隶市场的奴隶都涨价了,关键是现在有钱也买不着了,因为大头早就被戚慈买走了,后来陆陆续续胡山的人和有钱人家又买了些,剩下的要不是老弱妇孺,要不就是身体不成的男子,身体不好代服兵役人家是不会要的。

周二焦头烂额之际,想到了胡山,对了,那里那么多的山民,这不是最好的替死鬼吗?好啊,真是好啊。他一拍大腿笑了,怪就怪他们做事情太绝了,将奴隶都采买走了,活该去顶替。

那些山民没有户籍,周二何尝不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征兵的差役很快就到了周二家中,准备先登记,看看这家人决定让谁去服兵役。

周二迎上去,二话不说先给塞了些银钱,那差役也习惯了,先给接下再说,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想逃兵役那是没有商量的。

“周掌柜,你家是谁去啊?”果然,这差役不好说话,开门见山问道。

当然周二给钱也不是为了想收买这差役让他们都不去,这是不可能的。这差役若是胆敢这样做,估计是饭碗不保。他要做的就是将胡山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宽限一下时间,先不要登记自家。

“是这样的,官爷,小的想问问,这若是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不少的青壮年,这些青壮年还不用服兵役,这我家的事情……”他点头哈腰的,姿态摆得很卑微。

那差役一下子就震惊了,这还有地方的人不用服差役,他看了一眼周二,心道这人莫不是为了逃兵役唬他的吧,不过转念一想,这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周二这人他知道,欺软怕硬,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唬他,于是他赖洋洋问道:“你说的是何处的人啊。”

这让周二怎敢贸然回答,于是他讨好地笑了笑,说道:“这……这我家这……”意思不言而喻了,总要答应了他家的事情,他才会说的。否则万一不认账了,他岂不是就亏大了啊。

“周掌柜……这种事情是上边交代下来的事情,我怎敢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帮你呢?且不说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纵然是真的,我也得请教一下上面的人才是啊。”这差役板着一张脸说教道。

周二低头哈腰,连连说:“是是是,是这个理,官爷说的有理,十分有理。”

见他服软了,这差役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勉为其难道:“这样吧,我暂且就先不登记你家的情况了,你先将事情与我说清楚,我回去禀告上去,再说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