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下人们在门外将她带回来的东西从车上拿下来,但有个手提箱却是她的副手亲自提着,稳步走了进来。
“小景呢?”荣雍棠一面将带在手上的手套脱下来,一面抬头看看二楼。没听见脚步声和其他动静,就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副手说,“估计又出去玩儿了。”
“我让人把景少爷叫回来?”副手想了想,问。
“不用。”荣雍棠随意的摆摆手,将手套交给站在一边躬身等着的下人后,走至沙发边坐下,匀称漂亮的腿微微一抬,身子微斜,就双腿交叠的半依在沙发上,右手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眼眸半磕,手指指腹慢慢揉着太阳穴,但脸上神情姿态却未带半点颓唐之色。
这样微低了头,侧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又清冷又雍容。
荣雍棠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但年岁在她的脸上却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只增添了风华和气势。像一朵盛开得正好,并且会保持这样的骄傲姿态继续盛开下去的牡丹花。
她美艳大气,雍容华贵。但她的美艳却一点不小家子气,或者显得妖娆。也许是因为那双和其他女人修剪成柳叶眉,或者其他风流眉形不同的眉毛吧。
荣雍棠有一双比起普通女人而言,英气一些,但又比男人柔和风情些许的眉,是对清秀的远山眉。
眉梢略飞入鬓,带着股子风流倜傥的味儿来,偏眼角却有玉石铿锵之锋芒。
这副模样无人敢小瞧这位荣家家主,毕竟这三年来的荣家争斗,众人都看在眼里。其手腕、狠辣,和被驱逐到美国的荣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让荣雍棠突然轻笑出声,等收了两分后才继续保持着揉着额角的姿势,对依旧拎着皮箱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副手说,“次行虽不是很顺利,……但着实看了场好戏。”
副手向来话少,他十几岁就跟着荣雍棠,从她少女时代到今日成就一家之主,虽不能说全明白她的心思,但三分还是有的。现在她说的事情,他也明白是指的什么。
缅甸最近采了一批上好的玉料,不少有名望的世家都纷纷前往。
赌石这件事上存在风险,能使人一夜暴富,也能瞬间穷困潦倒。荣家三年内斗,或多或少伤了元气。这批玉料荣雍棠自然不会放过。
她虽身为女子,但骨子里却有某人曾玩笑说的“桀骜不驯”,所以赌上一赌,也无妨。
“这苏家……是哪儿冒出来的?”荣雍棠问副手,“宋三爷近年来可是连名号都有几分能威慑魑魅魍魉的效果,好多年没听闻过他有退过了。这次……”荣雍棠又笑,意味深长,“倒让我开了眼界。……不虚此行。”
凡是苏家开了价的,宋家的宋三爷可是都没出手的。
不过那个苏家的小姐年纪虽轻,但气势却不错,就是还是外露了些,显得有些锋芒毕露。
不过嘛……在男人眼里应该像朵很带劲儿的带刺红玫瑰?
副手早在在缅甸前,见荣雍棠微挑了眉时就知道她有了好奇心。
毕竟自家家主,向来对宋家的事很感兴趣的。
所以也就狠查了一番,“苏家好像和宋家以前定过亲。”
荣雍棠听了,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微掀了眼帘看向副手,但随即恍然一笑,“宋三爷?”点点头,“怪不得。”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当初的宋大少,现在的宋先生结婚的时候,她也是送了礼的。
“听说三年前老宋先生去世的时候,宋家乱了一阵子,苏家的小姐似乎遭了罪。”
荣雍棠点点头,突然就没了兴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吧,闲话就说到这儿,你把这些玉料送到珠宝阁去,嘱咐他们小心些。”
这次缅甸之行,宋、荣、苏三家可是拿了大头的。
“是。”副手微微颔首。
“道听途说不如听本人说,”荣雍棠红唇一勾,笑。
“反正宋三爷不日也要到港都来谈合作。”
宋三爷。宋意。
第106章 吧吧吧
“你是说……谁到我们场子来了?”一只脚蹬在椅子边缘, 正和自己手下划拳划得兴起的喜乐门打手头头转过头来, 看着来传话的侍者。
“荣家的景少爷。”侍者毕恭毕敬的说, “连我们头儿都没想到他会到我们这儿来,好像是来给今天请来撑场子的可可小姐捧场的。”
“啊哟, 那还真是个情种啊。”打手头头将脚从椅子上放下来, 扭头冲或坐或站在周围的手下调笑着说, 惹得周围附和的大声笑道, “这位少爷难道不知道我们喜乐门是谁的地界儿?还敢来?是胆子大呢……还是没把我们老板看在眼里啊?”
一面说着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酒已经喝了不短的时间,所以除了满脸通红外, 就连从敞开的衣服处袒露的胸膛也染上了酒红色,现在站起来了慢吞吞的从下至上系了两颗扣子,虽依旧半袒露着胸膛,但至少比刚才好了太多。
扭头朝刚陪自己划拳喝酒的人说吗, “走!龙二!我们看看去。”
龙二没多的话, 微醺的站起来, 就准备施施然跟上。
反正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到是侍者“哎哎哎!”了几声张开双臂点头哈腰的把人给拦了下来, 这才讨好着告饶,“朱爷, 我们老大就是让小的来告诉你别出去呀, 还得做生意呢, 被其他客人看见了不好了。”说完拱手作揖,“就是让我来说一声,说一声。给您提个醒儿而已。”
“啰嗦!老子还怕他一个娘们儿当家的了?!”朱爷手一挥, 一巴掌打在侍者脸上,顿时让对方朝旁边踉跄了两步后,就准备往外走。
他以前跟在荣二下面混过,很是推崇他。但虽在这里被称为爷,然而也就是丢出去一抓一大把比小虾米稍微大一些的鱼虾而已。所以荣二落败,荣雍棠成了家主后,他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混着,不像其让人遭殃。
因为严格说来,这位“朱爷”从前也不过是依附在荣家之下的某个小鱼虾,现在嘛……带着自己的虾兵蟹将们换了个人依附罢了。
说起来虽有荣家三年内斗,但现在依旧有大部分是属于荣家的,只是新界和隔壁广东离得极近,两虎相争之时,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紧挨着广东的新界北区就是其中之一。
乘着荣家相争时,新界北区有一半被外来的陈姓老板给占了。
因为做的是最赚钱的烟土生意,货好价适中,很快就笼络了一批当时的小虾米们。等荣雍棠这边终于腾出手来,这位陈老板已经在新界北区站稳了脚。
偏偏这人有些小聪明,也不和荣家正面相对,并且在确定荣雍棠是荣家家住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贺礼,颇有些臣服的意思。偏偏一面卖乖示弱,又接二连三的开了好几家喜乐门和暗烟馆。
是那种面对你时笑眯眯点头哈腰阿谀献媚,背在身后的手却握着刀子时刻准备趁你不备就下冷手的阴险狡诈之辈。
荣家自然容不下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蹦跶,即便他现在显得很乖顺的盘着,但睡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起来朝你吐蛇信子?但这年头,即便打打杀杀也是有讲究的,没到真动真格的时候,也得按照商人之间的方式来。
所以才有刚才这幕让侍者来给朱爷提醒的一幕。
毕竟没真的翻脸之前,来者都是客。喜乐门不想坏名声,那就不能成为那个先动手的一方。
不过……明的不行,暗的总没问题了吧?
龙二见侍者肿着一边脸依旧得哭丧着拦住准备出门的朱爷,站在身后开了口,“老大,我倒是有个能替您出气又不需要您出面的办法。”
朱爷高高举起准备再扇下去的手就顿在那儿,扭头侧脸看向站在身后侧的龙二,挑眉,“你说说?”
龙二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荣家不是一直看不惯我们陈老板的烟土生意嘛?不如……?”
后面的话没说完,朱爷已经明白过来并虚指着龙二大笑,“好小子,有你的。”说完,扭头朝那个侍者挥挥手,“去,随便去歌厅或者赌场叫个卖烟姑娘来。这种事当然不能用和我们喜乐门有关系的人了。”
侍者连连点头哈腰,赶紧出门并轻轻带拢后去距离他较近的赌场了。
而这边,朱爷则朝龙二一挥手,转身走回酒桌边坐下来,“来来来,龙二,继续陪我喝。”
“……好。”龙二看看由外紧闭的房门,重新坐回去。
约过了几分钟后,门敲响,在朱爷叫了进的时候,侍者带着卖烟姑娘进来了,点头哈腰后往旁边一让,“朱爷,您要的人来了。”
侍者让开,二十啷当岁的小姑娘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在侍者抓着她的胳膊,不耐烦的说着“进来啊。”,才被迫进了房间,见了坐在那儿的朱爷后怯生生的喊人。
“朱爷。”
而原本端着酒杯正欲仰头喝酒的龙二,在侍者闪开露出他身后的人,看清不是沈缓归后顿在唇边的酒杯这才一推,白酒入喉。辛辣略呛。
……莫名奇妙的觉得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龙二就为自己这种情绪微皱了眉,并微微烦躁着。酒杯放回桌上,又接着给自己连倒了三杯喝下后,才算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原本正欲对小姑娘说话的朱爷见他这样,笑着调侃,“臭小子趁我说话居然多喝了三杯。”
众人笑,龙二也跟着笑了笑。他还故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后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轻碰朱爷放在桌上的那只酒杯,然后轻抿了一口。
这里面唯一惴惴不安的,估计就是和苏梦萦刚交换了位置没多久就被侍者叫住,带到这里来的烟柳了。
“叫什么名字?”朱爷微收敛了笑,扭头看向低头怯懦站在那儿的烟柳。
“烟柳。”
朱爷点点头,冲她招招手,示意烟柳走近,“你来。”
烟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下唇双手交握,慢吞吞走近。
“烟柳啊……我有件事让你去办。”朱爷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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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萦是在帮一位陪着赌客的歌女点了烟,小心不将火星带到别人身上甩熄后,抬头四顾时才发现不见了烟柳的踪影。
微微疑惑后又仔细搜寻了一下依旧没见她的人影后,才一边慢慢晃悠一边靠近同样在这个厅里卖烟的姑娘,不顾对方有些警惕的白眼凑过去微微笑,“姐姐,你有看见烟柳吗?”
“她啊。”另外一个卖烟姑娘拨弄了一下烟箱里的散烟,脸上不太耐烦的说,“没看见呀,谁知道去哪儿了。”
苏梦萦眨眨眼,低头从自己的烟箱里拿了一根散烟轻轻放进对方的散烟里,笑着,“姐姐,我就是没见她有些着急。”
卖烟姑娘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看了看苏梦萦后,这才撇着嘴有些不尴不尬的开口,“我刚见阿青把她叫走了。”
苏梦萦当然知道阿青了,是门童里混得比较好的,但是平时都没交集不说,即便路过也老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走过,怎么会突然叫走烟柳啊。
最重要的是,这里向来鱼龙混杂,被人摸个脸摸个手什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了,算是赌客们赌到一半时聊以舒缓的方式,不过这类都是请不起歌厅小姐的下等赌客,所以只要笑着散开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没问题的。
就怕遇见那种莫名奇妙就上火的客人。
这也是为什么卖烟姑娘们大多两人一起的原因,有时候互相帮衬着,看见另外一个快要窘境的时候解解围,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毕竟真要因为这种事情闹起来,最后喜乐门怪的也只会是她们。
一个卖烟的每天抽成才多少啊?孰轻孰重喜乐门自然分得清楚。
所以平时哪怕是去厕所、休息等等,苏梦萦和烟柳都是一起的。即便她突然有什么事要单独一人去,也会专门给苏梦萦说一声。也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有些不对。
冲那个卖烟姑娘道了谢后,苏梦萦这才朝她刚才努了努嘴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呈圆形半开阔的走廊时,就见烟柳跟在侍者阿青的身后,神色张皇不安的低头走向楼梯口的方向。不经意偏头,和苏梦萦对上眼后先是眼前一亮带上了下意识的乞求之色,之后又忙冲她摇头,期间看了走前面的阿青一眼,明显是叫她别过去。
苏梦萦心里一个咯噔,知道烟柳这是沾惹上事了。
她抿了抿唇,看了看周围后还是在烟柳跟着阿青往楼下的歌厅走时,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卖烟嘛,哪里都是可以的。
等找了机会,好不容易趁没人不注意的时候,苏梦萦和烟柳躲在小角落,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还没等苏梦萦开口问,烟柳已经带着哭音拉住了她的手,“怎么办?缓归?他们叫我去人酒杯里放这个。”
苏梦萦低头一看,烟柳的手上是用略显透明的糯米纸包着的东西,隐隐能看到里面白色的粉末。
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明白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