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1 / 1)

她拍拍螃蟹壳:“停下来!”

螃蟹继续爬, 它是花静水养大的,只听他的话。

简小楼扣住玉无涯的肩, 跳下螃蟹,落在草地上。

疾爬中的螃蟹骤觉背上一轻, 猛地刹车,飒飒横着身子跑了过来,突出的两粒黑眼珠子凶神恶煞。

“咔嚓咔嚓!”

螃蟹挥舞着两只棍子粗、半丈长的螯, 口器雨刷似的不停开阖。

它在恐吓简小楼:上来!上来!不然你蟹爷爷夹死你!

“你说你傻不傻?”简小楼和螃蟹说话得仰着头,“我要回去救你主人,你还挡着我的路?”

这螃蟹不知是真傻,还是拥有命令高于一切的思想觉悟,总之横在她面前死活不让路。

“咔嚓咔嚓!”

“安静。”玉无涯轻轻喝了一声。

“咔嚓咔嚓!”

“安静!”玉无涯拔高了声音。

“咔……”

如果简小楼没看错的话,螃蟹八条腿抖了抖,老实了。

便在此时,何阑师兄妹三人加速追了上来,两个男人神色灰败,文语桐则眼圈通红,一副将哭不哭的样子。

在这三人的意识里,他们的大师兄差不多已经是个死人了。

远远窥见停下来且蔫掉的螃蟹,三人也停住。

不等三人开口,简小楼道:“带你们小师弟回仙音门,我去救你们大师兄。”

何阑三人惊诧过后,看向简小楼的目光犹如看到了救世主。

“前辈高义!”

“多谢前辈!”

借了一头花斑猎豹,简小楼骑着豹子折返森林。

短短相处,她觉得仙音门这几个人还不错,尤其花静水。

误以为她是前辈大能,在乌那那追上来之际,第一反应是自己拿命去扛,不将希望寄托在“前辈”身上,不求“前辈”出手相助。

换做其他人,包括简小楼自己,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抱强者大腿——你强你先上,我弱我有理。

再看何阑三人,谁都不曾埋怨她不道义,听闻她准备出手,神情中充满了意外和感激。

任明朗肯求她,则是自认与她有了些“过命”的交情。

他们的态度和反应,本是应该的、正常的,却因这畸形的世道,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当然,简小楼并不是因为他们人不错才决定帮忙。

归根究底,为了海牙子。

如今的玉无涯很在意他这几位师兄弟,她必须得帮。

任明朗在莲灯里喊:“前辈,您走错路了!”

简小楼不予理睬。

他继续喊:“楼前辈!您走错路了啊!”

“我知道,我在找树洞。”

“找树洞做什么?”

“藏起来。”

任明朗半响没明白:“藏起来??”

不是去救人吗?

简小楼没空与他解释,她驱使着猎豹在这些参天古树中来回巡睃。

一番挑三拣四,最终在偏僻之处,寻着一株粗壮的大榕树。

“嘭!”

放走了猎豹,她一掌震在树干上,榕树须轻轻颤了颤,并没有发出太大响动,然而随着她灵气渗透入树干,“兹……”,树干内如被虫蛀,生生在树心挖出一□□棺材。

差不多了,简小楼收回真气。掐了个手诀,虚晃身形,进入树干内。

她站在挖出的空隙里,像是站在棺材中,尺寸大小刚刚好。

任明朗懵了头:“楼前辈,您究竟在做什么?”

“不是与你说过了,将自己藏起来啊。”

简小楼镶嵌好肉身之后,抽魂离体,飞出树干,以神魂状态朝着花静水的方向飞驰而去,“任明朗,你太高看我了,我乃禅修,并不善斗法,正面迎战,不是乌那那的对手。”

“前辈……”她的修为,也是任明朗自己猜的。乌那那的实力有多强横,他十分清楚,眼见简小楼将自己的肉身藏起来,神魂出窍,他的感觉很不妙。

正准备说“若无把握,那便算了吧”,简小楼先他一步开了口:“而今之计,唯有剑走偏锋,赌上一把,若是输了,只能说我们不走运。”

任明朗不明白“剑走偏锋”的意思,“楼前辈”声音清脆,语气携着一丝调侃,听上去就像“走,我带你去钓鱼,天寒地冻的,钓不着你可别赖我。”

这份沉稳中透出的潇洒随意,便是身经百战也未必沉淀的出来。

“楼前辈”真是不入世的禅修么?

任明朗的疑心快要突破天际。

……

简小楼赶回之前与花静水分别的地方。

百丈以外,平地之上,仿佛有一座座看不到的叠嶂群山,迫使她每一步靠近都行的异常艰难。

这是花静水和乌那那逸出体外的威势。

威势平稳,可知两人尚未交手。

顶住压力,简小楼硬着头皮再靠近一些。

此时,乌那那和花静水两人相隔两丈左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乌那那容貌娇艳,乌黑云发挽着高髻,髻上不见珠翠,只别一朵芍药。她体态丰腴,穿着类似唐朝女子,一袭水红色齐胸襦裙,饱满的双胸呼之欲出。

背着手,不见兵刃或法器,只是站着而已。

没有白灵珑威凛的气势,像个风尘女子——若是忽略她周身那些彩色亮光的话。

浓稠夜色中,那些怪异亮光忽明忽灭。

灭时死寂沉沉,亮时灿若蝶舞。

明灭的节奏,跟随着她的呼吸,亮光应是她魔元散出的气息,已经可以随着她的心念幻化出形态,且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再看花静水,左手托着玄色瑶琴,右手五根指头轻轻搭在琴弦上,未曾动作,也有些星星点点的符文在瑶琴上跳跃。

“仙音门大师兄,那个海妖?”对峙许久,乌那那轻启朱唇。

“乌前辈竟然知道在下,荣幸之至。”她不动手,花静水也不动手,能拖延就拖延。

乌那那娇笑道:“莫要叫我前辈,论妖身的岁数,你可比我年长多了,我该称呼你一声老前辈才是。”

花静水礼貌性的欠了欠身:“懵懂之时算不得数,静水灵智开的晚,比不得前辈天赋异禀。”

乌那那啧啧道:“妖修在道门不好混吧,得时刻绷着,紧着,谨言慎行着。人不能犯的错,你不能犯,人可以犯的错,你也不能犯。你师弟、师妹们走错了路,长辈们管这叫做成长,而你若有什么行差踏错,便是妖性难驯,包藏祸心……”

她说的都是实话,花静水沉默不语。

“哎,我们妖魔再怎样努力,这个世界总是为人族服务的,我们永远也得不到公平对待……”

“即使是人的世界,也不存在公平,所谓公平,从来只是相对。”

“以你的能耐,足以入海为王,却将自己钉死在道门框子里,失去自由意识……”

“前辈怎知我没有自由意识?持道立身,匡扶正义,这便是我以自由意识做出的选择。”

“你还真会朝自己脸上贴金,呵呵……”

“多谢夸奖。”

……

简小楼以神念询问:“你大师兄很大岁数了?”

任明朗想想道:“据我太师伯说,大师兄应有五万来岁了吧,海乌的寿命只有短短十年,它们灵智低等,一般无法修炼,是得了我太师伯的造化,才得以开启灵智,辟出灵府,脱胎换骨。”

那就不奇怪了。

仙音门太上长老扶摇子,在这种地方都能修炼到十九阶,绝对是神人。

任明朗继续道,“我太师伯当年在外游历,途径一处海岛,发现一株即将成熟、变异的寿元果树,他老人家左右无事,便在那岛上住下,日日临海抚琴,对月饮酒,足足住了百年。那浅海处,我大师兄从一只小海乌,逐渐长成大海乌,许是得了我太师伯的气机,一直没有死去,与我太师伯朝夕相伴。”

“后来呢?”

“百年之后,果树枯萎,果子成熟,万年得此一枚。我太师伯说与他有缘,投喂给他,并赠予一缕道源,便大笑着飘然离去。悠悠三万载,师兄经过漫长的修炼,开灵智,渡天劫,化人胎,找遍西北星域,找来我太阳岛仙音门……”

简小楼忽然觉得,这位扶摇子前辈,除却是个神人,还是个妙人。

观沧海,见桑田,上九天,揽明月,随心所欲,率性而为,倒真有几分传说中飘飘乎遗世而独立的仙人风韵。

先前她认为仙音门道统有问题,而今觉得自己似乎过于狭隘片面。

空玄界是个独立的世界,它拥有独立的文明,没有过多被星域道德文明同化。关于任明朗用□□的手段去夺舍附身,连瞧着对他有意思的文语桐,都不觉得有问题,可见这里的男男女女,对“阴阳调和”看的极开。

有件事简小楼想不通。

法宝世界阴盛阳衰,如今金字塔最顶端的五个人竟然都是男人。

三个在太阴,两个在太阳。

太阴那三位十九阶大能,其中就有戚家老祖,这仨男人都有二十几万岁了,早已隐居避世,鲜少现身,却是作为太阴顶梁柱存在的,保证太阴女王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据不可靠传闻,他们都是初代女王的炉鼎,被女王从外域强行掳回来的。

女王死后,他们竟不离开,一直待在太阴岛守护着太阴王朝,一个赛一个,修为突飞猛进,先后步入十九阶,阴盛阳衰的气场,似乎根本影响不到他们分毫,反而有益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