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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花柔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桌边,打开了茶桶的盖子,取出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走到床边递给了花柔。

雍若接过茶水,一口气喝干了,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将杯子递还给花柔,看了看外面微明的天色,叹息说:“此时宫门应该启钥了。我觉得不太舒服,派个人去坤德宫禀报一声。再去太医院,把许太医找来。”

“是!”花柔答应一声,忙吩咐跟她一起值夜的小宫女赶紧去传话。

然后她扶着雍若躺回床上:“良娣身子不适,还是好好躺着吧!”

雍若也觉得浑身难受,便闭上了眼睛,躺回床上。

花柔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眉头皱得更紧了:“良娣在发烧!”

雍若心想:这药配得真好!

发烧、乏力、长疹子……这症状怎么那么像天花、水痘这一类烈性传染病啊?

这一下,出宫养病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她极是伤感地想:在出宫之前,还能再见凤寥一面吗?

第97章 伤离别

许太医最先来到东宫。

给雍若诊了诊脉, 又看了看雍若手上的疹子后, 许太医神情木然地说:“良娣这病叫做紫斑脓疹, 老朽曾在闽越一带见过、治过。这病既凶险又难缠, 老朽虽有法子治疗,但治好之后,良娣会容颜毁损、发丝落尽。还请良娣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花柔、玉净、焦竹等人都是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

雍若懒得在这些人面前演戏,便只愣愣地盯着帐子放呆, 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许太医叹息一声,转头看着雍若,意有所指地说:“另外, 这病是要过人的。为了宫中贵人的安康, 良娣恐怕得移出宫去养病了。不知良娣可有什么自己喜欢的地方?”

自己喜欢的地方?

雍若想:她还真有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地方。

她与凤寥圆房的那个汤泉山庄子,有十分美好的回忆, 有清新的空气、开阔的视野, 还有一年四季都可以让她游泳的室内室外游泳池。

如果今后她能在那里生活, 再好不过。

“太子在延平县有一个御赐皇庄,那里有四口汤泉。若以汤泉之水洗浴, 我这病会不会好得快一些?”雍若暗示许太医。

许太医收到了暗示,点了点头:“汤泉之水对这一类疾病的确有些助益。良娣若能去那个庄子养病,应该能好得快些。”离京城远一点,你自然好得快一点。

“那就有劳太医去禀报皇后娘娘了。另外, 请太医帮我问问娘娘, 我出宫之前, 能否见见太子?”

雍若微微喘息了两声,努力忽略掉那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觉:“我就远远地与太子说几句话,告个别。也免得太子突然见不到我,心中不安,诸多猜测……”

许太医再次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会转告皇后娘娘的。”转身出去了。

玉净等宫女都围在床前,眼泪婆娑地看着雍若,既惶恐又痛心。花柔站在床边,深深皱着眉,神情凝重。焦竹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神情与花柔差不多。

“好端端地,良娣怎么会得了这个病?”玉净茫然无措地说。

雍若微微苦笑:“人的身体,五气不调便会百病丛生,此乃天道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们若能看些医书,便可明白这个道理。”

千万别追究她为什么会生病!不然的话,还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呢!

玉净只得不再说什么了。

雍若看了看她,又看看花柔等人,勉强笑了笑:“别在这里围着我了!焦竹,你带人守着昭德院的门户,不许人随意出入。

“花柔、玉净,你们俩带人去收拾行李,把我的日常用品都带上,再多带些衣裳。”

花柔等人便分头去办事,只留了小雪和两个小宫女在屋里服侍。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小宫女进来通报:“皇后娘娘正在准备送良娣出宫的车马。请良娣穿好衣裳,准备出宫。娘娘还说:她已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良娣出宫之时,应能与太子殿下相见。”

雍若松了口气,让小雪等人帮自己穿衣服。

她让人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髻,又用一条披帛裹在头上脸上,遮住了满脸的疹子、憔悴的脸色,只露出一双眼睛。

等小宫女来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时,她才扶着花柔走出卧室,走出了院子,就看到了站在昭德院外面的卫皇后。

一辆普通官宦人家女眷也可以用的翠幄青紬车,停在院门边。

见她出来,卫皇后便走过来,目含深意地说:“太子即刻就来。他来了之后,你与他好好说话,别让他太过忧心。”

雍若微微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话音刚落,她就隐约听到了一阵密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她就看到了凤寥正朝她飞奔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同样在飞奔的太监。

“若若!”远远地看到雍若,凤寥就大叫了一声,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看到他满脸惶急、忧心如焚的样子,雍若的一颗心突然间软弱下来。她感到自己鼻酸眼涩,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她也只软弱了很短的一点时间,很快,那种软弱的情绪就被她的理智强力镇压了。

在凤寥离她大概十几步远的时候,她大声喊道:“别过来!”又朝他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

可凤寥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仍旧直直地朝她跑来。

雍若只得飞快地吩咐焦竹:“焦竹拦住太子!”

焦竹站的位置,刚好处在雍若和凤寥之间。

听到雍若的吩咐,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上前两步,将凤寥拦腰一抱,死死地拖住了凤寥的脚步。

“若若?”凤寥站在距离雍若几步远的地方,既震惊又疑惑地看着她。

“我生病了!这病要传染人,太子殿下别过来。”雍若语速飞快地说,“你就站在那里,咱们说几句话。”

“我知道你生病了!”凤寥的语速也很快,“可是生病了就治病,为什么要移出宫去?还要移到汤泉山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一路颠簸的,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太子殿下,重点不是我生病,而是这病要传染人!”雍若硬起心肠说,“我害怕把病传染给你,更不能把病传染给宫里其他的贵人!”

凤寥沉默了一下,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想了想,转身向卫皇后长揖道:“母后,以前的恒郡王府还空着,不如让若若到那里去养病?那里若若很熟悉,请医问药也方便些。请母后恩准!”

卫皇后叹息一声:“我原先也是这个意思。到汤泉山养病,是雍良娣自己提出来的。许太医也认为:雍良娣若能以汤泉之水洗浴,或许能好得更快些。我这才同意了,还打算让许太医跟着去汤泉山,专为雍良娣调治。”

她上前两步,托起了凤寥长揖的手,语气十分柔和地说:“不过,你若实在舍不得雍良娣,不愿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便让她在以前的恒郡王府养病也使得。我没有意见的。”

凤寥放下了手,愣愣地看看卫皇后,又看看雍若,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他隐隐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已,似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皇后娘娘说得对,是我自己想去汤泉山的。”雍若缓和了一下语气,“太子殿下,还记得去年正月,你在我家讨‘梅花茶’时说过的话吗?”

“梅花茶?”凤寥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讨过‘梅花茶’了?

当时我明明是说:舍不得拿梅花煮水喝、要喝竹叶水的!

等等!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雍若,目光异常惊愕。

他终于反应起来了:在他和若若约定的暗号中,“梅花”代表平安无事!

所以若若故意说错当时的情形,只是为了让他接收到“梅花”这个暗号?

她是在向他报平安?!

可她此时此刻用暗号向他报平安是什么意思?

他十分疑惑地看着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性。

“你想起来了,对吗?”雍若看着他的眼神,松了一口气。

她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凤寥说:“当时,我们曾经说到过疫病控制的问题。太子也是赞同隔离病人的,怎么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时,太子就方寸大乱了呢?

“汤泉山的汤泉水,对妾身的病情或有帮助,恳请太子殿下允许妾身去那里养病。妾身也实在想看看那里的野花‘野草’了。”

在她与凤寥约定的暗号中,“野草”代表克制忍耐、静待时机。

凤寥接受到了她的暗号,抿了抿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道:“可是这一路车马劳顿,你怎么受得了?”

“有许太医一路同行,没事的。”

凤寥思索了一下,又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雍若有些伤感地说:“妾身娘亲的寿辰快到了。若妾身未能及时回宫,请太子代妾身送一份寿礼。妾身娘亲喜欢宫里的‘杏仁’露,若是方便的话,请太子在寿礼中添一份‘杏仁’露。”

“杏仁”代表“有危险”。

凤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雍若叹息一声,向凤寥行了个宫礼:“妾身有些撑不住了,先上车了。请太子殿下多保重!”

她扶着花柔,慢慢登上了马车。

车中的座位已被拆走,车厢底部铺着厚厚的几层褥子。上了车,花柔扶她躺下,在她身上盖上了一床薄被。

雍若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车厢狭窄,腿无法伸直,在马车里躺三天却比坐三天要轻松很多。

她刚刚躺好,就听到凤寥在车外说:“立刻把罗布叫来见我。同时,让他和他手下的护卫,立刻做好远行的准备。”

小桂子答应了一声,便飞奔而去。

凤寥挣开了焦竹的手,上前几步凑到了马车车窗下,撩开了车帘,小声对雍若说:“若若,记住我们的约定!那四个约定!”

雍若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微微点头:“好!你也要记得。”

车帘放下,马车辚辚起行。

凤寥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痛如刀割,视线渐渐模糊。

当马车消失在宫门外时,他闭了闭眼,拳头紧紧地攥着,克制着自己不顾一切拦下马车的冲动。

若若叫他克制忍耐、静待时机,他不能鲁莽行事!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事,可他现在心里乱成了一团。

“母后,儿臣心神已乱。今日就不招待母后了。”他转过身,对卫皇后深深一揖。

卫皇后叹息一声:“你不要太难过。等雍良娣病好了,你再接她回来便是。

“这昭德院你叫人好生打扫一下,用艾草等物熏一熏,除一除病气,等她回来时才好住。

“雍良娣这几日用过的东西,尤其是贴身之物,你也叫人好好清理一下,能销毁的就销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