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1 / 1)

仵作攻略 凤九幽 3516 字 1个月前

刘成目光变的警惕:“卢先生这是何意,明明戴着手套,却借我帕子?”

“只是看着刘先生帕子精致,想借来一观。”卢栎眉眼平和,面带微笑,态度非常亲切。

刘成越发觉得不安,后退半步,“我的帕子已脏污,倒是不好借与先生看,今日开棺验尸何等重要,先生何苦在这等小事上浪费时间?”

两个人似乎产生了争执,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场外众人立刻闭紧嘴巴,寂静无声,双目炯炯的看过来。

“月柔……”这样安静时间里,肃王似有似无的悲痛声音格外清晰。

王大人一甩袖子,扬高声音:“验尸重要,卢先生还是不要为外物纠缠吧!”

周大人看了皇上一眼,视线转向王大人,声音微冷:“王大人何必着急?左右今天需得有个结果,你不懂验尸,还是不要随便插手的好。”

“你——”王大人眼睛微眯。

周大人却不理他,调转视线看向场中二人。

刘成不愿意帕子,卢栎早就猜到了。他也不着急,负着手,下巴微抬,声音扬高:“我曾听闻,临安有一种毒草,名叫贱草,熬成膏子之后,可将人骨染黑。”

什么?毒草?可将人骨染黑?

这话信息量太大,场外人们眼神立刻变的不一样,莫非这尸骨有问题!

沈万沙第一时间看向白时,只见白时眼睛睁大,内有惊色,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混蛋就是这用东西坑了小栎子!

世间还有这玩意儿……真是防不胜防,若卢栎不知道,今日不就得白被坑了!

刘成倒还沉着,眼梢微垂,声音讶异:“卢先生是指,这尸骨被人做了手脚?”他小心看了眼龙椅上太嘉帝一眼,“可嫡王妃棺木被皇上禁卫军亲自押送回京,期间并未被打开过……”

卢栎眼神一厉,竟然还敢反口咬他?

“刘先生慎言。岂不说略有些风骨的人都不会做出此等丑事,只说这样的事做出来对谁有利?验骨结果嫡王妃中毒而亡,谁会愿意看到?”

这话问的太好了。刘成暗指卢栎污蔑太嘉帝,卢栎就从结果着手,洗脱太嘉帝及其一系的的疑点。谁会愿意这样结果产生,很明显,肃王嘛!

只要证明嫡王妃是中毒而死,并非当年先帝公布那样,太嘉帝脸上挂上不住,肃王成小可怜,肃王再借机表现一番,别的不说,收获肯定是颇丰的。

刘成眼睛一瞪,“那你在暗指什么!”

卢栎冷笑:“刘先生聪慧,连这都听不出来么?”

围观百姓喊出声:“傻啊!他指的是你!”

刘成脸一黑,愤愤扫了眼声音传出方向,看向卢栎:“卢先生真如此认为?嫡王妃棺木看管周密,我未曾有机会接近,刚刚替尸骨去衣时方才有接触。尸骨色青黑,先生也用手指抹过,并未有掉色现象,若是我方才所染,怎会有如此奇效?我用帕子,也只是擦去指间尘渍,手上并未有青黑颜色,先生怎能如此确定我做了手脚?”

“此药性强,入骨即渗,非特殊方法洗之不去,你这是确定了我拿你没办法?”卢栎眼瞳一转,微微笑道,“其实很简单,真正中毒者,毒自骨内往外发,骨表面青黑,内里青黑更甚;而此药自外往里渗,时间仓促,你用药少,骨内必不会有异,只要将骨头折断——”

这话未完,肃王不干了,“吾妻曝尸,已是可怜,如何还能折骨!”这是在污辱他吗!

卢栎还真是刺激他。肃王这样表现,往小了说,是情深不由自主,往大了说,是对皇上不满啊。开棺验尸是皇上亲订,他却自言可怜……摆这副样子是想让谁看?

卢栎见肃王意识到不对,脸色转变,也不多言,见好就收。他笑眯眯看着肃王:“肃王勿急,在下的话还未说完。嫡王妃当然不能冒犯,可刘成先生……却是能搜身的。”

肃王眼睛一眯,这小子故意的!

明明想好了搜身,却用折骨来钓他!

果然与赵杼一样,不是个好相与的……肃王整顿神情,提醒自己小心应对,一时间没有拦卢栎要求。

卢栎等的就是这个。搜身刘成,肃王都没表示了,他的亲卫团自然也不好出头,皇上更是不可能反对……

“方剑,搜身。”

当禁卫军首领受皇上命令走过来时,卢栎避着人,朝刘成丢了个颇带杀气的眼神:叫你算计我!

刘成吓的脸都白了,可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

事前得人千般嘱咐,他自己亦小心谨慎,没半点做错的地方,谁知卢栎眼睛这么利!

不是说没人知道这东西么,为什么卢栎会知道!

方剑从刘成身上搜出一个小罐子,内藏透明膏体,没什么特殊味道。

卢栎一看,眸带赞赏,“好手艺!能把膏子做成这样,必是下了很大工夫!”他自己就做不出这样的,贱草味道难闻,熬煮会有极大的脚臭味,颜色也不好看,能调成这样,制膏子的人定然添了秘法,别有慧心。

可为行丑事,如此下工夫,卢栎非常不齿。

他目光落到场外白时身上。

白时眼神下意识躲闪,躲后又觉不甘,咬着唇看回去,卢栎视线已不在他身上!

白时心内窝火,又嫌刘成本事不够,收了王爷那么大好处,竟不知用心!

方剑试取一点膏子,擦于嫡王妃脚趾白骨上,白骨瞬间变黑……

现场哗然。

竟然是真的!

竟然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所有人谴责目光放到刘成身上,刘成并不申辩,低着头不说话。方剑问他何人指使,他猛然蹦起,欲抢过方剑腰间佩刀自杀!

这行为,明显是宁死不招。

做为禁卫军首领,方剑并非没办法治他,可现在最重要是验骨……他看向太嘉帝,“皇上——”

现在问供,怕是不会有所得……

太嘉帝眸光微光,挥挥手,“带他下去问话,验骨继续。”

“是!”

方剑便把刘成拖了下去,让卢栎继续验骨。

卢栎长呼口气,终于能正常验了……他也不磨蹭,从场边胡薇薇手里拿过仵作箱子,走到尸台前。

第一步,要处理经刘成污染过的青黑痕迹。

好在这痕迹很新,手擦不掉,酒醋却可洗,若停留超过两个时辰,渗入太深,怕是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卢栎洗去青黑痕迹后,再次观察死者骸骨。时过经年,骨脆质散易折,骸骨虽完整,却并非根根未断。可惜不知道是运输途中碰撞,还是尸体下葬时就有骨折,肉眼很难判断。

现代遇到这种情况,有各种仪器分析,古代也非没有办法,比如敷以特殊糟饼。之前在兴元府,卢栎验那具黑帮老大尸体时,就曾用过此法。

但今日又是不同。寒冬腊月,天气晴好,却仍然很冷,热烫糟饼不过片刻就会变的冰凉,效果有限……

卢栎沉思片刻,转身朝太嘉帝跪请:“尸骨过世多年,痕迹难辨,臣想施以巧法令痕迹显露,请皇上恩准。”

太嘉帝抬抬手:“此次开棺验尸即由你主理,一切自当如你所愿。”

“谢皇上!”卢栎抬头,目光清澈面带微笑,“首先,请皇上派人挖一深坑,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

太嘉帝略颌首,他身边太监立刻却安排。太嘉帝手里抱着一只精致手炉,看向卢栎的眼光满是兴味,这小家伙想干点什么呢?

老太监过来,卢栎又要求了一些物什,比如木柴炭火数斤,烈酒二升,酽醋五升,草席两张,红油伞一柄,麻线数尺……

太嘉帝在场,人手不缺,速度也相当快,卢栎要的深坑很快挖好了。

卢栎看看深坑四壁,点点头,请侍卫将木柴炭火放进去,开烧。等待时间里,他拿着麻线,把肃王嫡妃骸骨按骨骼结构的形状穿连好,放在一旁席子上。

老太监不明白卢栎意图,时不时过来提醒下:“火很旺……”

“要烧多久呢?”

“要继续加柴么?”

百姓们也很好奇,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把骸骨烧了吗?他们下意识看肃王,心说肃王一定不会允许。

余智因徒弟之事脸色很有些不好,卢栎这行动很快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什么法子?好新鲜!余智两眼放光。等转回头一想,又释然了,卢栎之前,他是大夏最厉害的仵作,大夏各州府的仵作,几乎都是他徒弟,不是亲传也曾指导,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他不对,是徒弟基数太大了……余智心情陡转,放开前事,认真看着卢栎验骨。

沈万沙跟着卢栎那么久,从来没见过这种法子,现下也两眼放光,连连扯胡薇薇袖子:“你看小栎子让人挖坑了!”

“烧火了烧火了!”

“竟然把骸骨穿到一起了!”

场上所有人视线都被卢栎吸引,好奇的,佩服的,敬畏的,期待的……唯有白时,眼里满满都是愤恨。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卢栎总是踩着他往上爬!

……

卢栎才不管场中众人想法,只一心盯着自己的事。

等坑底坑壁烧红,卢栎请侍卫灭掉明火,将备好的酒醋全部泼在坑里,乘着热气,请侍卫们将席子带尸骨一起放进坑内,再用草席遮盖。

“此为蒸骨。”卢栎做完一切,回头同太嘉帝解释,“尸骨有断裂,痕迹难判,深冬日寒,热敷效果不佳,如此蒸后,骨断处痕迹显现,当可验明死因。”

他穿着一身月白衣裳,身形挺拔,手指玉白修长,面容更似皎皎明月,清俊精致。现在他面带微笑,就蒸骨验尸一法侃侃而谈,气氛优雅高贵,让在场众人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沈万沙脸色酡红,继续拽胡薇薇袖子:“蒸骨啊,小栎子说是蒸骨啊!”

胡薇薇也很激动,“嗯嗯蒸骨,主子好厉害!”

百姓们也跟着赞叹:“哦……原来是蒸骨啊……”

“新鲜,新鲜,活这么长头一次见,长见识了!”

“谁说不是呢,这法子看着好厉害,卢先生好技术啊!”

“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卢先生可厉害了,他能听到死者说话!死者若伤太深,说不出来,他还会剖肚子,看看五脏六腑就知道死者怎么死的!”

“这位卢先生好俊啊……”

百姓们私语传来,个个眼睛带光,注意力全部在卢栎身上,至于卢栎验的尸骨属于谁,又有怎样的恩怨纠葛,大家全不在意了!

肃王看着场中变化,袖子底下手握成拳,眼睛变冷。

……

待坑中温度冷却,卢栎请侍卫们将尸骸抬出来,放到尸台之上。

他自己则取了那把红油伞过来,遮罩尸骨细看。

很快,他有了结果:“观死者表征,应是从高高台阶上滚落,骨折刺破内脏,大出血致死。”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寂静无声,竟然真是摔死的?

那么先帝就没有错……先帝没说错,中毒之言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百姓们不傻,只是有时候想的没那么长远,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事,一旦证据出现,打破现状,他们也会深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现场气氛再转,透着些许古怪。

王大人一看不行,站前一步,眼睛眯起:“还请卢先生解惑!”

“好。”卢栎冲他笑了一下,指着尸骸,“死者四肢,头,肩,胸,背,皆有骨裂或骨断,骨裂者,中间有红色纹路,及淡淡血荫;骨断者,接续两头皆有血晕,对光验看红润,这些,均为生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