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七点多钟吧?一听说薛晓华死了,他立马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你要立刻和我们联系。”罗飞吩咐完这一点,便离开了周永贵的小店。总的来说,这次拜访的效果令他满意,现在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会,把前后获得的线索重新捋一遍。

罗飞在山道中不紧不慢地走着,时而蹙着眉头,时而深深呼吸,时而伸手叉着自己的头发,有时他也会停下脚步,背着双手看向天空,似乎能从那广袤的空间里找到一些什么。在这个过程中,金振宇一直跟在他身后,也在独自思索。

“好了。”罗飞终于转过身,对金振宇说道,“你要抓紧找到周永贵,这很关键。”

“你觉得他有可能就是凶手吗?”

“不。他知道很多事情,但他并不是凶手。”

“为什么?”

“因为那四千块钱。”见金振宇不明就里的样子,罗飞接着补充到,“你刚才来晚了,有一个情况你不知道。薛晓华口袋里的四千块钱正是周永贵给他的。”

金振宇一副讶然的样子:“周永贵给他钱干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就在这里了。”罗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到了金振宇手里,“这是薛晓华昨天晚上出门前,写了一半的便笺,你看看,这会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王成林的儿子,他答应给我3000元,让我告诉……”金振宇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完,一时沉默不语。

罗飞试图引导金振宇的思路:“你应该知道王成林这个人吧?蒙少晖就是他的儿子。”

“王成林?那我倒是有点印象。”金振宇显得有些愕然,“那么蒙爱国和王成林就是一个人了。我记得他们父子是好多年前离开明泽岛的,为什么连名字也要换了?”

“这里面正隐藏着我们需要探寻的秘密,也是薛晓华实施勒索的资本。”

“勒索?你是说对蒙少晖索要那2000元吗?”

“不,是勒索另外的一些人。”

“另外一些人?”金振宇好像很茫然地笑了一下,“我不明白。”

“你看看这张便笺,这显然不是写给蒙少晖的。问题在这里,薛晓华一开始如实写了他向蒙少晖索要2000块,可后来他改了主意,把这个数字变成了3000。可以推想,很快他又觉得这样直接涂改不太妥当,所以废弃了这张纸条,多半是重新写了一张。他这是给什么人写的,为什么要夸大索要的金额呢?”

罗飞停顿了片刻,见金振宇说不出答案,于是接着解释:“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一般很容易觉得收便笺的人和薛晓华是同伙。可按照薛晓华的无赖脾气,对于同伙,他只会隐瞒所得,把索要钱数缩小才对,绝没有夸大的道理——所以我们需要换一个思路:便笺是写给这样一些人的,这些人不希望薛晓华把某件事情告诉蒙少晖,所以薛晓华以此要挟他们,他夸大向蒙少晖索要的钱数,就是想从这些人手里勒索到更多的数额!”

“这些人?你是说不止一个?那周永贵就是其中之一了?”

“不错。周永贵接受了他的勒索,所以他反而不会是凶手。”

“你的意思是,凶手应该是受到勒索,而又不肯接受的人?”这里头的道理并不复杂,金振宇想通之后,又问,“那这些受到勒索的人还有谁呢?”

“明泽岛上有没有聋哑人?”罗飞突然问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金振宇坚决地摇摇头:“从来就没有过。”

“那就有点奇怪了。”罗飞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似乎有个问题颇想不通。最后他自己放弃了,自言自语,“只要找到周永贵,一切谜底应该都可以解开。”

“对了。”罗飞突然又抬头看着金振宇,“岛上到底有没有带着婴儿的女人?为什么你刚才的情绪有些反常?”

“岛上目前绝对没有这样一个女人。至于我为什么紧张……”金振宇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罗飞,“罗警官,听说你这次到明泽岛来,是想要解开‘鬼望坡’的秘密?”

“原本是这个想法。”罗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那看来你并不知道,当年在‘鬼望坡’上出现的那个黑影,据说就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什么?”案件突然和“鬼望坡”的传说扯在了一起,一时间让罗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当然也只是据说而已。”金振宇换了一种口气,“其实我也不相信鬼神的说法,只是刚才郭桂枝提到抱婴儿的女人,我又知道你是为了‘鬼望坡’而来,所以才有一些联想,出现了反常的情绪。不过——岛上最近确实没有婴儿出生,这又怎么解释呢?”

面对这个新出现的情况,罗飞目前也毫无头绪。他突然想起金振宇是急匆匆专程跑来找自己的,于是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尽早告诉你。”金振宇表情严肃地说,“老胡刚才回来了。港口的海水已经上了冻,近几天是无法到县里去了。”

罗飞的心“咯噔”一下,这意味着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自己又将象在南明山的经历一样——被困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中!

第十一章 失落的梦境

因为溶洞内的温度比室外高很多,而海岛又暂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薛晓华的尸体先得找个方法进行处理。罗飞到现场再次仔细地勘查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任何线索后,便让金振宇通知德平和尚前来收尸。

大约一个小时后,德平带着徒弟惠通来到了溶洞内。看到死者的惨状,德平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然后闭上眼睛对着尸体念了一通超度的经文。

“德平和尚。”众人清理尸体的时候,臧军勇突然开口说道,“听说你刚进了一口新棺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呀。难道你算到了岛上会有人死亡,嘿嘿,如果那样,我可真要佩服你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罗飞和金振宇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德平和尚。德平却面如静水,淡淡地回答:“阳寿已尽也好,死于非命也好,那都是天数运势,我哪有这个预算的本事?”

见他如此气度,罗飞也不禁暗自侧目:这个德平和尚看来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见识城府恐怕比金振宇都要更胜一筹。

一番折腾完毕,已接近日落时刻。罗飞又到周永贵店里走了一趟,可这个店老板仍不见踪影。罗飞心中蹊跷,甚至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再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肚子早饿得咕咕乱叫,他只好先回去了。

罗飞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黑了。此时孙发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正和蒙少晖两人坐在桌边,刚刚开始享用。见到罗飞回来,热情的主人连忙新摆出一副碗筷,招呼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了呢。快坐下吧,饭菜都还热着呢。”

罗飞也不客气,拿起一只蒸得香喷喷的红薯,大口吞嚼起来。一旁的蒙少晖却显然没他那么好的胃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充满询问的意思。

就连孙发超也顾不上吃饭,好奇地问:“罗警官,据说薛晓华的死,可能和小蒙以前的经历有关系?”

罗飞费力地把喉咙中的食物吞下肚,又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道:“他其实不姓蒙,而是姓王。他父亲在岛上时的名字叫王成林,你知道吗?”

“王成林?”孙发超摇摇头,“还是不太记得。”

“你不记得也正常。据我所知,他们当年住在岛的西边,在岛东只是和薛大夫来往密切一些。”罗飞舔舔嘴唇,又问,“当年‘鬼望坡’上的那个黑影,据说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你怎么之前没告诉我?”

“是有人这么说,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金村长不让我们对外人提这一点,他说这个太邪乎了,不但吸引不了游客,还会把别人吓跑。你是听谁说起的呢?”

“就是你们金村长告诉我的。”见孙发超露出不解的神情,罗飞补充说,“周永贵说看见薛晓华昨天晚上是跟着一个抱婴儿的女人走了,所以他才会提到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