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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当时老爷夫人都还年轻,身体也康健。大家都想着先开花,后结果。他们日后总归是会有孩子的,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早逝……”忠伯叹了口气。

以老爷夫人对姑娘的爱重,肯定会早早安排好她,哪里会舍得让她伤心受累?

听忠伯提到早逝的父母,路随玉心中一痛,红了眼圈儿。

“路家家产倒也罢了,可是当时姑娘年纪小啊。可那起子恶人不但觊觎路家财产,还要伤害姑娘。老奴世代受路家恩德,无奈之下,只能如此……”

忠伯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当初是老奴自作主张,以孤儿假充路家子嗣,想着一来堵了宗族的嘴,护住路家的财产,二来也能继承路家香火,不至于路家无后,三则姑娘也能有个依靠……”

这个老人,说着说着,竟流下泪来。

路随玉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她也在不停地落泪。

“忠伯是说,征征是孤儿,并非路家子嗣?他,他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不是我的弟弟?”路随玉一字一字道。

她心里空空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一直以为的弟弟,路家的希望,竟然跟她毫无血缘过去。

她曾对他的出现,既心怀感激,又充满芥蒂。她介意他外室子的身份,又亲近他身上父亲的那半血液……

可是,现在竟告诉她,那不是她的弟弟,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荒谬,真是荒谬。

忠伯道:“说来也是缘分,那日我在街上,瞧见了蓬头垢面的他,也才两三岁的样子,眼睛格外有神。不知怎么,我就想到了老爷,问他叫什么,他答说路征,其余的一概不知……”

——其实,当时路征回答的是陆征,只是忠伯听成了同音的路征而已。

“我当时就想,这肯定是天意。宗族的老爷们又逼得紧,我一时胆大,就带了他回家……”忠伯回想起自己当日的决定,仍然庆幸无比。

他不后悔,是的,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当日的作为。

天意么?路随玉不知道。她很清楚的是,忠伯做出决定时,考虑的肯定是路家而非他自己。这个忠心的老人把自己的半生都奉献给了路家,不求一丝回报。

——不,也许他想要的回报,只是路家人平安康健。

“我也曾担心过,别人不信怎么办?这个孩子若是个歹的怎么办?不瞒姑娘,我还动过念头,想着只过了当时那一关,等姑娘大了,婚事定下了,有夫家帮趁着,没了后顾之忧,再解决掉这个麻烦……”忠伯说起旧念头,一脸坦然。

路随玉眼皮不由地跳了跳:“那,你想怎么解决?”

忠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只说:“不过,万幸,征少爷是个好的,颇有老爷当年的风范。他也当自己是路家子弟,把姑娘当成亲姐姐。不不不,也许他根本就当自己是路家的孩子……”

“什么?”路随玉奇道。

“他当时年纪小,也才两三岁,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应该不会想到别处吧?”忠伯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

路随玉笑了笑,这个问题,她并不关心。她今日所求,只是一个答案罢了。

可是,知道了答案,她也不大开心。

无疑,从忠伯的角度出发,他当日为护幼主,护路家财产,不得已出此下策。

路随玉不怪忠伯。她知道,当初忠伯也没了别的法子。

只是对路征,对这个她当了十五年弟弟的人,她却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了。

她心里对自己说,就当是抱养的孩子,就当是过继的孩子……可是不一样的,她知道不一样的。

她成亲时,本想自己只带一些嫁妆即可,路家的家产都留给弟弟。

可是,征征却不同意,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靠祖产度日。反倒是姐姐,是要嫁到别人家去,嫁妆丰厚,手上的钱多了,才能有底气,他也能放心……

她当时虽然感动,却颇不以为然,拒不同意。还是忠伯也劝说,她不得已才答允。

她觉得征征是天下最好的弟弟。

现下看来,征征的行为是不是表明,他心里也知道他不是路家的孩子?

路征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路随玉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忠伯,又是怎么吩咐的车夫,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在去路家的路上了。

去做什么?去问路征么?问路征什么呢?

路随玉有心想让马车掉头,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罢了,就这样吧。

就去见见他吧。

第92章 两心相依

马车到路家时,路征还未归来。

路随玉独自一个人坐在厅中,静静地等待路征归来。

她只要了一盏茶,挥退了下人。很多往事一一浮上心头。父母刚过世时的悲伤惶恐,初见路征时的惊惶庆幸,以及多年的相依为命……

路随玉一时之间竟不清楚,她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路征。

他不是她的弟弟,却也不是外人。路家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所在,他也算是光耀了路家的门楣。她无父母兄弟,又无亲近叔伯,在当时的情况下,忠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她不怪忠伯,也无法去责怪路征。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再早熟也只是个孩子。更何况,路征也未必知晓那时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是忠伯说的,可能在他心里,他本来就是路家的子嗣呢!

这么多年来,路征的确是一个合格的路家的子弟,除了他婚事上的自作主张,她挑不出他的错来。

她想,她应该装作什么都不到,继续和路征做一对关系和睦相亲相爱的姐弟。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心里乱糟糟的,自忖并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