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韫闻言,慢慢地转过脸来。
荨娘见他神色阴沉,心头不由一跳。怎么道长今日的神情……瞧着……很不寻常啊。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这通身肃杀冷峻的气质,瞧着跟道长平时竟是大为不同。道长虽然为人太嫌端方了些,倒不是这般不可亲近的。
心中正思来想去没个究竟,便听重韫开口,问:“你是九重天上的人?”
荨娘寻思,这话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吗?这会又拿来问我。虽如此,还是答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九重天上青帝跟前的掌灯仙婢。”
重韫冷笑两声,道:“很好,很好。”又问:“季逢春那贼可还活着吗?”
季逢春正是青帝的名讳。
这青帝虽曾对荨娘不起,可怎么说对荨娘也有造化知遇之恩,荨娘心中便恨他,也听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骂他,当下开口道:“道长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气的?青帝如何我不知晓,横竖我下到地界之前,他还好好儿的便是了。”
重韫大跨几步,走到荨娘跟前,低下头来瞧她。他神色专注,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荨娘被他瞧得心中发虚,禁不住倒退一步,道:“你、你怎么这样瞧我?”
禅殊瞧着重韫本就不大痛快,于是心中暗道:这崂山道士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重韫嘴角一提,勾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来,“我瞧着季逢春那贼果然很是有几分艳福。”
这话里却有赞荨娘生得好的意思,可荨娘心中没有半分暗喜,反而渐渐觉出几分不对来。别说道长不会这么说话,便是那青帝的名讳,道长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要知道,便是在九重天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青帝姓甚名谁。
荨娘想着面色一变,暗里偷瞧重韫神色,见他眼神冷峭,忙将心中惊疑压下去,挤出一抹笑来。
“道长,道长……”她心慌意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搜肠刮肚,总算叫她想出一句话来,“道长,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也没好好吃点什么。肚子饿了没?你不饿,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说着见重韫兀自驻足不动,便迎过去抱住他一条手臂。
禅殊拦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荨娘与重韫亲昵,心中气得上蹿下跳,直恨不得立时拔出剑来,和这崂山道士战上一场才痛快。
重韫垂着眼,目光逼视过来,看得荨娘心肝一颤一颤的,脸上绷着的假笑险些就碎了一地,才听他开口:“你很关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
荨娘:奴家可是穿了一身仙器出来混的呢~~
——(#‵′)凸可惜是个战五渣……
第35章 假道士调戏真荨娘
荨娘仰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那是自然,道长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自然要关心道长了。”
重韫垂眸,眼神晦暗。倏地,被荨娘抱住的那条手臂一用力,便从荨娘手中挣脱出来,绕过后腰,环住她的腰身往怀里一撞,就将人搂了个满怀。
禅殊忍无可忍,刷地一声,剑已出鞘一半。
谁知重韫将手中的剑抛到足下,搂着荨娘往剑上一站,右手儿指并拢,向上一划,这剑便腾风而起,势如流星,眨眼间已消失在天际。
禅殊握着出鞘半截的宝剑,气得双手直抖。这个沽名钓誉、好色无耻的狗屁崂山道士!他怎敢对荨娘这般无礼?可惜他还未修得御剑飞行之术,否则非要这道士好看!
过得片刻,又见地上飘起一道绿绦。禅殊想起这道绿绦乃是荨娘的宝物,跟着它,便可与荨娘重遇了。届时再修理那道士不迟。于是伸臂一抓,将绿绦抓在手中。
李莼芳好容易解脱了束缚,自然不可能轻易干休,她见禅殊跟着绿绦走,便也提了藤拐,尾随在他后头。二人走了约有三里地,在主街上拐过一个弯,才在街角看见一家馆子。禅殊手一松,那绿绦就飞入酒馆,顺着楼梯飘到二楼。
禅殊遂也进得楼去,随手甩下一锭银子,道:“给我个楼上雅座,再上一桌你们这最好的席面。”
店伴道了一声:“好咧!”将毛巾往将肩上一搭,哈着腰在前头开路。
禅殊上得楼去,四下一望,见西北角临窗的屏风下方,透过那菱形镂空后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只穿着绿缎子鞋的小脚,心知荨娘他们定是在那里了,于是挑了临近的座位坐下。
店伴卖力地擦了两下桌子,边擦边问:“这位相公可要用茶?要的什么茶?”
禅殊早已竖着耳朵专注地窥听起隔壁的动静来,哪有什么心思喝茶?当下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示意那店伴赶快麻溜滚蛋。
只听荨娘娇娇柔柔地问道:“道长怎么不动筷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重韫道:“怎么都是素的?”
又皱了下眉,“怎么没有酒?”
荨娘惊得啪嗒一声,将筷子掉到桌上。她很快又拾起筷子,笑得有些僵硬:“道长什么时候喜欢吃肉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重韫手探过来,捏住荨娘下巴,摩挲了几下。许是荨娘皮肤细腻,摸起来手感甚好,他的手指很快便转移阵地,略略向下爬了三四寸,摸上荨娘的锁骨。
荨娘屏住气,心头狂跳,不住念佛。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再往下摸了,不然到时候我是打他呢?还是打他呢?
他一眼不错地瞧着荨娘,见她憋得眼角都红了,便微微一笑,只是笑得并不自然,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叫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记住,我以后,不吃素。”
他说完这话后,总算将手拿开了。那只手搭在桌边,摸过荨娘的三根手指来回搓了一下,竟像是意犹未尽。
荨娘只觉浑身发毛,再也坐不住。她站起来,因为情绪激动,动作便有些大,咄地将椅子往后推开一步。
“我,我去再叫些菜来,还有……还有酒。”
她冒冒失失地朝外跨了一步,忽地想起还没问重韫要什么酒,无奈只得再次回转。
“你要什么酒?”
重韫垂下眼,提起一只筷子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答话也似漫不经心的样子,“酒么?女儿红吧。”
荨娘抱着胳膊下了楼,唤住一个店伴:“你这可有洗脸的地方?我要洗把脸。哦,给楼上靠窗的桌子送瓶女儿红。”
那店伴应下,先引了荨娘去后院。
荨娘站到水井边,弯腰打上一桶水来。她双手握住水桶边缘,深吸一口气,猛地就将脸按进水里。
冰凉的井水驱走了夏日的炎热,她的头脑益发清晰起来。
这人绝不可能是道长!道长一定是被什么邪物上身了。只是……会是什么?是了,一定是那把剑上附了什么东西。难怪……难怪道长会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