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邵信已这人喝了酒就爱讲故事,都是些古古怪怪的野闻,俞眉远躲在马车上听了许多,十分喜欢。

“呵呵,今天可不成。邵某马上要随大人出发了。这酒记在账上了!”邵信已摇摇头,有些惋惜。

“不是已经到东平了?”俞章敏惊道。

“父亲还要去哪里?”俞眉远也跟着道。

邵信已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俞眉远,这小丫头兜了这么大圈子,为的就是想问这个吧。

“枣溪。”他干脆道,“去那里视察水利。”

“那也不用这么赶吧,天都黑了。”俞眉远仍觉奇怪。

枣溪?地动发生的地方?那俞章敏也要跟去?

“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大人要我们加快速度了。”邵信已看了她一眼,仍是笑的。

俞眉远心念一转,随即明白。上辈子没有她的存在,他们到东平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如今因为多了她,行程被拖慢了不少,多花了半个月时间,因此才要加快速度。

“是阿远拖累了大家。”

“不,四姑娘是我们的福将……”邵信已眼神微沉,意有所指。

“信已!”俞宗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邵信已的话,“叫他们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邵信已不再多说,只是轻轻一揖,路过俞眉远身边时,很小声地说了句:“枣溪,鸡鸣山。”

俞眉远满心疑惑,不解何意。

……

俞宗翰在到达东平府的当晚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没有多交代什么,只命俞章敏留在东平府陪着俞眉远,又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保护他们。

用过晚饭,青娆替她备了热水,俞眉远终于可好好泡个澡洗尽一身尘埃。

水雾氤氲,满室温暖。

俞眉远沉在水里,只露个头在水面上,怔怔地看着前面。

她心里满是疑问,上辈子俞章敏不是也去了枣溪,怎么这辈子竟留在东平了?莫非是因为她的缘故?

不过这样也好,她正琢磨着要如何让俞章敏留下来,以免去他断腿之命,如今省事了。

但枣溪地动的事仍旧像块巨石沉沉压下。一路上她都不敢去想,现在却已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天灾无法避免,她又说不得,因为她根本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而即使她记得,说出去却也没人会信。

可不说……枣溪县与东平府势必面临一场大灾。

难道什么都不做?

等着灾难降临?

如此想着,她觉得心绪纷杂,一阵气烦,小腹忽然浮起种沉闷的剐痛。

熟悉又陌生。

水里浮起一丝嫣红。

她愣了愣,像针扎一般猛地站起。

癸水……终至。

孩童时代,彻底告别。

……

霍铮把东西整完回到屋里看她时,就只看到缩在榻上的俞眉远。

她双颊通红,满脸懵然,抱着被子缩得像只猫。

青娆不在屋里,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他有些担心,便隔得远远唤了她一声。

俞眉远回魂看他,目光像要滴下水来,娇羞又妩媚,看得霍铮微怔。

这是怎么了?

“你不舒服吗?”他直觉她不对劲,便小心问道。

“癸水来了。”俞眉远蚊子般说道。

霍铮没听清,便有些急。这小祸害平常都是副霸王模样,从来没露出过这今天这样……这样女人的表情,他不知她出了何事。

他又问了一句。

俞眉远不高兴地扬声:“癸水!来了!”

她以为他懂。

霍铮僵了僵,心情忽然复杂起来。

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一个孩子。

虽然知道她即将及笄,但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直接。

而,癸水来了会怎样?他要做些什么?

没经验,他不懂。

“要喝热水吗?”半晌,他只憋出一句话来。

“……”俞眉远幽幽看他。

☆、第61章 征兆

在东平府的第一夜,俞眉远睡得并不好。东平潮冷,房间里没有地暖,也没生炭火,她盖了两床厚被,身上被压得实沉,闷得不行。数日奔波的疲倦似乎叫身体上突然的变化都引了出来,她身体涩涩作疼,腹中又沉又闷,折腾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只能木木地躺着,也不敢怎么翻转。

这一宿躺得她全身发酸。

清晨她被宅外传来的叫卖声吵醒。

顺安行馆太小,又临街而建,不比俞府深宅大院幽僻安静,只是这里声音虽多,却又是另一种生龙活虎的喧哗。

屋中无人,青娆似乎去给她准备早饭了。这趟出来带的人很少,她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在俞府时那样时时刻刻有人贴身照顾着。她不在乎,起了身便掀被下床去桌前倒水。

“你在干什么?”低喝声在隔断处响起。

“喝水啊。”俞眉远思绪有点混沌,被昙欢喝问得乖乖回答。

霍铮手上捧着托盘从外头大跨步进来,站到她身边,从头到脚打量她。她身上是套桃红的寝衣,脚上套着薄袜踩在地上。地板冰凉,她踮着脚站着,正怔怔拿着茶壶。

这模样看得他直皱眉。

“上床去。”他将托盘搁到桌上,一边命令着,一边从她手里夺过茶壶。

茶水冰冷,她竟想直接喝?

“哦。”俞眉远老实应了声,转身回床上,才走了两步,忽然回神。

不对啊!她才是主子吧?

怎么这丫头和她说话的态度像反过来似的,一大早见到她连声招呼也不打,像吃了火药。

“昙欢……”俞眉远转头看她,不期然间被他身影笼住。

霍铮已行至她身前,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到床上。他不多话,扯过被子把她包起,又将她的脚抬到床上塞进被里,才算完事。

俞眉远一脸懵。

这丫头吃错药了?

还没等她开口,她手里已被塞进了个暖乎乎的手炉,淡淡的香气从炉里散出,闻着有些药草味道。

他要干嘛?

俞眉远拿眼神问霍铮。

霍铮这才从托盘上取来用热水温着的小盅,里头是黑乎乎的汤液,发出甜暖又辛辣的香味。

黑糖煮姜?

她异常惊讶。黑糖可不好找,昙欢从哪里给她寻来的?

“把它喝了。”霍铮已经坐到床沿,将小盅递到她面前。

俞眉远总算明白他这一早上的古怪举动是因何而起了,因为她的初癸。

这丫头……

她将手炉搁到腿上,接过小盅,用瓷勺舀了一口喂进嘴里,醇厚的甜味带着姜的辛辣,直冲心肺,暖得人眼眸酸涩。

“你现在非常时期,要多注意保暖,不能着凉。不许光脚踩到地上,不许吃寒凉食物,不许碰冷水,记住了没?”霍铮觉得自己很罗嗦,但他若不说,便不会有人与她说这番话。

从孩子长成女人,她身边连个能教导她的长辈都没有,他想……她应该是慌乱无措的吧。

叫人心疼的成长。

他虽是男人,可他想叮嘱她,教会她这些,让她可以妥善照顾好自己。

俞眉远沉默地看他。他说的这番话,她怎会不知?

正因为知道,她才更觉弥足珍贵。

她自幼失恃,身边没有长辈,周素馨虽事事妥帖,但到底自视下人身份,不会这样和她说话。

这样的叮咛和细致,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珍而重之的宝石,贴心而放。

不再是那个无人宠爱,只剩下孤勇的孩子。

“趁热喝。”霍铮催了一句,又起身在房里找起她的衣服,“一会出门多穿点,手炉带着。别受寒了,女孩子要是着了寒气,可是一辈子的事,回头可要落下很多病根。”

俞眉远喝了两口汤,见他几乎把她最厚实的衣服都搬了出来,终于无奈开口:“就算是怕寒,你也不用搬雪天的衣裳出来。”

大毛斗篷、暖手筒、里外发烧的袄子……全是大雪天的衣着。

霍铮还没说话,外头就传来笑声。青娆拎着壶热水进来。

“噗。姑娘你不知道,我清晨去给你准备饭食时,就看到昙欢逮着这里的一个老妈妈问东问西的,把人问得都烦的。”青娆说着进来,将水冲入盆中,准备服侍俞眉远洗漱,“那老妈妈同他说,女人小日子经了寒就会落下病根,很难根治,一辈子就要泡在药里,日后嫁人也难受孕……把他唬得当下就变了脸,嘻嘻。老妈妈还说,得给姑娘煮点黑糖姜水。所以他一大早就跑去药坊了,为了这点黑糖,估计他把月钱都用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