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1 / 1)

近日来,她的神思总是有些恍惚,许是眼疾快要被治好的缘故,她的双眼在睡梦中也有些异样。但此刻,尽管是白日,听着平大夫的问话,她眼角竟也有了一丝丝的疼痛,仿佛无形中已有一种威压扑面而来,几乎让她有些窒息。

“那位女侠名唤苏莫。”沧老的嗓音虽低沉,但却是掷地有声。

苏莫,苏莫。莫凉,莫凉……

莫凉的后脑勺突然开始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但却被一股巨大的力狠狠阻碍着,两相博弈间,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蓦然转移到了眼睛上,让她忍不住抚上紧闭的双眼,垂头死死咬上了下唇。

“那位苏莫女侠使的鞭法是碎风流云鞭。”

碎风流云鞭……

一旁交流情报的三个丫头终于分神注意到了这边,见莫凉面色煞白,也立刻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扭身便要朝桃花树下跑来。

平大夫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小碎步跑来的吟鸾,眸色微动,嘶哑的嗓音沉了沉,咬牙发动最后一波攻势,“听说,那苏莫苏女侠还有一个徒儿,叫……”

莫凉紧紧蹙着眉,用力摁着眼角,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名字,下意识的接口道,“阿钦……”

“姑娘!!”

意识的尽头,便是穗儿的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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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山野间突然就落了雨,朦胧的雨雾将云水山庄氤氲的越发模糊,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掩在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绿意后。

池塘内,豆大的雨珠纷纷砸入水中,满池荷叶动荡,那摇摇摆摆的龙凤锦鲤都避之不及,潜到了深处,躲在凉亭亭檐的遮蔽下。

花圃边的回廊下,老花农半靠在躺椅上,眯眼瞧着那如注的雨帘,不知为何,便长叹了一口气。

落玉轩内。

透过那半掩着的窗棂,莫凉侧卧在素白的床幔中,妃衣艳艳,如墨的长发顺着蜿蜒的曲线散落。她睁着眼,怔怔的看着窗外迷蒙的雨雾,只觉得那满院弥漫的水光,映在她眼中便成了可怖的光怪陆离,无法逃离。

那双清澈而干净的月眸中,头一次出现了除坚毅之外的别的情绪。

像是脆弱,像是懵然,像是厌弃,却又不像这三者中的任意一个……

隐隐的,那好看的眉眼间渐渐浮起丝丝疲惫和无奈,仿佛正在承受她无法承受的沉重,正如那一波又一波浪潮席卷中的扁舟,被数不尽的无形的手推耸着,最终却迷失在了汪洋中,正在一点点往深海坠去。

阴雨天总是能唤起人们特殊的困倦,穗儿和蕊儿靠在床边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穗儿的脑袋终于动了动,随即揉着眼睛直起身,而她一直起身,便瞧见了莫凉侧卧在床上,目光直愣愣的盯在窗棂之上。

“姑娘!你醒了!!”

惊喜的推醒自家姐姐,穗儿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到了床头,凑到莫凉面前。

莫凉却恍然未觉,只一个劲的盯着某处,像是在思考,更多的却像是……在发呆?

“姑娘,你没事吧?”

见她面色依旧惨白,唇瓣也微微干涩,蕊儿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

姑娘她突然昏厥了过去,这一昏厥便是整整一日,平大夫说姑娘不过是忧思过度,只需静养即可,但她们看姑娘这憔悴的模样,却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白日里她们已经派人去通报少主了,但少主今日并不在庄内,这消息经不同的人一传一达,便耗成了如今的结果——少主还未赶回来。

平大夫和吟鸾已经去煎药了,而只剩下她们两人在屋内守着。

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了。只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姑娘……你在看什么?”

见莫凉一直愣怔的盯着某个方向,穗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问出了口。而一问出口,她便恨不得一榔头敲醒自己,姑娘明明有眼疾啊,怎么可能在看什么东西呢?一定是她的错觉!

莫凉终于回过了神,视线从那半掩着的雕花木窗棂上移了开来,落在眼前那梳着双丫髻,面颊如粉衣一样娇嫩的丫头身上,缓慢的眨了眨眼,面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嗓音带着些许沙哑,“……穗儿?”

被那雾蒙蒙的妙目一看,穗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姑娘现在是在……“看”她吗??

蕊儿最先反应了过来,蓦地瞪大了眼,惊喜的叫了起来,“姑娘!你,你能看见了?!”

莫凉微微颔首。

穗儿和蕊儿相视一眼,两个人就像突然炸开了似的,齐刷刷从床边弹了开来。蕊儿在原地打转转,激动的重复着“姑娘能看见了……”,而穗儿则是开心的冲向门外,一边喊一边拉开门,“姑娘……啊!”

眼前一黑,脑袋蓦地撞上门前正疾步走来的玄衣男子硬邦邦的胸膛……

连忙退了几步,穗儿一仰头,见是百里卿言,竟也不像往日那般害怕,反倒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少主!!姑娘,姑娘她……”

话还未说完,百里卿言便已经面色沉沉,刷的从她身边擦过,扇过一阵瑟瑟寒风……

“怎么回事?”他一边跨过门槛,一边走向床边,风尘仆仆还沾了些屋外的湿意,嗓音冷冽却带着掩不住的心急如焚。

在庄外听到她昏厥的消息,他立刻就将手头所有未完成的事全权交给了文少秋,然后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床边还杵着一个蕊儿,他并没有立刻看清莫凉的状况。

而床榻上正侧卧着的莫凉,在听见那熟悉嗓音的一刹那,睫毛重重的一颤,浑身僵硬,放在胸口前的双手蓦地攥紧,仿佛如临大敌……

但这紧绷的反应却不过一瞬,下一刻,她就立马松懈了所有防备,撑着从床上半坐起身,牵强的扬唇朝来人看去。

已经走至床沿俯身坐下的男人,金冠束发,五官如刻,一双黑眸清冽如夜半寒星,下颚紧绷着,更添冷峻。

莫凉唇畔的笑意越发僵住,但却依旧固执的翘着嘴角,事实上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