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1)

尹白露淡淡的,“我跟顾衿也是朋友。”她刚打完架,脸上还带着点儿红,头发也乱乱的。陈湛北看她心不在焉,出声宽解她。“放心吧,她出不了事儿。”

“你俩今天到底为什么?那韩滨真是你……”

“呸!”尹白露啐他,“我是那么不长眼的人吗?”

陈湛北心里松了口气,“我就说,现在美女的眼光还没差成这样。”

尹白露把事情始末给陈湛北说个大概,陈湛北听完也跟着乐,“这损招儿你别说,还真就顾衿能想出来。”他掏出手机,眼神热络。“哎,我看你眼熟,难为咱俩今天认识一回,加个微信,留个电话呗?”

尹白露没心思跟他胡扯,不耐烦的站起身,赶巧顾衿这时候就出来了。陈湛北讪讪的收回手机,跟着尹白露迎上去。

“怎么样?”

顾衿心有余悸。“明天重新做路演,他答应给我们百分之五的误工赔偿。”

尹白露得意起来,“这还行,总算对得起我被那个贱人拽掉的一把头发了。”

顾衿余光看到陈湛北,自觉尴尬,挠了挠头。“那个……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嗨,这算什么。”陈湛北嘴甜,他最近还有事儿求着旁政,得供着顾衿。“后面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你们去哪儿,用不用我送你们?”

“不用不用。”顾衿觉着今天太险了,她躲陈湛北还来不及,赶紧拉着尹白露走。“车就停在外面。”

两个姑娘上了车,一齐拉下遮光板照镜子。

尹白露拿起米分盒补妆梳头,顾衿拿着纸巾擦额头上那道伤口,血结了痂,深色的痕迹和顾衿白皙的肤色形成了强烈对比,看着挺吓人。

“送你去医院?”

“不用。”顾衿合上镜子,忽然变得病恹恹的。“回去上点白药就好了,你把合同带公司去吧,告诉傅安常一声儿就行了,我下午想回家睡觉。”

尹白露睨她一眼,“是真想睡觉还是怕他们看见你这道口子啊?”

顾衿坦然自若的把头发往额前拨了拨,开门下车。“都是。”

顾衿的家和公司是两个方向,尹白露送她得绕一大圈。“我打车回去,你快走吧。”

顾衿迅速的跑到路边叫车,尹白露怎么叫她都不回头。上了车,顾衿靠在后排座椅上,忽然长长的舒了口气。

今天这一架打的,真痛快。

她记得刚到公司的那个时候,她和尹白露只是实习生,每个月领着微薄的薪水,除了还房租就不剩下什么了,每到月末,两个人就把剩下的钱凑到一起出去打牙祭。

顾衿在公司受了哪个部门的气,尹白露一准儿找茬帮她讨回来。尹白露在公关部受那些美女的排挤,顾衿就利用手中那点儿小人脉给尹白露提供机会,让她涨业绩,这一晃,都两年过去了。

时间可真快啊。

顾衿下了车,掏出手机给尹白露发信息,一边走,一边抿唇偷偷笑。白露,谢谢你哦。

还没等发送,顾衿一下愣住了。

在公寓楼下,旁政正靠着车门抽烟,寒气和烟雾白花花的一片,让顾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看到顾衿过来,旁政掐了烟,朝她走过去。

顾衿为了遮掩挡在额头上的头发被风一吹,有几缕拂到旁政的夹克上,顾衿心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额头上那一道伤口,让她看起来特别滑稽。

旁政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你可真勇敢。”

你可真勇敢,这句话顾衿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看着她的时候,是带着夸奖的,不是现在这样,有着浅浅的讽刺,还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在里面。

双氧水擦在额头上,又疼又辣,顾衿对着镜子又是一阵咬牙切齿,陈湛北这个大嘴巴!!!

旁政从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顾衿瞥他一眼,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以往别说下午,旁政一个星期回家的时间能赶在晚上十点之前都很少,更别提在家楼下能碰见这样小几率的事情了。

洗手间的水龙头哗啦啦的响着,他仔细的冲着手,平静地说。“回来拿东西。”

“哦。”

“那你怎么知道我回来?”顾衿后知后觉的问他。

旁政用毛巾擦干了手,把里面穿的衬衫袖子卷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尹白露说的。”

顾衿奇怪,“你怎么有白露的……”

“给我。”

她抬起头,眼神茫然。“什么?”

下午阳光正足,透过客厅的窗大片大片的打进来,顾衿背对着光,仰起脸的时候被太阳刺得微微眯起眼,旁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她手里拿走了棉签。一只手的手掌顺势托在顾衿的下颌,不让她低头。

他手凉,手指很长,略显粗粝的指肚摩挲着顾衿颈下温热细腻的肌肤时,让顾衿心里忽然不能自抑的颤了颤。

有一瞬间,顾衿以为,就算是被他这么掐死了,她都愿意。

顾衿皮肤白,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清澈很干净的肤色,旁政垂下眼,把手离她又近了点儿。

“呀——”顾衿恼怒的睁开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轻点儿行吗!”

“不疼不长记性。”旁政离她很近很近,近到顾衿能数清他浓黑的眉毛。他虽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放松了些。一时他专心给她擦着干涸的伤口,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他呼吸喷到顾衿脸上,渐渐的,顾衿可耻的发现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

屋里很静,静到让顾衿有一瞬间的鼻酸。

起初和尹白露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顾衿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有种打赢了场战争的骄傲感,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被旁政这样捧着的时候,心底里那些属于一个女人特有的情绪就涌出来了。

她豁出了脸面,为了一桩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生意挨了打,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委屈的。这种委屈不能跟人说,只能自己往下咽。那是四下无人时特有的,自己心疼自己的矫情。

小时候的顾衿在外吃了亏,从来不敢找人倾诉或者回家跟家人大哭一场。她没有兄弟姐妹,爸爸去世的又早,母亲一个人带着她,每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顾衿,你要懂事,不能让你妈再为你操心了,你要体谅她。

久而久之,顾衿就记住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儿,要体谅别人,至于自己呢,那就是一副金刚不坏之身,三尺打不穿的脸皮。

时间好像是过了几十秒,又好像是过了几分钟,旁政忽然轻描淡写的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傅安常有多大的本事,不过就是让女人出去给他卖命的能耐罢了。”

顾衿一怔,随即挣开旁政。“你别这么说。”

“是我们自己丢了生意,他也是跟着受罚。”

顾衿发现旁政总是这样的本事,明明什么都不关心,偏偏又什么都知道。这让顾衿觉得她在他面前一点隐私都没有,这很不公平。

他扯了扯嘴角,“这朋友当的可真仗义。”

“顾衿,你为谁,为什么,我管不着你,但是今天这事儿你最好别再有第二次。”旁政出声警告她,扔了手里的棉球,还是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衿和他对视,眼睛里除了有不被理解的愤怒以外,还有明显的受伤。

“给你丢人了是吗?”她一下炸了。“我不该去陈湛北的酒店闹事儿,找人去要案子的事情上不得台面,给你抹黑了。以后再有这样麻烦我肯定先打听好那人祖宗八代跟你有没有关系,你放心,下回我一准儿避开你!”

旁政急了,“你还想有下回?!”

顾衿站起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他更平等一些。“旁政,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无论什么事儿都正大光明,你想要什么不用说就有人给你亲手端到面前跪着求着你要,我就这样,你不接受,当初就别娶,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

“顾衿,你有病吧。”

旁政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不可思议,他觉得她莫名其妙,他一点儿也不想跟她再交流下去了。

他转身去书房拿东西,然后穿上鞋,开门。

挺拔修长的背影在玄关处停了停,旁政扭头又看了顾衿一眼,她正站在沙发上,憋着一张通红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创口贴贴在她干干净净的脑门上很突兀,显得她忽然有点儿可怜。

第6章

顾衿这一仗打的一举成名,不仅在公司里名声大噪,在外头,她和尹白露女巾帼的外号也传了出去。钱齐峰高兴,月末发薪水的时候特地吩咐财务给顾衿多包了一千块的红包。

顾衿拿着工资条从财务签了字出来,用手机迅速操作着什么。

尹白露跟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猛的拍了她一下,吓顾衿一跳。尹白露看她手机转账的界面,“又给咱妈转钱?”

尹白露看了眼金额,蹙眉。“不是吧你,多发的那一千块也打过去了?”

“嗯。”顾衿按了绿色的确认,“我也没什么花销,前阵子她说今年冬天想跟着几个同事去新西兰,给她拿个路费。”

尹白露认识顾衿两年,之前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不管在谁的眼里,顾衿都是一个特别孝顺的孩子。亲近的人都知道顾衿是单亲,工作以后,每次发了薪水她都要给她妈妈打过去一部分,后来顾衿赚的多了,又结了婚,不能常常陪在顾妈妈身边,顾衿在物质方便给母亲补贴的就越发勤了些。

这边尹白露话音刚落,顾妈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妈?怎么了?”

顾妈妈正在家里炖汤,听到顾衿的声音很高兴。“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儿就回家里来吃吧?叫上旁政。”

“他……工作忙。我去吧,我下了班过去。”顾衿踟蹰着,“妈,你不用准备太多。”

听着顾衿把电话撂下,尹白露赶紧跟顾衿打听。“你和旁政闹别扭了?”

顾衿不太自然,“没有啊。”

“得了吧。”尹白露调侃她,一脸八卦。“陈湛北把事儿告诉他以后指不定回家跟你怎么发火呢,那厮多要面子啊,你俩……我估计怎么着也得战个一百零八回吧?说说,谁赢了?有没有吵着吵着就化怒气为欲望直接闹到床上去的那种?”

“说的好像你多了解他一样。”顾衿白了她一眼,迅速抓住了问题的中心,“不对尹白露。”

她眯着眼睛审视着她,“你好像最近跟陈湛北走的很近啊。”

这下换成尹白露不自然了,她跟顾衿打着哈哈,一会儿说今天天气不好雾霾很大,一会儿又说食堂的饭不好吃,没几分钟,就消失在了顾衿眼前。

这个时候快要下班了,大厦很静,顾衿站在走廊的楼梯间,看着尹白露的身影,表情慢慢垮下来。

尹白露一语中的,她,可不就是,跟旁政闹别扭了吗。

他从那天以后有好几天晚上没回来,顾衿端着不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给她打。两个人就这么冷战着,谁也不主动联系谁。

其实顾衿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一脸冰霜说她有病的样子,以至于顾衿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患上了什么病,比如偏执,敏感,自私小心的毛病,那种毛病只在她单独对着旁政的时候才有,只对他一个人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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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确实不好,旁政从机场出来在外头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都是灰。他刚进办公室,秘书戚琳就极为有眼色的接过他的大衣,给他换了一件新外套。

陈湛北半躺在旁政办公室的沙发上,啧啧两声。“瞧给您爱干净的。”

“你这两天是去哪儿了?来公司可找你好几趟了。”

“无锡。”旁政倒了一杯水含在嘴里,嗓子发干。“入冬了,打算把那边航运的几条线停了。”

旁政的盛恒集团最早是做化工和航运起家的,后来生意做大,旁政渐渐把重心放到了地产和科技研发上,最早的老牌儿企业只留了名下一家化工研究中心和一支远洋船队。

旁政这人念旧,纵然现在生意做大了,也还是不忍心把当初起家的行当扔下,每年不管盈亏,只当留个念想。

陈湛北是知道这其中缘由的,“冬天事故率少,而且五六年了都没什么事儿,现在还这么小心?”

旁政叹气,“老爷子前两天就打过电话的,停就停了,也不指着它挣钱,就当让他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