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摆身，冲着白狐的方向又是一声咆哮。

白狐优雅地从裂缝中升起，身形秀美，容色如月，蓬松的九条尾巴悠闲地扬在身后，四肢虚空站立，以独特的节奏踏步向前，“想要干掉我？小家伙，口气倒是不小，你家里的长辈知道吗？”

流川恼怒地呲牙，白狐笑，语气温和仿佛聊天，“看来是被丢出来的弃兽，没有被教导任何知识。”白狐看向姒元，一条尾巴轻柔地卷在身前，毛尖上都带着玉色的光华，“你是哪一家的小子，三番五次没有规矩地来打扰我们，算你们运气好，先醒过来的是脾气比较好的我和石龟，不然那只小凤凰早就被吞了。趁别人还没有被打扰到，你们走吧！”话音刚落，八条尾巴射向八个方向，同时扎入几个正在催化的血脉中，碎肉翻飞，瞬间化灰。

姒元身形不动，提气高声道，“前辈，我是来自赢家的姒元。赢家和安家本为世家，千万年来互通有无，千年前元女被收割之时安家十万士卒为安家铸成血肉高墙为安家留下一脉。现在赢家的玄女面临和元女同样的困局，空间锁已经展开，监察会切断了内域全部航线，如果赢家得不到足够的能量支持，连一脉都无法留下。”

白狐晃晃尾巴，“原来是来讨债的啊！”

“元女当年率众女种试图建立新的星域体系，削弱监察会的控制力，结合科技和空间的力量寻求新的稳定星域的办法，这也是玄女之志向。”姒元一边沉稳应对，一边将抽出的红鞭环绕在身体周围警戒，单手探入怀中甩出一个锦囊，“短短五十年而已，玄女已颠覆传统空间领域的理论知识，建立了新的系统。”

流川兽瞳微缩，那锦囊他熟悉得很，鸠雀日日捧着不知研究了多少时间，但这玩意分明和玄女没有任何关系，他嗤了一声。

白狐尾巴卷起锦囊，只梭一眼便发现了关窍，好奇地玩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亲切地看向流川，“小家伙，你好像有不一样的看法？”

“这是一个世界，一个据说能够成长为星系的世界。”流川将长尾盘起，“但这只是拙劣的赝品。”

姒元淡淡扫一眼流川，“元女虽不在......”

飙风骤起，白色流光如刀锋击中姒元的身体，红鞭应激反应，血色光芒割开白光，姒元的身体又退出上千米才堪堪稳住，白狐声音变冷，“注意你的言辞。”

姒元温笑一声，似是讥讽，“原来神兽也不过尔尔，被监察会打败后龟缩在女种的壁垒之类，以谎言度日，却连为主人报仇的勇气也没有。”

“住口！”又是几道白光甩过。

姒元身体周围的红光一层层被削弱，却倔强道，“元女身死，你们连面对的勇气也没有，欺骗自己能保存性命，但是能安慰元女的精神？元女的遗志，你们统统抛弃......”姒元尖刻的话语如刀锋一般毫不留情，声波震荡传遍太空，如暴雷般落在白狐身上，白狐双目如冰，沉默地鞭打姒元的身体，姒元坚持了十余吸，声音渐弱。

流川眼角抽了几下，仰头呼啸一声，“狐狸，人死都死了，还说不得？”

狐狸猛然收起九尾高高扬起，暴涨的狐狸尾巴几乎环绕整个船队，他的声音早没有最初的温和，不怀好意道，“哦？你又有什么看法？”

“我最不喜欢这家伙平日里假兮兮的样子，但这次他可没说错，你女尊都死了，你就只能守在这破地方，还不准人说你女尊死了。自欺欺人也不是你这个欺法......”

响亮的鞭击抽中流川，流川身体翻开，一蓬星光从他额间爆开，流水一般环绕它的兽体。

白狐怔了一怔，“果然是故人之子......”尔后仰天长笑，白毛飞扬，状若疯癫，高频音波朵朵爆开，陨石粉碎。流川趁机射向姒元，尾巴拖走他的身体，飞快向船队奔去，“操，老子亏死了，你算计我我还得救你。”

姒元双目圆瞪，操控红鞭在太空中编出一副复杂的图案抛在两人身后。

“向那边三度。”姒元指点。

“你烦不烦？”流川不耐。

“狐狸要追上来了，想要命就听我的。”姒元果断道，沿途布置不知多少重机关。

白狐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不断有红色丝线缠绕他的身体，他轻蔑地用兽爪拨开，那能割裂空间的红线几乎无法伤它分毫。

“嘿，追上来了。”流川侧头，“前面就是你船队了，被全灭你就光杆了。”

姒元咬牙，拍拍流川的尾巴，“放开我。”

流川松开尾巴，姒元立在空中，似乎想了一下，笑道，“玄女一直不愿意我们使用那玩意儿，破坏宇宙规则的东西在她看来就不该存在，但若不使用，怎么做才能实现她的愿望？恨自己无能没有任何意义，唯有以我的无能来承担骂名......小腾蛇，你走远一点，不小心把你搞死了，我不会说对不起的。”

“你要用什么玩意儿？”流川好奇极了。

姒元解开手腕的扣子，露出两只黑色的环来，材质类似赤候和管伯佩戴过的，但其表面若隐若现一些金色的花纹，似乎某种能量的具现，他双掌相合，太空中被布下的红色丝线变黑，力场改变，外部能量疯狂涌入后消失无踪，居然形成一个类似黑洞的环境。

白虎咦了一声，姒元微微一笑，冲流川道，“还不快跑？”

“跑？”流川挥舞双翅，“我从来不跑！”

姒元不再说话，只专心操纵丝线，编织一个个陷阱环绕白狐，白狐身体周围的力量被黑色的丝线吞噬，短暂地陷入迷惑中，丝线越来越多包裹他的身体，空间挤压，白狐的身体慢慢变小。

“这什么厉害？刚才怎么不拿出来？”流川暴跳。

姒元全身紧绷，分不出力气说话，身体周围的丝线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稍不注意便有崩溃的危险，他抽身体中的全部力量以求最后一击。

“不好！”姒元高叫一声，绷紧的丝线断裂散开，九条雪白的尾巴从黑团中射出。流川见势不对，张口以吞噬空间气势狠狠向白狐的颈项咬过去，白狐的身体以目可视的速度暴涨，流川锐利的牙齿只咬到他的皮毛便被挥开，却有一片星光扎入白狐的身体，一线鲜血染红它的皮毛。

一击中，流川卷起姒元的身体后退，双翅一拍，无数银色的星光射出，白狐九尾笼成一个空间向两人罩过来，眼见便要被抓住，一团巨大的亮蓝色能量划破漆黑的夜空，在白狐的身体上爆开。

流川回头，兴奋道，“暗鸦来了。”

白狐一条尾巴被高能压缩主炮击中，连绵不断的爆裂后，尾巴无力垂在身后，转头冲飞船的方向咆哮。

“这是次声攻击，将准备好的结界护罩抛出去，不然便等着变成一滩血水。”暗鸦快速交代身边的副官，“联系连州，要求技术支持，同时将每艘船上的符箓师集中起来。船队以三才列阵，将腾蛇给我带回来。”一些列的任务后，暗鸦双手飞快在屏幕上输入各项指令，主舰的操作需要上千的人手，但被姜女团灭后他的人手不够，打量基础工作需要他在中央控制台自行处理，手速过慢将拖累整个船队的速度，而战争中一秒对生命而言也太慢。

“白狐冲过来了，将结界抛出去。”暗鸦盯住白狐来的方向，打开和连州的通讯频道，“连州，我们困住白狐后，需要你们的主舰主炮定位进行亚空间攻击。”

连州的面孔出现在暗鸦的屏幕上，“我需要十分钟冲注能量的时间。”

“十分钟，多一秒也不行。”

连州比划出一个感谢的姿势，打开全部能量通道。

白狐越来越近，身体撞上结界，外围的十层毫无悬念地破裂，飙风冲击船队，小小的飞船颠簸不已。流川见势不对，抛开姒元，追上白狐，张口便咬，白狐不耐烦地回头，对准流川的颈项，白色流光一闪而过，青色鳞片剥落，血肉翻飞。流川甩尾缠住白狐的身体，姒元的黑色丝线随之上前，丝线扎入白狐的身体，染黑无暇的皮毛，便有能量吞噬的滋滋声。

两兽缠斗片刻，流川不及白狐一半大小的身体被甩开，白狐便专心对付那些丝线，一条尾巴扫过，丝线断裂，扫清障碍，白狐继续冲向船队。暗鸦又放出千余层结界，布置结界的符箓师力量太弱，结界打在白狐身上如无物一般，神骏的兽体降临船队，八尾飞扬，一声兽鸣，尾巴从飞船地步掀翻，能量冲击之下，飞船外壳升起庞大的护罩。

暗鸦肌肉抽搐，太低估神兽的力量，若非流川布置在船外姜女亲制的符阵，他的船队又覆灭了。

暗鸦站起身，扳正飞船，主舰转换方向，向流川的方向打开交流道，甩出牵引绳。

白狐仰天尖啸，四肢轻灵，身体匹练一般，前爪狠狠按在主舰之上，船身狠狠下沉，暗鸦的身体又是一抖，双手打开全部武器口，却依然舍不得到手的小腾蛇。

白狐按下主舰，探出十个锐利的爪扎入船体，金属碎裂，船体失衡，无数气囊爆裂，船内外压力不平衡，眼见主舰便要崩溃，暗鸦冲连州大吼，“十分钟到了！”

连州在屏幕下抱歉一下，按下发射按钮。

郁女短促地惊叫一声，“我们还没甩开白狐。”

暗鸦双眸暗沉，手臂肌肉绷紧，五指摸向操作台下的装置，却见一道蓝幽幽的光芒从宇宙深处射来，万千符箓如光一般散开罩住整个船队，一个个符箓爬上主舰船体迅速修复金属裂缝，又结成一个庞大无匹的符阵，以白狐的身体为中心，束缚。

暗鸦手慢慢收回，眨眼，沉声对着屏幕道，“捕获腾蛇一只，回收。”

交流道慢慢拉近，流川的身体被卷入主舰船底，舱门关闭。

☆、第147章 梦境（一）

“我只能坚持十分钟......,不，五分钟！”姜静流全力用符阵对抗白狐,声音断断续续传向暗鸦,暗鸦迅速将瞄准的坐标发送至连州,远远便见主舰的主武器口打开，庞大的钢铁怪兽露出冷酷的真面目来,一串串能量碰撞的蓝色闪电在武器口之间流窜积蓄,一道光华如日光划破漆黑的宇宙击中符阵所在的位置。

姜静流感觉符阵的压力陡减，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拍拍胸口,钟舒敏向她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小飞船顺着空间裂缝的方向接近暗鸦。

主炮的一次攻击锁定空间强力压缩，符阵的控制力慢慢减弱,距离越近，姜静流便收了符阵，对着屏幕上的暗鸦道，“流川没事吧？”

暗鸦微微一笑，“当然。”

姜静流点点头，正欲接口，立即感觉周围的能量场改变，无数的能量线急速流动集结，形成一个高密度的能量空间，她惊诧扭头，却见白狐所在的位置早成一片乱流，但在这乱流的中心点却有一个亮色的光点膨胀，万道光华笼罩，姜静流不由自主地洒出千万层结界，本能地用手护住双眼，强光却让她眩晕。

姜静流从梦境中缓缓醒来，太阳穴痛得抽抽，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表现，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拼命过，白狐这种级别的神兽果然是不能用强力来硬抗的。耳边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下意识用手摸一下肚子，孩子还在，心跳强壮有力，钟舒敏的声音很舒缓，“醒了？起来喝点果汁吧！”

姜静流张开眼睛，直挺挺起身，床正对舷窗，窗外是旷古的宇宙，无数飞行器在壁垒上下翻飞，几条巨大的裂缝横贯壁垒，有彩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来。

“外面是在做什么？”姜静流端起果汁好奇。

“白狐被打开的黑洞吞噬了，暗鸦和姒元达成了协议，利用流川的血脉打开壁垒，整个归元星的所有权，流川占据百分之二十，姜域占据百分之十，剩下的全部归属玄女。”

姜静流一脸不可思议，“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从壁垒里出来了？”

“主舰封锁了这一片空间，目前还没有发现比白狐更强大的能量场了。”钟舒敏指向舷窗外，“几个爆破的定点已经设置好，流川现在正在配合姒元的计算做主支撑点的裂缝，你要去看看吗？”

姜静流带着满心的好奇和疑惑接近巨大的壁垒，成功来得太突然，这样的好运不可置信。

流川在太空里蹦蹦跳跳毫无压力地挥洒珍贵的血液，无远弗届的绵延生长的肉胎将壁垒覆盖出一块巨大的空间，然后是固定程式的放大和爆破，其间钟舒敏不断收集各种珍贵的数据，建立研究模型，和姒元的人交换各种信息，就他面上喜滋滋的表情让姜静流认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珍贵的经历。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全部的爆破点完成，所有飞行器清空退回安全区，船队向后移动引爆整个壁垒。

壁垒的爆破美丽极了，仿佛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空间被压缩又膨胀的一瞬间，彩色的光芒以一朵莲花的造型迸射开去，无数空间碎片飞扬着化为光点，能量混乱流动，这一个过程漫长梦幻。

等待能量场稳定的时间让人着急，姒元迫不及待地派出多支考察队伍探路并收集信息，当前面传来可以通行的好消息的时候，驱逐舰现行，清空了航线上的各种乱流、陨石和空间裂缝，肥美的归元星终于向众人揭开神秘的一角。

为了确保安全，在通过壁垒之前，姒元安排了断后路的几艘船守候在开辟出来的航线上，便义无反顾地直奔归元星。

“这真是梦境一般。”姜静流不可思议地看屏幕上立体的彩色画面，一个比黄泉庞大十倍的行星，海面和陆地各占一半，高山和原野错落有致，绿地覆盖率高大百分之九十，各样湖泊如翠玉在地面闪闪发光。三块庞大的陆地仿佛传说中的天宫一般飘荡在归元的赤道上方，水脉支流，灵泉宝树仿如野草。

钟舒敏将视线调整到三块漂浮大陆的底部，青色的山岩上密布神秘的能量符号，一条条能量射线在各个节点流窜，巧妙地利用行星之力对抗地心引力，最小的能量消耗，最大的能量输出。

姒元的先遣队迫不及待地占据了三块大陆上最好的降落位置，很快发出信号表明安全可靠，几乎是同时，负责能量收集的队伍扑向了陆地上能量实质化形成的高山。

暗鸦谨慎地跟在姜静流船后，并没有让自己的人圈地。

仿佛是为了印证姜静流心中的不安，能量采集船刚伸出庞大的机械手臂，山体崩裂，一只人类的手臂从乱石中伸出，长逾千米，五指横扫，指尖顿生风暴，采集船连一秒也未坚持便凭空消失。

姜静流瞪大双眼，钟舒敏大声对暗鸦道，“撤退！”

变故只在一瞬间，姜静流空间中倾泻而出的符箓还来不及捏碎展开，飙风席卷大陆，狂猛的能量天地浩劫一般甩向姒元的主舰，无坚不摧的船体从底部开裂，无数飞行器仓惶出逃但却跑不过超越光的攻击力。

姜静流瞪大眼睛，如慢动作一般看着整个船队在眼前崩溃离散，飘散在身体周围的符箓被攻击波冲击后被动打开，各样彩色的能量结界展开，她的飞船寸寸化灰。钟舒敏向她伸出手，一句话还未说出，身体便消失在强光中。

姜静流甩甩头，失重凌空，无数飞灰飘落，这是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手掌逼近船队碎屑，五指合拢握紧，发出渗人的挤压声，有挣扎的厮杀，良久手掌打开，一条小腾蛇奄奄一息躺在那手掌心，姒元身体被红线缠绕，警戒地后退。

姜静流眯眼，探手从空间中摸出完善的黑色棍子放出，棍子见风便长，棍体缠绕的无数符箓挥散能量线，开始吸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能量。姜静流手指微动，棍子射向手臂，集中经络密布之处，皮肉开裂，可见如山脉矗立的森森手骨。

手掌略顿了一下，姒元拉着流川的身体趁机闪开，退向姜静流身后，双目充血，“姜女！”

姜静流调整身体周围的结界将两人包裹进来，连续打出手印，棍子继续膨胀，直致和手臂相当。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如非棍子上的符阵可自动吸收能量，姜静流早败落，但见日头偏西，手掌的动作不紧不慢，丝毫不见力竭。

“那是什么玩意？”

“元女的第一签约人是一个将人体力量运用到极致的超级战士。”姒元擦干净嘴角的血液，“据说在收割元女的最后一战里，他单凭*的力量击破了监察会驻守在外域的最强大的行政星。”

“你们来，没有对付他的策略？”

姒元苦笑，“一切计划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五指灵活地罩起一个空间，意图捆住棍子，姜静流冷脸引爆棍体上三分之一的符阵，剧烈的爆炸后五指只剩白骨。

一个冷冽的轻哼似乎从地底发出，高山又是一阵崩塌，另一只手缓缓从地面升起，双手合拢，截住黑色棍子全部去路。

姜静流咬牙，激活剩下的三分之二符阵......

“想要他们活命，就不要轻举妄动。”地底的声音如冷兵器互相碰撞，姜静流抬头，赫然见那双手之后飘在空中无所依托的安全舱。

姜静流顿下手，双目充血，身后腾蛇扭动身体，蛇尾卷上姜静流双腿，双翅以保护的姿态环绕。

“你们打扰了我的休眠，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声音勾动食指，空气流动卷起安全舱汇在他掌心，“你的命，和他们的命，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