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从导演名气来看,从剧组配置来看,更重要的是从未来的奖项票房来看,陈嘉的判断是目前的《貂蝉》远胜《玉飞音》。

对于这两者,宋晚知道的比陈嘉要多,她将后背靠在车座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是,《玉飞音》不如《貂蝉》。”

☆、第56章 家人

车上,陈嘉了解今晚酒席的来龙去脉,最后下了这样一个评语:“《玉飞音》不及《貂蝉》。”

宋晚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应道:“是,《玉飞音》不如《貂蝉》。”

她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见过了王汝康和他的《玉飞音》的结局。上辈子,王汝康的确是用心拍了,《玉飞音》也可以说是相当具有诚意的一部作品,然而,有些时候,并不是用心就能取得成功的。当年,这部《玉飞音》完全沦为陪跑者,票房奖项双双失利。在那之后,宋晚也在没听过王汝康重整旗鼓再导些什么戏,窝回他哥哥的剧组里做了个小摄影师。

娱乐圈就是这样,有时候你砸千金也不一定能听见声响。她是个穷人,没有多少资本可以依仗,挥霍不起。所以她必须谨慎,每一步都不能踏错,不能冒险。

宋晚将头倚在车窗上,低低地又叹了口气。

车内一时无话,倒是驾驶座上的林晓晓满含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玉飞音啊,宋奶奶可喜欢她了。小时候就记得她总说什么这位是女人中的豪杰,活呢就要活得像她一样。”

宋奶奶是小时候林晓晓和她待的那家孤儿院里管厨房的一位老奶奶,孤身一人也没有亲人,一直都待在孤儿院里。宋晚就是被她从门口捡回来的,名字也是宋奶奶给取的,就是跟了她姓。宋奶奶这个人慈祥又和蔼,院里的孩子们都喜欢黏着她,有时候宋晚和林晓晓被院长和其他阿姨骂了,就跑去厨房找她。宋奶奶总是会给她们塞上一两口好吃的,然后抱着哄她们。

宋奶奶是个戏迷,最爱玉飞音,平日就喜欢和孩子们讲这一位。她总说玉飞音活得不容易,但偏就是在这不容易里活出了精彩。玉飞音是女老生,在她那个年代,京剧就是男人的天下,女老生没有唱出名头的,也没有被人看得起的。在玉飞音之前,还没有一个女老生被当成角来捧过。那时,玉飞音刚刚登台唱戏,还没讨得看客的喝彩,先得了名旦松鹤鸣的青眼。两人来往一阵,渐生情意,可此时松鹤鸣的父亲不愿接纳玉飞音,这个老固执同世人一样,认为松鹤鸣有了情就难入戏,会被玉飞音毁了,且也觉得玉飞音配不上自家儿子。而松鹤鸣本人,他也不敢接玉飞音入门。是以两人情断,玉飞音潜心苦练,硬是在群男人之中冲杀出来,唱出了名堂,被时人封为“玉皇”。她自己向世人、向松鹤鸣证明了,她不但不会毁了任何人,还能成就自己。

宋奶奶喜欢玉飞音的戏,更喜欢玉飞音这个人,常常都要和她们讲的。直到临走前,宋奶奶都拉着宋晚的手,叫她好好学玉飞音。只可惜,上辈子她不听话,没学成,到头来把自己毁了。所以这一回,她得好好学,把张宴宴那些人都给踩到脚底下去,风风光光地把这出戏给唱好。

宋晚倚着车窗,看路旁盏盏路灯往背后倒去,轻声跟了一句:“是啊,宋奶奶最喜欢玉飞音了。”

林晓晓也没再继续开口,她心里也想得明白,喜欢是一回事,演不演这个戏又是一回事。一个是一线导演精心筹备的冲奖作,一个是万年摄影师初闯影坛的处女作,虽然未来是个未知数,但单从这前期来看,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车行一路,三人再没谈起《玉飞音》这个话题。到了以后,宋晚让林晓晓送陈嘉回去,自己一个人便上楼去了。先蹑手蹑脚地回自己的家里换掉高跟鞋收拾收拾,才提了药酒去对面敲门。

虽然今早孟其芳没有拦她出门,但宋晚晓得,他对自己不顾惜身体高强度工作一直是不赞同的。她还挺担心孟其芳会生气的。

敲三下门,等上几秒,门便开了,一只手机先伸到了她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华夏电影》发布的一条微博,文字内容大致就是简述了今天邀请到龙昆和两位新任龙女郎来拍摄封面,下面配了九张拍摄过程的工作图,其中大半都有宋晚和她脚上那双细跟高跟鞋入镜。

“呵呵”干笑两声,宋晚一手把孟其芳举着手机的这只手臂按下,另一只手提着药酒在他面前晃了晃,强行转移话题问道:“你昨天说要帮我擦药酒,还算数吗?”

孟其芳上前就把人打横抱进屋去,边走边问:“你上午还说穿平底鞋,算数吗?”

宋晚理亏,低头认错:“工作需要嘛,不想让你操心。你别生我的气。”

孟其芳把人放在沙发上,掐了掐她的脸:“你不能骗我。”

“下不为例!”宋晚勾了他的脖子就主动去亲了一下侧脸。现在她觉得自己找到一点点小窍门,亲一亲哄他高兴。

但哪有她想得那么好糊弄。

孟其芳侧过脸就吻住了她的唇,压在沙发上来来回回亲了好久,亲得她不住告饶。宋晚被亲得面红耳赤,不知道多努力才找出力气按住了孟其芳伸进她上衣里的那只手,一面往后缩一面红着耳朵连声地保证:“不骗你不骗你不骗你……”

孟其芳原是带着点气恼,吻着吻着那原来的怒气都无影无踪了,变得单纯地专注地只去追逐那粉嫩的柔软。唇齿相交,意乱情迷。宋晚来之前洗过澡,发丝肌肤之间都还带着淡淡的花香,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芬芳,闻起来让人舒心,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本来还只是隔着衣服掐着她的腰,偶尔间衣摆撩起就碰到了里面的肌肤,娇嫩细滑,不由自主地探了进去。

被按住了手,孟其芳咬了咬她的唇,然后从这意乱情迷中找回理智,收回手,将衣摆拉回原位。含着唇瓣喘匀了气,他坐起身顺带把身下的人也拉起来,开始重新谈正事:“不要骗我。你不能因为有些事情你猜我会生气会担心,所以就选择不告诉我、骗我。我愿意为你操心,不要骗我。”

他说得认真,所以宋晚即使脸烫得不行,也还是抬了头正视他,认认真真地答应了:“恩,不骗你。”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但你不能生我的气……不能生太久。”

孟其芳点头成交,俯身就要再吻一下。刚刚有了那一段,宋晚现在心跳得还快到不行,脸也觉得热到烫手,才不要让他得逞,身子往后一缩,右脚就踏在了孟其芳的胸口上:“脚疼!”

孟其芳笑了笑就放过了她,坐回去捉住那只小脚放到自己腿上,伸了手去讨药酒。

“我洗过澡来的,真的不嫌弃吧?”虽然昨天这人明确表态过,但鉴于原来的洁癖属性,宋晚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不嫌弃你。”

孟其芳拿过药酒,搓热了掌心才往上到了点,双手合握住宋晚的脚踝慢慢开始揉着。

宋晚最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才有了那么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一段,可当孟其芳热热的掌心贴上的她的脚踝的时候,她原先还在飞快跳着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孟其芳的动作慢慢的,又很小心,像是把她当做了六岁的小娃娃一样。

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疼爱过了。

宋晚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是家人的感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宋奶奶还在的时候,她被院长阿姨凶了的时候就跑去厨房,宋奶奶会把她抱到长凳上去坐着,给她擦眼泪。宋奶奶每天都在厨房里忙,一双大手满是老茧,总是担心自己手太糙会擦破小孩子的脸,所以每回给她擦眼泪的时候都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可在宋晚心里,那双手是天底下最柔软的一双手,软软的,热热的,容许她在那手心里任性,让她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所以每回,宋奶奶越是给她擦眼泪,她就越是哭得厉害。把宋奶奶哭得没法子了,就会把人揽到怀里去拍着后背哄,不要再掉金豆豆啦,奶奶给你做糖水蛋吃。这招是宋奶奶的绝招,回回都管用的。每回搬出糖水蛋,宋晚就会乖乖地忍住哭声,自己开始擦眼泪,慢慢地就不哭了也不委屈了。然后就坐在长凳上看着宋奶奶烧水煮蛋,每回把孩子哄住,她自己也开心得很,烧着水的时候就开始唱:“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唱的是《空城计》里玉飞音的那段。

玉飞音啊……

宋晚不知不觉间思绪就飘远,还是被孟其芳捉着脚轻轻拉了一起才回过神来。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宋晚伸脚轻轻踩了踩他的掌心,垂了眸轻声说:“想起你喊我胆小鬼了。”

☆、第57章 名分

孟其芳轻笑了一声,捉牢她的脚,继续小心地给她擦药酒。

宋晚过了一会,又开口问他:“你知道王汝康吗?王汝宁的弟弟,也是他的摄影师。”

孟其芳点头。王汝宁的片,他一般都会看。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我之前查了查,他拿过两次金鸣奖的最佳摄影,听说非常的厉害。”

“不错。”孟其芳看宋晚闪着一双求知若渴狗狗眼,于是又多说了一些:“他的镜头很好,尤其是构图、运动最好。《明月楼》里有一个五分钟的长镜头,从俯拍到绕着明月楼的悬空下降时的旋转拍摄,最后扎江面的水下拍摄,非常漂亮。”

听起来是真的很厉害啊……宋晚抿着唇连点了好几下头。然后她又皱了眉,说不上是不甘心还是如何地又问了一句:“可说到底,电影的核心还是导演吧?摄影、剧本、演员那些都还是要由导演来最终做决定的,一般来说,对吧?”

“只有画面成不了电影,”孟其芳手上沾满了药酒,不然一定要去揉一揉她那纠结的眉心,所以只笑着过去亲了一下,然后说完下半句:“但电影也不可以没有画面。”

宋晚又皱了皱眉心,又过了好一会,欲言又止。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干脆凑过去亲了一口。

孟其芳挑了挑眉,主动问了一句:“你想知道王汝康和王汝宁兄弟哪个好?”一脸纠结都摆在脸上,绕来绕去地问些摄影和导演和电影的问题,他的理解能力又不差,一猜就猜得差不离。

宋晚鼓了鼓腮帮子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干脆一五一十地说了:“王汝康要自己拍部片,想请我去演女主角,演玉飞音。”

“剧本谁写?剧组其他配置如何?”

“要按着顾息和写的那部传记来改,编剧还没找,剧组其他人也还没找全呢。”那天酒桌上王汝康倒是坦诚,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晚,也正如此,陈嘉和林晓晓都不看好《玉飞音》,和《貂蝉》看来实在相距太大,两者之间至少差了十个《东宫西宫》。

“那我就只能告诉你,在镜头上,王汝宁只特写拍得好,其余都不及他弟弟。至于其他,王汝康没单独指导过电影,不好评论。”

“你也说,只有画面成不了电影的。”宋晚的声音极低,像是呢喃,也不知道是回答孟其芳,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孟其芳觉得自己大概是起了坏心,看她鼓着腮帮子纠结的样子就有点心痒,翘着嘴角就说:“恩,不过在我看来,没有画面的电影算不上好电影。”

果然,眉头又皱起来了。可惜他手上都是药酒,不然这一幕要拍下来才好的。

不过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这样烦恼,孟其芳便又开口说:“你如果想接这部戏……”

没等他说完,宋晚开口截住了这话:“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虽然话题转换得十分生硬,但孟其芳还是由着她,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往下讲。

“咳咳,先说好,你不要生我的气。这样做也是……迫于形势!恩!迫于形势!”讲到这里宋晚又垂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绝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总之,你别太生气……”

“说。”

宋晚皱着眉打了好几分钟的腹稿,然后决定先凑上去亲两口再开始谈判,可唇还没挨上,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的动作一顿,停在了那里。孟其芳抬眼看了看门那边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药酒,俯身先把刚刚那个吻完成,然后才站起来一只手臂穿过宋晚的双膝,另一只手臂搭着她后背,将人抱在怀里往门那边走过去。

宋晚这时候就急了,扭着身子就想往下跳:“干嘛干嘛干嘛!”

“别扭。”孟其芳沾着药油的两只手空着,只用手臂把宋晚抱在怀里:“借你的手去开个门。”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门口了,宋晚低头往可视门铃的屏幕上一看,就见到一件风骚的暗红衬衫,还有一张写满了风流的脸。

是孟其遥。

孟其芳微微弯了身,好让宋晚可以够到门把。但宋晚却一把跳了下来,逃之前还拉着他的脖子急急地说了一句:“我们的关系要先保密!保密……”

话没说完,她就想到了李科,然后停在原地问了一句:“你哥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孟其芳却是挑了眉问她:“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大写加粗的“我会生气,我生气了”。

时间紧迫,场面尴尬,宋晚拉着他的脖子匆匆在他唇上啄了几下,急得要跳脚了:“我之后和你解释啦,现在怎么办?”

“他不知道。”说完,孟其芳直起身来哼了一声,放任门铃声响着,又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卧室去了,然后自己去细细地洗了手,才走回玄关那开了门。

开了门,孟其芳便站在正中,看着像是没打算把人放进来。而门外的孟其遥抱臂站着,看起来也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他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尖,说道:“这么久才来开门?我还以为打扰到了你们二位,正准备走呢?”

“慢走。”

“别,我来不止是确认一下你们的关系。”孟其遥伸手挡了一下要合上的门:“最近电影市场这块竞争有点紧,新收了一堆的剧本挑了一些发你邮箱了,替哥掌掌眼。”

孟其遥来是有两件事。这第二件是让孟其芳掌眼挑剧本,常事,今晚就是顺带的。而这第一件就是来问问孟其芳现在和宋晚进展到哪一步了,顺便觉得初入情场的弟弟或许可以调戏、咳咳调侃一番。昨晚李科和方秘书八卦了一番,今早这事就进了他耳朵,于是他便想要来看一看。

嗯,大概进展到哪一步,孟其遥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

“不送。”

“唉先别”孟其遥继续挡着门:“你呢,要是认真的,差不多就找个时间把人带回家里让妈见见。”

“……”孟其芳视线落在侧墙挂着的画上,说:“我们的关系要保密,暂时。”

孟其遥闻言一愣,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弟弟那不情不愿的语气,乐了。他抿着唇忍着没噗嗤出声来,看着自家弟弟头顶上的黑云,满眼睛都是幸灾乐祸。本来还以为开门见人浑身低气压是嫌他打搅了好事,现在看来是自己吃了瘪。这情况也是难得、少见,孟其遥觉得自己能指着这个笑一周。

虽然他没笑出声,但那不怀好意的笑都写在脸上了,孟其芳皱着眉就送客:“有事周末回家再说。”

孟其遥也觉得自己快绷不住笑了,摆了摆手就撤:“得,我先走了,不耽误你讨名分去。”

讨、名、分……

孟其芳关门的时候用的力气都大了一些。

他关了门转身打算去讨名分……不是,是打算去找人谈正事。不用他进卧室,刚转身就看见宋晚翘着右脚,单脚跳了出来,一路哒哒哒地就跳到他身前。走道上没铺地毯,他干脆把人抱着站在自己的脚背上,两人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这件事本该严肃认真地好好谈一谈,但现在他扶着宋晚的腰,宋晚的手臂换着他的脖子,哪里还严肃认真地起来。

气氛不对,他说出来的话也就减了几分气势:“为什么要保密?”

“要是公开了,别人会怎么看,你是大名鼎鼎的孟导,我只是一个小演员,天差地别。到时候别人肯定会说,我配不上你,质疑我们的感情,会有很多的诋毁很多的不看好。”宋晚在他怀里一边解释,一边用额头轻轻撞着他的胸膛。

要由着她这么撒娇下去,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他也半点不犹豫地签了。孟其芳抬起一只手就顶住了她的额头,说:“在我眼里,你是宋晚,我是孟其芳,没有差别。”

听他说这么一句话,宋晚本来还在摆委屈撒娇的脸上立时就笑开了,躲过他顶着额头的手就踮着脚凑上去亲了一下下巴。不过感动归感动,该说的还是要继续说: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没有你那么洒脱,我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也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和你的。而且我的工作也需要我重视别人的看法。所以嘛,先保密一下,拜托拜托拜托。”

每一句“拜托”就亲一下,孟其芳怀抱着这样一个大宝贝觉得自己的权利岌岌可危。按着肩膀让她站好,微微往后仰了脖子拉出距离,他开始在投降签约之前做最后的争取:“对谁保密?你的助理都知道了,不可能是对所有人。”

“媒体嘛大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