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1 / 1)

一时柯府的家用大夫唐大夫来了,给柯阁老诊治了一番后,柯阁老方吐出一口气,醒转了过来。

想起方才自己晕倒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再次骂起柯二老爷来:“你贪那么多银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府里这些年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你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我的份例来的,两房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一模一样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知道你早年吃了不少苦,所以对银子看得格外重些,可银子再多,死了也不可能带到棺材里去,你到底为的是什么啊,咳咳咳咳……”

急得柯阁老夫人忙上前给他顺起气来:“老爷,您慢点儿说啊,唐大夫方才可说了,您年纪大了,万万不能再动气,不然……铭儿已经没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叫我们这一大家子都靠哪一个去?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也忍不住怨恨起柯二老爷来,没见过这么坑自己兄长和家人的,老爷这些年待他够好了,好到连自己母子尚且要靠后的地步,谁知道他就是这样报答老爷的,老爷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却在后面拼命挖老爷的墙角拖老爷的后腿,他贪那么多银子,难道顿顿吃的都不是饭,而是银子不成,他也不怕噎死了自己?!

柯二老爷与柯阁老兄弟情深,见兄长被自己气成了这样,到底没有再说告饶,求柯阁老救自己一回的话,只满脸悔不当初却坚定的道:“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错既是我犯的,我这就找皇上认罪去,不管皇上是要杀,还是要剐,我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能不连累到大哥,不连累到咱们一大家子人!”

说完,猛地站起身来,便往外冲去。

急得柯二夫人忙一把拉住了他,尖声说道:“老爷,您不能去啊,您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您千万不能去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叫我们孤儿寡母的靠哪一个去……大伯,当初之事都是我又哭又闹撺掇的老爷,老爷他都是被逼无奈,求您就救他一回罢,您是阁老,是百官之首的首辅大人,皇上怎么也不可能赶尽杀绝,不然我们再求求三皇子妃娘娘和怀王殿下去,皇上心疼孙子,一定会饶过老爷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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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五回 封爵

柯二夫人声泪俱下的哭求了一阵,见柯阁老只是闭着眼睛摇头叹息,半点也不被她的哭求所打动的样子,想着他们一房向来比大房弱,不但一家之主弱,儿孙也弱,也不知是不是一家子的好风水都让大房给占了去?

如今是大伯看在老爷当年牺牲自己成全他的份儿上,对老爷一直愧疚怜惜有加,自家一房才能有现下的好日子过,一旦老爷不在了,人走茶凉,大伯对他们一房哪还能跟现在比?

便大伯仍能待他们一如既往,等哪日大伯没了,大嫂与侄儿们可就说不好了,就算现在,几个侄媳妇侄孙媳妇私下里也对他们一房颇有微词,还笑话儿她出身卑微行事小家子气,娘家隔三差五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又多,当她不知道么,她只是不说而已。

也不想想,当年她嫁进柯家时,柯家家底还薄得很,常常几日下来才能吃一顿肉,大伯也才刚中了进士几年,还在庶吉士馆靠点微薄的俸禄度日,都是他们夫妇撑起了整个家好吗,不然哪有大伯的今日,当大伯当年谋得的那些肥缺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就更不必说当年是她家老爷牺牲了自己的前程,才成就大伯的了,一群忘本的东西!

所以哪怕只为了自己儿孙的前程与富贵,她也一定要求得大伯保下老爷,不然她今儿就在大伯面前,一直到跪死也不起来了!

念头闪过,柯二夫人又哀声哭了起来:“大伯,当初真是我无意听说了那什么熊春找到了府里求见大伯,才撺掇的老爷,我说‘如今是大伯还在,我们一房自然什么都与大房一样,可等哪日大伯不在了,我们哪还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届时钊哥儿钦哥儿几个要娶媳妇儿,要继续往上考,总不能让他们也跟老爷一样,一辈子都是个秀才,燕姐儿几个要出嫁,还有小的们要养,哪里不要大笔的银子,可如今这偌大的家业都是大伯挣的,便大伯与大嫂宽宏大量肯与我们均分,我们又哪来的那个脸要?难道老爷是打算将来让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吗?’”

何况这些年大伯为了支持三皇子夺嫡,更是明里暗里填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进去,公中根本就没有几个钱儿,又能分给他们多少。

若将来怀王殿下能登上皇位也就罢了,他们一房虽不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多少也能跟着沾点光,可若失败了,别说沾光了,能保住脑袋都是万幸了,他们总得为自己和儿孙们留一点后路。

不过这话柯二夫人聪明的没有说出来,只抽泣着继续道:“我那阵子日日都又哭又闹的,大嫂还以为我与老爷吵架了,还说了老爷一顿,不知道大嫂还记得不?所以老爷真是被我逼得没法,才会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的,大伯要罚就罚我,要杀就杀我罢,只求您能饶过老爷这一次,有了这次活生生血流量的教训,他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柯阁老被弟媳哭得又头疼起来,片刻方喘着气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如今已不是我饶不饶他的问题,而要看皇上饶不饶他了,且还得他认罪态度良好,并把那些私吞的银子都拿出来,才有希望,所以弟妹你不要再说了,且先起来罢,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柯二夫人哪里肯起来,忙又推起自己的长子柯钊来:“钊儿,你快求求你大伯,求他饶你父亲这一次,你大伯向来喜欢你,看重你,你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几分的。”

柯钊前几年中了举人,如今正日夜苦读以备来年的春闱,若能高中,便是正经的进士老爷了,即便这个进士老爷年纪大了些,有柯阁老的提携,他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

算是柯大爷柯铎去世以后,柯家下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人了,如今柯阁老的希望也都寄托到了他身上,在他告老致仕以后,自家总得再有一个做官的人,如此等到孙辈们相继高中时,才能不至没人提携他们,让他们将来也似自己般,宣麻拜相,让柯家成为真正的豪门世家。

谁知道偏在这当口,自己的父亲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来,柯钊可不比柯二夫人那般没见识,以为伯父是首辅,便能只手遮天了,反倒正是因为伯父是首辅,树大招风,才更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不然便是皇上肯答应不追究这事儿,那些与伯父不合的人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是以在柯二夫人哭求时,他早已是满脸的羞愧,这会儿母亲终于不说话,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他立时毫不犹豫便道:“大伯父,即便父亲只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但错了就是错了,不会因为犯错的人悔不当初便改变结果,所以大伯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罢,只要能将对大伯和我们整个家的伤害降到最低。只是父亲他到底年纪大了,若能一死了之还罢,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一定受不住,侄儿恳请您能设法让侄儿替了父亲,父债子偿,自来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话一出,柯阁老的脸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一些,不无欣慰的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总算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教诲和栽培,只是此事到底要怎么收场,已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总得我押了你父亲去面见过皇上后,看皇上如何发落,我唯一能答应你的,便是我一定会尽全力争取保下你父亲的性命。”

柯二老爷与柯二夫人则是满脸的愤怒与难以置信,柯二老爷劈手就给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声道:“好一个大义灭亲的举人老爷啊!别人养的儿子,替父亲去死也不眨一下眼,我养的儿子倒好,惟恐父亲死不了,眼见父亲已在悬崖边儿上,一个不慎就要掉下去摔得米分身碎骨了,不说拉父亲一把便罢了,还要推父亲下崖,真是好儿子啊,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养了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说要去向皇上认罪是他的事,而且他哪是真的要去,不过是作势一下而已,大哥几十年如一日的待他好,岂有不阻止他的?谁知道大哥不阻止他也就罢了,亲生的儿子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谁都能说这话,惟独他不能好吗!

柯二夫人瞧得儿子被打,虽心疼儿子,却也是满脸的责怪与不赞同:“钊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父亲犯错还不是为了你们,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倒是柯阁老夫人母子婆媳几个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二房还有个明事理的,知道他们纵再哭求下去,也改变不了二老爷的命运,谁让他犯的是那样的滔天大错,那还不如丢车保帅,至少还能保住其他人不是?

就是自家老爷的首辅之位,怕是怎么也保不住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家族要出一个首辅是何等不易之事,如今竟被他们的愚蠢和贪婪毁于一旦,他们竟还有脸哭求!

柯钊顶着半张又红又肿的脸,满眼痛苦的劝起柯二老爷和柯二夫人来:“父亲,母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不是大伯能说了算的了,你们就别为难大伯了好吗?他这些年为了这个家殚尽竭虑鞠躬尽瘁,已经够不容易了,如今出了事,我们帮不上他的忙也就罢了,好歹别拖他的后腿啊,我不是说了,便皇上真要父亲的命,也有我替父亲去死吗?”

说得柯二老爷越发的怒不可遏,本来满心的后悔与恐慌就找不到地儿发泄,如今倒是正好可以发泄到儿子身上了,劈头盖脸的就再次打起柯钊来:“你个不孝子,混账东西,你说替我去死,就怕到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反正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大好人生却刚刚开始,我不死谁死……我只后悔当初没有一把将您摁死在血盆子里,也省得如今活活被你气死!”

柯二老爷盛怒之下,出手着实不轻,一开始柯二夫人还只是看着,觉得儿子的确该得点教训,老爷好歹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怎么能那样说?当然,也不无任柯二老爷打给柯阁老看的意思。

但只看了一会儿,见自家老爷出手实在不轻,她便又忍不住心疼起儿子来,忙上前拉起柯二老爷来:“老爷,好了,您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就要打坏了啊……”

柯二老爷哪里听得进去,反倒犹如火上加油般,出手越发重了,急得柯二夫人只能扑上前挡在了柯钊面前,又急声向柯阁老夫妇道:“大伯,大嫂,你们快劝劝老爷啊,再这样下去,钊哥儿真要被他打坏了。”

正乱着呢,柯阁老长随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自外面传进来:“老爷,外面来了个妇人,还带着一双儿女,说……说她那一双儿女都是二老爷的,因着实担心二老爷,怕二老爷出事,这才会带着一双儿女贸然登门求见,奴才自不肯让他们进来,可那妇人带着一双儿女在大门外长跪不起,奴才怕人瞧了咱们家的笑话儿去,只得将他们放了进来,如今就在门厅里,该怎么安置,还请老爷示下。”

柯二老爷与柯二夫人的动作便一下子定格住了,屋里其他人也瞬间鸦雀无声,才还吵得人头疼的屋子,终于落针可闻了。

片刻,还是柯二夫人尖利的声音响起:“柯海西,你这个老王八蛋,老不修的,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背着我在外面养小的,还养出了一双儿女来,你也不怕马上风,死了也被人笑话儿!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孙子孙女都成群了,你还要脸不要脸!”

说完尖声向外问起柯阁老的长随来:“那个贱人多大年纪?两个贱种又多大年纪?他们要长跪不起是他们的事,跪一下又死不了人,你让他们跪着便是,让他们进来做什么,说,你是不是收了贱人的好处……我活到这么大年纪,也没受过这样的气,今儿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不活了!”

才让满屋子的人都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男丁们立时满脸的复杂,想不到父亲/二叔/祖父/二叔祖竟还在外面有一个家,他一个六旬老翁的日子,倒比他们一群年轻人还滋润得多。

一众女眷则通红着脸低下了头去,既是不耻于柯二老爷的所作所为,也是羞憎于柯二夫人的粗鄙和口无遮拦,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再继续听下去。

柯家的奶奶少奶奶们,都是柯阁老发迹以后,才相继娶进门的,出身可谓是一个比一个高,自然越发衬得柯二夫人粗鄙与小家子气至极,这样的事,她们素日至多只是听说过而已,哪里亲见过?今儿倒是可以一饱眼福了,也算是苦中作乐罢。

柯阁老的长随已在忙忙为自己辩解了:“二夫人,没有的事儿,奴才绝没有收人半点好处,奴才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们,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奴才纵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儿啊,何况奴才没有那个心,那一位……那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儿,约莫十四五岁了,小的是儿子,也有十来岁了,长得都与二老爷挺相似,不然奴才也不至于放他们进来,实在是有眼睛的都看得见,求二夫人息怒……”

柯二夫人闻言,就越发气得厉害了,声音也是越发的凄厉:“那贱人才三十来岁,女儿就已十四五岁了,也就是说,她十几岁时就跟了你,柯海西,你还是人吗,对着比自己女儿都要小的女人都能下得去口,你也不怕人说你一树梨花压海棠,说你禽兽不如?我告诉你,那两个小贱种我是宁死也不会认的,你趁早让他们都给我滚蛋,我可不想出门被人指指点点,说那两个贱种不知道是谁的种,毕竟十几年前你就已经时常有心无力了!”

一面说,一面还想扑上去挠花柯二老爷的脸,就是要让他痛,让他难堪,她才能稍稍解气。

柯二老爷本来正满心的心虚与恼怒的,心虚是对柯二夫人的,到底夫妻了几十年,柯二夫人旁的方面再不好,待他的心却是没的说,不然方才也不会那样拼死的维护他了。

恼怒则是对自己那个外室烟娘的,后者打什么主意他心里清楚得很,什么着实担心他,怕他出事都是假,想趁此机会登堂入室,为自己挣得一个名分,为一双儿女挣得一个前程才是真。

可他不是一早就跟她说过了,他绝不会让他们母子进门,更不会让一双儿女上族谱的吗,但他也说了,不会亏待他们母子,不会让他们母子在他死后无所依傍,定会给他们留够一辈子花用不尽的银子,定会让一双儿女都有好前程,他们母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闹到家里来,真当进门有那么好,真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么!

以前还觉得她到底是官家千金出身,跟自己时又是清倌儿,既漂亮又知书达理,知情识趣,简直比家里的黄脸婆强了一万倍,如今方知道,是官家千金既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那就是凡事爱较真,将名分看得比天重,将儿子能不能进学,也看得比天重,难道不能考科举,不能出仕当官,就不活人了?

但现在,随着柯二夫人这一番怒骂吼出口,尤其还当着自己兄嫂和一众子侄辈的面儿,柯二老爷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她踩到了脚底下,还说他‘十几年前就已经时常有心无力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心虚啊愧疚啊什么的,自然瞬间都荡然无存了。

一把推开扑上来的柯二夫人,便怒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也不看看这会儿小辈们都在,就满嘴胡咧咧,信不信我休了你!”说完一跺脚,便要往外面见烟娘母子三人去。

“你给我站住!”却被柯二夫人尖叫着张开双臂挡在了前面,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我嫁进柯家四十年,为柯家生儿育女,侍奉婆母终老,对这个家一心一意,还替你纳了几房妾侍,你如今竟为了一个贱人和她生的贱种,就要休了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这个老王八蛋,想休了我与那个贱人双宿双飞,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今儿要出去见那个贱人可以,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一副狠戾决绝的样子,倒让柯二老爷一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起来,他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休了柯二夫人,更不敢再在这个当口闹出人命了。

看在柯二夫人眼里,霎时又多了几分底气,继续哭诉道:“你别以为我没念过书不识字,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七出三不去’,我今儿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了,省得让小辈们瞧笑话儿,我只有一个要求,立时把那贱人母子三人卖得远远的,还得我的人去卖,我便既往不咎,否则,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让他的儿女流落在外,以后还不定会走上什么路?柯二老爷再次大怒,“贱人,你好狠毒的心,他们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按礼也要叫你一声‘母亲’,你却心狠至厮,你还是人吗?我告诉你,我本来从没想过接他们母子入府的,如今却偏要接他们进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说完一把推开柯二夫人,便往外大步走去。

这次柯二夫人便再拦不住柯二老爷了,气怒攻心之下,往地上一坐,便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大伯,我方才是骗您的,当年的事不是我撺掇的二老爷,我也是事后才隐约知道几分的,这些年二老爷前前后后一共给了我三十多万两银子,让我收着以后慢慢儿用,我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可如今看来,我这里应当只是小头,那个贱人处才是大头,您立刻派了人去查抄那个贱人住的地方,自然就能知道二老爷这些年到底私吞了多少银子了!您拿了这些银子,再押了他去向皇上认罪,皇上看在您大义灭亲的份儿上,也许就不会让您致仕了呢……”

三十多万两银子,十几年平均下来,一年至少也有三万两了,就这还是小头,那大头得有多少?

何况熊春总不能把自己搜刮来的银子都送回京给二弟,总得自己留一部分,千里做官说到底还不是为的银子,不然他当初干嘛辛辛苦苦的进京跑官?

那熊春在西南到底得多过分,才能在那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搜刮出这么多银子来,也就不怪当地的苗夷要反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柯阁老再次气了个气血倒流,人事不省……

自然这一夜,整个柯府上下都是不得安生,连上方的空气都跟着带了几分沉闷与压抑似的,让人喘不过起气来。

好容易天亮了,柯阁老却病得起不来床,更不必说去上朝了,只得忙忙打发了人去递牌子告假,反正皇上知道柯家出了事,料想不至于太过责怪他,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皇上责怪或是不责怪他,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不是吗?

果然早朝上,皇上瞧得柯阁老的位子今日空缺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把苗夷台江部想尚主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让百官廷议。

文武百官察言观色体察上意简直就是本能了,稍稍一觑皇上的脸色,便知道皇上约莫是愿意下降公主郡主到台江部的,毕竟台江部那样的蛮夷小部,给个宗女已经是开天恩了,而以一个宗女就能换来西南的安定,于大邺来说不要太划算,皇上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于是就有人站出来说:“启禀皇上,西南本就是我大邺领土,西南的苗人也都是我大邺子民,既是大邺子民,公主郡主出降,就不该叫和亲,而该叫下降了,所以臣以为可行,请皇上圣裁。”

这话说得巧妙,既合了皇上的心思,又不至于让太子殿下觉得没脸,毕竟当初太子殿下那句‘家国安危,竟要建立在女人的痛苦和眼泪之上,难道我宇文氏,竟连慕容氏都不如了不成?’实在流传甚广,他们为人臣者,自然该面面俱到,把上位者们的脸面和心意都顾全了。

果然皇上闻言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加深了许多,道:“爱卿所言甚是,只是在人选问题上,还得好生合计一番才是,总得双方都满意,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命如今的宗正令礼亲王世子:“回头便把宗室里正值婚龄的女孩儿都统计一下,朕先看看都有哪些人,挑选出几个合适的来后,待台江王子进京后,朕亲自见过了,再做最后的决定也不迟。”

“臣遵旨。”礼亲王世子忙恭声应了。

宇文承川趁机插言道:“父皇,儿臣倒是觉得,这人选可以不必只局限于宗室内,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可以考虑一下,待台江王子进京后,让太子妃或是哪位娘娘办个赏花会什么的,让众闺秀见一见那位王子,也许反倒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就像父皇方才说的,这是结亲,而不是结仇,总得双方都心甘情愿才是。”

皇上想了想,点头道:“太子所言有理,那人选就扩大到四品官员以上人家的女儿罢。”

此事便就此揭过暂不再议,皇上又说起封赏平大老爷的事来:“此番平爱卿立下大功,朕心甚慰,传旨,封平修之为平西伯,袭三代,赏黄金千两,钦此!”

大舅舅终归还是封了爵……宇文承川暗暗叹息,看来皇上到底还是防着他的,这倒也罢了,总归他对皇上从来没报过太大的希望,自然也无所谓失望,就是大舅舅入阁的愿望,此生怕是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也不知道他接到圣旨后,心里会失望成什么样儿?

偏这失望还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宣诸于口,不然光众人的唾沫星子,已足以淹死他了,更不必说旁的。

文武百官听得这道圣旨,则是反应各不相同,向着东宫与平大老爷交好的,便都暗暗替他替东宫可惜,若他不是遇上丁忧,完全可以入阁的,便是皇上,也不得不顺应民意,那东宫势必如虎添翼;

与东宫从来不一条心的则是暗喜在心,平修之这次入不了阁,还封了爵成了勋贵,那这辈子入阁的希望都不大了,得好生想一想,怎样才能将他们的人推进内阁,顶柯阁老的缺才是,听说柯阁老此番致仕,已是板上钉钉了。

向来与柯阁老走得近的人们则是满心的焦急,柯阁老一倒,他们以后可要靠着谁去?还有成国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随着柯阁老的倒台,而改变初衷,他们得尽快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第二百七六回 绝情 断臂自救

平大老爷被封为平西伯一事,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都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汹涌起来,各方势力都是百般忙碌百般角力,以期能最终达到各自的目的。

谁让平修之运气就这么不好,偏在刚立了大功的当口死了娘,不得不丁忧呢,那他处心积虑扳倒柯阁老,倒是平白在为他们做嫁衣了,也不知道接到圣旨后,他会是个什么心情,太子殿下又会是个什么心情,虽不至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封爵总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满心的欲哭无泪意难平罢?

皇上这一手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足见皇上对太子殿下虽一日胜似一日的信任与看重,心里到底还是防着太子殿下的,那便是他们的机会!

彼时平大老爷的确正领着阖家上下开了中门在接旨,对封爵之事他虽然失望,但因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且等待将来太子殿下上位以后,他虽实现理想和抱负的机会照样很小了,却可以栽培儿孙们,让儿孙们完成他未竞的心愿,他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胸襟和气度,只要他的儿孙们有真才实干,就一定能有机会的。

所以平大老爷待何福海宣读完圣旨后,便立时叩谢过皇恩,接过了圣旨:“臣平修之,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福海见平大老爷脸上不见丝毫怨怼不甘之色,一张脸立时笑开了花儿,忙亲自上前搀了他起来,道:“恭喜伯爷,贺喜伯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自大邺开国以来,似伯爷这样纯粹依靠自身能力和功劳封爵的,不超过三个,伯爷果然不愧为大邺的肱骨之臣,想必这会儿太子妃娘娘也一定很高兴。”

平大老爷闻言,忙笑道:“公公实在谬赞了,我不过只是尽了为人臣者应尽的本分罢了,何况单靠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便有功劳,也是大家的,实在当不起公公的夸奖。”

又请何福海去厅里吃茶,“公公也知道,如今我府上还有热孝在身,不然定要请公公留下,吃一顿便饭,好生敬公公两杯才是。”

何福海忙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伯爷何必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况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呢,杂家就不多叨扰伯爷了,等明儿有了机会,一定登门与伯爷好生喝两盅,伯爷届时可别嫌杂家不请自来啊。”

“怎么会,家里的大门随时为公公敞开,就怕公公嫌弃寒舍简陋,不肯来呢。”平大老爷又笑着与何福海寒暄了几句,亲自打点了他一番,再亲自送了他出去,方折回了厅里。

就见所有人都还在,脸上的表情也都颇为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子出了什么不好的事,而不是才封了伯爵,领了厚赏,正式成为了盛京最引人注目的人家之一呢。

平大老爷就笑了起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不是该高兴么,怎么一个个儿的反倒跟别人借了你们的米,却连糠都没还你们似的?”

命平二老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圣旨请到娘灵前,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回头再开了祠堂,敬告过列祖列宗后,将圣旨在仙楼上供起来。”

平二老爷见兄长满脸是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哥没有怒形于色甚至满腹怨怼……忙笑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