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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得连题外话都没力气了,汗……

☆、第一百七二回 太子妃的威严不容侵犯

连与众当事者无关的女眷们都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正殿那边的情形了,何况顾蕴,虽然宇文承川已与她说了倒霉的绝不会是他们,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她终究不能全然安心。

所以她一直全神贯注听着那个自称是个总旗的男子的话,连一个字都不曾漏掉。

等将对方的话全部听完后,她与宗皇后林贵妃一样,也立时意识到不妥了,不过对比宗林二人为这不妥瞬间惨白了脸,她的心情却是瞬间大好,倒是与二皇子想到了一块儿去,那些个兵士可是自去年秋冬开始,便再未领过一文钱的军饷,宇文承川奉旨治水却是今年正月的事,大舅舅难道有先见之明,自那时起,就在给宇文承川留治水的银子了?

可见大舅舅是无辜的,事情另有蹊跷。

却没想到,宗皇后都还未发话呢,庄亲王世子妃倒先叽歪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轮得到她区区一个亲王府的世子妃说话吗?还敢含沙射影的说大舅舅果真挪用军饷了,不然她的大笔嫁妆从哪里来,她今日不给她几分颜色瞧瞧,她这个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妃也趁早别做了!

顾蕴怒极反笑,叫了一声“白兰”,“给本宫狠狠掌庄亲王世子妃的嘴,一直掌到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话为止!”

“是,太子妃娘娘。”白兰立刻屈膝应了一声“是”,几步上前揪起庄亲王世子妃,便左右开弓狠狠扇起后者的耳光来,白兰可是练家子,下手还毫不留情,力道有多重可想而知,也就四五下,已打得庄亲王世子妃鼻子嘴巴都淌了血,两颊也高高隆起,白兰刚揪住她时,她还能尖叫,这会儿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好了!”顾蕴看在眼里,这才淡淡叫住了白兰,看向庄亲王世子妃冷冷道:“父皇在正殿亲审击鼓之人,才刚说了一句话‘民告官下告上依律该廷杖一百’,命人行刑,甚至还未正式开始审案,你就先给平侍郎定了罪,给本宫定了罪,你哪来的资格越过父皇给朝廷命官和东宫太子妃定罪?你眼里可还有父皇?庄王婶,您回去后,可得好生管管她才是,今日她只是冲撞了本宫还没什么,明日若是连母后甚至父皇都冲撞了,就不只是挨一顿嘴巴即能解决问题,指不定就要为贵府上下招来灭顶之灾了!”

彼时庄亲王世子妃的耳朵已嗡鸣得没那么厉害了,两颊也因已痛到麻木,整个人反倒比方才稍稍好受了些,自然将顾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立时哭倒在了庄亲王妃脚下:“母妃,儿媳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太子妃就这样欺辱儿媳,儿媳再不好了,也是堂堂亲王府的世子妃,是太子妃的嫂子,何况母妃在这里,皇后娘娘也在这里,就算儿媳有错,也该母妃与皇后娘娘责罚儿媳,怎么算也不该太子妃出这个手才是,母妃可千万要给儿媳做主啊,不然儿媳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被欺辱成这样,十几年的脸都丢尽了,呜呜呜……”

庄亲王妃一张脸早已气得通红,却大半是为长媳的愚蠢气的,只有小半才是为顾蕴的目中无人气的。

方才三皇子妃给庄亲王世子妃使眼色她不是没瞧见,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异倒还觉得没什么,自家本来就是亲皇后三皇子的,现成的人情傻子才不做,不做白不做么。

等庄亲王世子妃话都出口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太子先前的态度摆明了不怕事儿,可见早有防备,方才击鼓之人的话也摆明了不利于皇后娘娘和三皇子,万一此番又跟上次一样,太子反倒大获全胜,自家以后可该怎么办?

当即便在心里将长媳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不会装没看见三皇子妃的眼色,或者是等其他人开了口后,你再开口啊?知道你自来觉得我们老两口儿偏心小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夫君的世子之位就要不保,所以卯足了劲儿的各处掐尖要强,可你连基本的趋吉避凶都做不到,连基本的大局观都没有了,我还要你这样的长媳何用?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顾蕴仅因为一句话便将庄亲王世子妃打成这样,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叫庄亲王妃如何能不生气,纵再不想为长媳出这个头,少不得也只能为她出了,这已不仅仅是攸关她一个人的体面,而是攸关整个庄亲王府的体面了,没听可恶的顾氏连‘为贵府上下招来灭顶之灾’这样恶毒的话都出口了吗?今日她若不是找回这个场子,明日整个庄亲王府的人也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念头闪过,庄亲王妃已看向了顾蕴,面沉如水的说道:“太子妃,你三嫂说得对,她再不好了,也是亲王世子妃,还是你的嫂子,论尊卑,在座还有皇后娘娘,论长幼,还有我这个做婆婆的,太子妃却问也不问皇后娘娘和我一句话,便直接这样欺辱于她,太子妃也未免太霸道了些,实在难叫我们婆媳口服心服。”

说完看向宗皇后:“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婆媳做主,为庄亲王府做主啊,不然以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整个皇室宗室乃至天下,又还有什么长幼尊卑可言!”

宗皇后正是心乱如麻之际,哪里耐烦管这些破事儿,而且因为庄亲王世子妃这么一闹腾,正殿那边的情形她压根儿一个字都听不见,心里因忐忑不安就越发不耐烦了,只想大喝一句,让顾蕴与庄亲王妃婆媳都滚出去,外面有的是地方,她们要扯皮且滚出去扯。

可一旦事情朝着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了,他们与宇文承川那个婢生子势力威望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以后要倚仗庄亲王府的时候还多得很,今日她若不为她们撑这个腰,他日自然也休想庄亲王府再为他们母子卖命!

宗皇后只得看向了顾蕴,沉声说道:“太子妃,不管怎么说,你擅自打人就是不对,本宫还在这里呢,你却连问都不问本宫一句,眼里还有本宫这个母后吗?何况庄亲王世子妃那句话我们都听见了,虽略有不妥,也谈不上冲撞你,你说她便是,怎么能直接动手打人?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想多说了,你给庄亲王世子妃陪个不是,再把你那个打人的宫女拉下去杖毙了,此事便就此揭过不提了。”

说话间,想起事情是因三皇子妃给庄亲王世子妃使眼色才挑起的,真正是一个眼色引发的血案,不由怒火中烧,狠狠剜了三皇子妃一眼,才又看回了顾蕴。

顾蕴却半点给庄亲王世子妃陪不是的意思都没有:“回母后,臣媳打庄亲王世子妃,是因为她竟胆敢越过父皇给朝廷命官和臣媳堂堂东宫太子妃定罪,是因为她目无父皇,而不是因为自觉她冲撞了臣媳,便是见了父皇,臣媳也是这么说,所以母后的要求,请恕臣媳做不到。”

当她不知道她们蛇鼠一窝呢,哼,皇后与三皇子妃婆媳她打不得,她们的狗腿子她还打不得了?!

宗皇后方才还想着早点把事情了了,她也好继续听听正殿那边的动静,所以其实并没有重罚顾蕴,反倒有敷衍庄亲王妃婆媳的嫌疑,谁知道就这样,顾蕴竟然也要驳回她的话,还抬出皇上来压她,说什么‘便是见了父皇,臣媳也是这么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几乎是一瞬间已变了颜色,也懒得再与顾蕴废话了,直接喝命吴贵喜:“把方才打人的宫女被本宫拉下去,乱棍打死!”那个婢生子不是宝贝顾氏得很么,他不让他们母子痛快,她就折腾他老婆,总之谁也别想占了谁的便宜去!

吴贵喜尖声应了一声“是”,扬声向外叫了句:“来人!”便有两个太监应声进来,要拿白兰。

却被顾蕴张开双手挡在了头里,怒声喝道:“本宫在这里,谁敢不经过本宫的允许,就打死本宫的人?除非踏着本宫的尸体过去!”当着她的面就敢打死她的人,当她是死人么?反正正殿动静大些这边都能听见,显然反之也是一样,那索性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届时吃挂落的绝不会是她!

到底是一国太子妃,全天下仅次于宗皇后尊贵的女人,谁敢真动她一根汗毛?两个太监不敢,吴贵喜也不敢,只得满脸为难的看向了宝座上的宗皇后:“皇后娘娘,您看这……”

宗皇后已是怒不可遏,霍地自宝座上站了起来,怒声道:“本宫为长为尊,别说只是打死你身边一个宫女了,便是要打你甚至太子,谅谁也不敢有半句二话,你却为了一个宫女就如此顶撞本宫,你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母后?来人,把太子妃给本宫拉住了,再把这个宫女拉出去杖毙,本宫还不信堂堂中宫皇后,一国之母,竟连想打死一个戴罪之身的宫女都做不到了!”

顾蕴寸步不让:“臣媳并没有顶撞母后,臣媳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在座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庄亲王世子妃冲撞臣媳在先的,臣媳不叫宫女掌她的嘴,难道还自己动手不成?宫女不过是奉臣媳之命行事罢了,何罪之有,还请母后收回成命。”

眼见婆媳两个针锋相对,其他人则噤若寒蝉,满殿都是剑拔弩张的氛围,礼亲王妃不好再冷眼旁观下去了,到底皇后是婆婆,太子妃与她这样针锋相对下去,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宗室里与庄亲王府交好的人可不在少数,谁知道她们会乱嚼什么舌根?太子妃好容易如今名声好了不少,可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礼亲王妃因清了清嗓子,笑道:“皇后娘娘,要我说,方才老三媳妇儿的话的确太诛心,太子妃嫁妆是丰厚,可谁不知道那是由太子妃早亡母亲的嫁妆、显阳侯府、云阳伯府并平府倾几家之力置办组成的,高门嫁女么,嫁妆多一些也无可厚非,何况咱们宇文家还是天下第一家,太子殿下的聘礼也是天下第一份,老三媳妇儿那话的意思,却只差摆明了说太子妃的嫁妆都是平侍郎挪用军饷而来,叫太子妃如何能不生气?别说太子妃了,连我听了都生气,这是置显阳侯府与云阳伯府于何地,有她这样打亲家脸的吗?就更不必说她那话还有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的嫌疑了。”

顿了顿,当没看见庄亲王妃婆媳的黑脸一般,又看向顾蕴继续道:“当然,太子妃越过皇后娘娘和长辈打人也不可取,要不这样,太子妃与老三媳妇儿都卖我这张老脸一个薄面,看在我的份儿上,老三媳妇儿就就方才的话给太子妃陪个礼告个罪,太子妃呢也就方才的打人之举给你三嫂陪个不是,大家就将此事借此揭过去,也省得坏了大家过节的兴致,未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这话摆明了向着顾蕴,别说庄亲王妃婆媳都不称意,凭什么明明吃亏的就是她们,反倒要她们先赔礼告罪,息事宁人?

宗皇后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现在已不是顾氏打了庄亲王世子妃的问题了,而是她连她这个母后都敢顶撞,简直嚣张狂妄到了极点,她今儿若不把她的气焰打下去,明儿她岂非越发要在宫里横着走,让整个大邺后宫都跟她姓了?!

冷哼一声,宗皇后正要开口说话,何福海过来了,单膝点地给宗皇后行了礼后,道:“皇后娘娘,皇上在正殿那边听得偏殿这边喧哗得厉害,特地打发奴才过来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奴才传话儿给娘娘,若众位主子都用完了宴,就先回后宫去,省得留在这里影响正事。”

宗皇后满腔的恼怒就一下子哑了火,她这会儿就算将顾蕴打压到了尘埃里去又如何,只要正殿那边的事态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了,她这边便都是做的无用功,于大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倒是正殿那边,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她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后,方笑道:“没出什么事,不过是大节下的,大家兴致都极高,说话的声音难免高了些罢了,你回去告诉皇上,就说这边已快要散了,倒是皇上那边,不知道这会子怎么样了,事态恶劣,皇上可千万别因此气坏了龙体才好。”

何福海笑道:“原来是这样,奴才这便回去禀了皇上,希望皇上听了后,能稍稍消点气,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听说辽东的普通士兵们至少一小半都常年吃不上一顿肉后,生了好大的气,即刻便命人传户部和兵部的众位大人去了,说今日他们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就全部摘了他们的脑袋……嗐,瞧奴才都混说些什么呢,没的白吓坏了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奴才且先告退了。”

说完单膝点地又是一礼,却行退了出去。

余下满殿的女眷你看我我看你的,终于都彻底意识到此番之事的复杂性与严重性了,不由越发的噤若寒蝉。

礼亲王妃方看向宗皇后,笑道:“方才的事皇后娘娘还未及定夺呢,不知道我倚老卖老的提议,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宗皇后心思都飘到正殿那边去了,本来已隐约听见了一点的,又被礼亲王妃的话打了岔,只得不耐烦的应道:“皇婶自来德高望重,您都说自己是倚老卖老了,本宫岂能不卖您老这个面子,就按您老说的办罢。”

礼亲王妃就当听不出宗皇后话里的嘲讽之意一般,看向庄亲王世子妃笑道:“既然皇后娘娘也发了话,老三媳妇儿,你且先给太子妃娘娘赔礼告罪罢……”

话没说完,见庄亲王妃要说话,抢在她开口之前堵了她的嘴:“知道你自来拿儿媳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可疼爱也分很多种,看见她犯了错却不及时纠正她,而是一味的想着护短,那就不是在疼她爱她,而是在害她了!”

庄亲王妃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话说回来,这老不死的仗着是长辈,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了,何况她?

庄亲王世子妃见再没谁可以护着她了,没办法,只得强忍下满心的羞辱与委屈,上前给顾蕴行了礼,小声说道:“都是臣妾出言不逊,还请太子妃娘娘大人大量,饶过臣妾这一次,以后臣妾定然不会再犯。”

礼亲王妃忙笑道:“这就对了嘛,太子妃娘娘,该您了。”

顾蕴如何看不出来礼亲王妃一直在护着自己,别人的面子不愿意给,礼亲王妃的面子还是很乐意给的,便也给庄亲王世子妃还了半礼,道:“本宫也有不是,不该越过母后和庄王婶对三堂嫂动手,还请三堂嫂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各自回了各自的位子落座,就此将此事揭了过去。

这下大家总算又能隐约听见正殿那边的情形了。

就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声说道:“父皇,据儿臣所知,大邺普通兵士的军饷是一月一两,米若干,肉油若干,甲胄冬夏各一套,全大邺一共是十一个总兵府,每个总兵府下辖五个卫,每一卫又下辖十千户,每个总兵府俱该是五万人,十一个总兵府合计五十五万人,而每年朝廷拨下的军饷都不少于一千万两,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也就是说,每个总兵府都能分到几乎一百万两,平均算到每个人头上,一个人也该有二十两银子,还不连粮草辎重,更不连每个总兵府还有各自的额外进项和私库,照理不该存在苛扣兵士军饷的情况才是。”

“可事实却是,普通兵士竟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肉了,那他们的份例和银子到底都去了哪里?除了辽东总兵府,其他十个总兵府是不是也存在这种情况?父皇一定要彻查此事,还所有兵士一个公道才是,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大邺才能安康繁荣,在座的各位也才能高房软枕,锦衣华服,我们绝不能让千千万万的将士寒了心,绝不能自毁长城!”

不是别个,正是宇文承川的声音。

顾蕴就暗自笑了起来,她家夫君的好口才可不仅仅只在对上她时才会尽数展现,必要时,对上旁人他的口才只会更好,想来今日过后,满朝文武都将知道太子殿下有张仪苏秦之才了。

宗皇后与林贵妃却是绿了脸,尤其是林贵妃,方才宗皇后与顾蕴对上时,她虽一直冷眼旁观,心里却比谁都着急,及至这会儿听了宇文承川的话,就更着急了。

十一个总兵府里,他们母子的坚强后盾就占了三个,一旦皇上真起了心彻查克扣军饷之事,他们母子的损失无疑将最大,以后他们还有什么力量与东宫和皇后母子抗衡?

林贵妃能想到这一点,二皇子自然更能想到,简直恨不能立时拿针缝上宇文承川的嘴,当然最好还是能弄哑了他,让他这辈子都再别想说出一个字来!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白解解气而已,嘴上还是斟酌着为自己的舅舅和岳父陈说开脱之词:“父皇,大皇兄所言甚是,我们绝不能让千千万万的将士寒了心,绝不能自毁长城!只是一点,各大总兵府上至总兵,下至千户百户,自开国以来便有……便有扣除一部分人的部分军饷,用以补给另一部分人的旧例,而且按规定,各品级的武将本就可以有一定数量的亲兵护卫,譬如总兵,按规矩可以有一千亲兵,永嘉侯身为辽东甘肃两总兵府的总兵,至少也能有两千亲兵,便是一个千户,依例也能有五十亲兵,平日里也还罢了,打仗时这些亲兵,可就是中坚力量了,给养给得足一些,也无可厚非。”

说着,意识到自己为永嘉侯和萧总兵开脱也开脱得太明显了些,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忙又补充道:“当然,就算要给亲兵补给得充足一些,也不至于将其他兵士克扣得那般厉害才是,想来永嘉侯戎马半生,爱兵如子,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可这四人又言之凿凿自己已大半年没领过一文军饷,辽东总兵府也说户部已有日子没发放军饷下去了,可见其中的确大有蹊跷,待稍后户部与兵部的人来了,父皇可得好生盘问一番才好。”

二皇子前半段话倒也不算是信口开河,大邺的天下是从马背上得来的,自来虽不至于重武轻文,对文治和武功却是等同看重的,不像历朝历代,都是重文轻武,建国伊始大邺的军队自然都是兵强马壮,当然若兵不强马不壮了,大邺的开国皇帝也打不下这偌大的锦绣河山。

可大邺开国距今已近百年,将士数代更迭下来,怎么能少了老弱病残?兼之如今四海升平,便是各地边关偶有战事,也只是小范围的,将士们无仗可打,久而久之岂能不松懈,战斗力岂能不大不如前?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仗着人多或许能打趴吓趴对方,更大的可能性却是尾大不掉,连将领与精兵们都跟着被拖累。

一来二去的,各大总兵府便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譬如一个千户,他手下有一千名士兵,自然就该有一千人的军饷给养,那么只要克扣五百人的一半军饷,便能将另外五百人养得兵肥马壮,关键这五百个人只会忠于他,等同于就是他的私兵了,谁想轻易将他降他的职,甚至是将他拉下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等上了战场,他靠着这五百人,还极有可能立大功,因功升迁,——这样的私兵,哪个总兵府的千户将军会没有几十几百个的?

到了总兵那一级,就更不用说了,二皇子说永嘉侯按例可以有两千的亲兵,但在座的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这话,所以若永嘉侯只是克扣一部分士兵的军饷,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现在的情况是,辽东总兵府的好些兵士已大半年没领过哪怕一文军饷了,平日里还吃不饱穿不暖,这其中怎么可能会没有猫腻?永嘉侯又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二皇子说完,趁众人都不注意时,立时给三皇子使起眼色来,示意他赶紧给自己帮腔几句,皇上已然动了疑,他们一定得尽快打消皇上对他们的疑虑,让事情不至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才是。

可三皇子却当没看见二皇子的眼色一般,只在心里思忖,就算事态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损失最大的也不会是他,支持他的总兵府,也就一个而已,而那个婢生子就算赢了这一战,势力也赶不上现在的老二,如此说来,这事儿反倒是自己渔翁得利了?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五百得来的小利,至少也比只失不得来得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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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能哄得儿子出门,真的是一步都不肯踏出家门了,不上学也不肯,肿么破?明天他还放假一天,后天又得开始纠结了,哎……

☆、第一百七三回 高风亮节的太子妃

二皇子见三皇子假装看不见自己的眼色,只管低着头,心里猛地一“咯噔”,老三不会是想临阵散伙罢?反正此事若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损失最大的也是自己,而不是他,他除非傻了才让自己也沾一腿的泥呢,果然在利益面前,什么兄弟什么亲情都是假的,压根儿不值一文。

可老三也不想想,那个婢生子经过治水之事后,声望本就大胜往昔,他又占了大道正统的名分,只要他不犯大错,便是父皇也不好轻言废弃他的,何况看父皇如今待他的态度,分明大有栽培他之意了,老三别到头来陪了夫人又折兵,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那才真是现了他的眼呢!

念头闪过,耳朵里再次传来宇文承川的声音:“父皇,二皇弟说的情况既从太祖开国之初,便约定俗成流传了下来,可见自有其称道之处,若永嘉侯只是克扣了底下部分士兵的部分军饷,倒也情有可原,能者是该多劳,能者也该多得,倒是不必苛责永嘉侯。只是大半年没领过一文军饷,就实在有些过分了,也许是底下的人瞒着永嘉侯做了什么手脚亦未可知?于公来说,永嘉侯府自老侯爷起,便镇守辽东,为辽东的安防立下了汗马功劳,于私来说,永嘉侯是贵妃娘娘的兄长,二皇弟的舅舅,也算是自家亲戚,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一定要深入的彻查此事,不叫永嘉侯心寒,更不叫辽东几万将士心寒。”

这个该死的婢生子,一定是他事先动了手脚,一定是的,不然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事到临头,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更可恨的是,他们事先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到,婢生子手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他不在盛京那五年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他,谁知道竟然还是低估了,老天爷这是瞎了眼吗?

二皇子听得宇文承川这一席假仁假义的话,简直恨不能生吞了他,想起三皇子的临阵撂手,更是气得两肋生疼,只觉全天下都在跟自己作对,只恨时光不能倒流,那他一定加倍提高警惕,决不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只可惜时光不但不能倒流,反而还会一刻不停的往前走。

很快户部与兵部的两位尚书和四位侍郎都到了,兵部左侍郎的身上还带着明显的酒气,其他几人身上的酒气虽不至于那么明显,靠得近了,也隐约能闻出来,本就是举家欢聚共度佳节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少了美酒,可皇上立等着见他们,他们根本来不及将身上的酒气都弄散了,可不就只能这样来了?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见皇上,便跪下行起礼来,兵部尚书又趁机解释了一下身带酒气的事,“……实在是皇上传召得急,微臣们怕耽误了正事,这才会御前失礼的,还请皇上千万恕罪。”

好在皇上只是大手一挥:“不过是身上带了几分酒气罢了,算不得御前失礼,都起来罢。”命宇文承川,“太子,你把事情大略与几位爱卿说一下,让他们先了解了情况后,朕再亲自问话。”

“是,父皇。”宇文承川忙应了,看向众位大人:“众位大人,情况是这样的……”言简意赅的把情况大略说道了一遍,说完看向了皇上。

皇上方沉声先问起户部尚书的话来:“白爱卿,这事儿你怎么说?朕记得户部给每个总兵府的军饷都是一季一发,据这几个击鼓之人的说法,他们已大半年没领过一文军饷了,也就是说,户部至少已两到三个季度没发给辽东总兵府军饷了,有这回事吗?”

户部尚书白尚书乃体仁殿大学士、内阁六位阁老之一,闻言忙叫屈道:“回皇上,绝无此事,不论是辽东总兵府,还是其他总兵府,每季的军饷户部都是按时按数发了下去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查户部的账目,上面都有每个总兵府的总兵印和每位总兵的私印,任谁也造不了假的,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点点头,面色缓和了几分:“白爱卿的为人朕还是信得过的,只是兹事体大,朕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何福海,你亲自走一趟户部,把户部过去一年的账目都给朕提来,朕要亲自过目。”

“奴才遵旨。”何福海忙跪下应了,却行退了出去。

皇上方又问起兵部尚书、保华殿大学士钟大人的话来:“钟爱卿,户部掌管军饷,各大总兵府的一应辎重补给却是兵部在主管……”

约莫半个时辰后,何福海领着几个捧了卷宗的太监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皇上接过仔细翻看了一番,因账目太多,又让宇文承川与二皇子三皇子兄弟几个帮着翻看,见情况果如户部尚书所说,每一季度的军饷都由各大总兵府的总兵大印和私印,脸色攸地又沉了下来。

二皇子余光看在眼里,后背就越发的汗出如浆了,怎么办,现在他要怎么才能扭转这不利的局面……心急如焚之间,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最新一季的账目上,恰巧没有辽东总兵府的大印和自己舅舅的私印,这说明什么,说明至少这一季的军饷,辽东总兵府的确至今没领到,他就说嘛,他们的情报怎么会有错,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败了!

二皇子如获至宝,忙叫道:“父皇,儿臣这一本账目有异样,上一季和这一季辽东总兵府的军饷的确还未到,两季下来就是半年,也就不怪这几个兵士会说自己已半年没领过一文军饷了,户部根本就没发,他们上哪儿领去?父皇请过目。”

何福海忙上前双手接过二皇子手里的卷宗,奉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了一回,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看向户部尚书喜怒莫辨的道:“白爱卿,你方才不是说‘绝无此事’吗,现在你作何解释?”

白尚书额头就有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回皇上,这个、这个……”

白尚书今年已快交七十的人,至多一两年,就该致仕了,本来他就属意平大老爷接自己的班,何况平大老爷又成了太子的舅舅,将来他推荐平大老爷拜尚书入阁,想来内阁赞成的人一定会比反对的多,所以这大半年以来,好些原本该自己分内的事,白尚书都交由了平大老爷去做,旨在让他越发的独当一面。

所以这事儿他真不知道,也就不怪他紧张得额头冒汗了。

平大老爷忽然抱拳开口道:“启禀皇上,发放军饷之事向来由微臣负责,尚书大人只是总领而已,还请皇上先听微臣一言。事实上,每季度每个总兵府的军饷说是一齐发放,但还是有先来后到之分的,毕竟不是小数目,而且各总兵府也有近有远,于是户部就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距离相当的总兵府,每次发放军饷的先后顺序都轮流来,譬如辽东总兵府和大同总兵府,这一次辽东总兵府先领了,下一次就由大同总兵府先领,如此轮流下来,一年总要出现一到两次这个总兵府当季的军饷都已领到了,那个总兵府却连上一季的军饷还未到账的情况,如今辽东总兵府的便是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