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1 / 1)

许是因为心慌害怕,也是因为后悔绝望,胡良娣一开始说话便大失条理,到最后更是语无伦次起来,眼泪也是大滴大滴的落下,瞧着好不狼狈,也好不可怜。

胡良娣的确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秦良媛在屋里服侍的人都渐渐退出去后,便开始一再的挑衅起她来,又是说她难看,难怪太子殿下至今不肯多看她一眼,又是说她小家子气,自己规矩还没学好呢,倒想挑她的毛病了,难怪只能守活寡云云的,哪怕手里捧着滚烫的茶杯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照样奚落她。

把胡良娣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顺手抄起身边的茶盅便向秦良媛砸了出去,等她在秦良媛的惨叫声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后者的半边脸已满是水泡,都快不能看了,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已经迟了。

顾蕴将胡良娣的凄惶与绝望尽收眼底,却对她生不出同情怜悯之心来,想偷鸡就得先做好反蚀一把米的心理准备,待失败了就一句‘不是故意的’便以为可以脱罪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不是她一开始便存了折腾秦良媛的念头,如今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皱起眉头,冷声道:“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一时气不过拿滚水泼了秦良媛,才会致使她的脸成了现今这样了?”

“嫔妾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被秦氏那贱人气得狠了,求娘娘明鉴……”胡良娣忙声泪俱下的为自己辩白起来。

顾蕴却抬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本宫只想听你回答‘是’与‘不是’,不想听你说旁的,若一句‘不是故意的’,便可抹杀掉自己曾经的罪行,刑部大牢与大理寺大牢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犯人,每年秋后也不会有那么多被问斩的囚犯了。本宫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泼的秦良媛?”

胡良娣就抖得更厉害了,“是,可嫔妾真不是故意的,都是贱人使妖法控制了嫔妾,嫔妾根本身不由己……求娘娘网开一面,饶过嫔妾这一次,求娘娘慈悲……”

心里已后悔死不该自作聪明的出这个头,也不该一开始便存了作践秦良媛的心,她就算要收拾贱人,也该等过一段时间,贱人失了宠时再下手啊,家里父兄的姨娘们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她当时到底被多少猪油给蒙了心啊?

顾蕴既听到了胡良娣自己答“是”,等同于她已认了罪,也就懒怠再多说了,只吩咐冬至:“去瞧瞧殿下这会子在哪里,可得闲不得闲,若殿下得闲,就把事情禀了殿下,请殿下定夺,胡良娣终究是母后赏给殿下的,又比本宫进宫早,本宫也不好越过殿下处置胡良娣,总要殿下发了话,本宫才好定夺。”

关键她不知道秦良媛这么快便对胡良娣出手到底是不是宇文承川授意的,宇文承川又想如何惩治胡良娣,是纯粹的杀鸡儆猴呢,还是想借此机会打宗皇后的脸,让她别再明目张胆管他的房里事,看看她都挑的是些什么人罢,就胡良娣这样的人,也配做东宫良娣?

“是,太子妃娘娘。”冬至忙行礼应声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回来与顾蕴行礼道:“太子殿下说,胡氏如此歹毒,如何配做东宫良娣,让奴才传他的旨意,将胡氏褫夺位份,打入冷宫,秦良媛才进东宫便受此无妄之灾,现特晋为良娣,待伤愈后,燕禧院的一应事宜都交由秦良娣打理,以为太子妃娘娘分忧。”

东宫的建制其实就是一个小皇城,皇宫有的,东宫一应俱有,自然也少不了冷宫,只不过这个冷宫不能叫去锦宫,所以就直呼为冷宫罢了。

胡良娣,如今该叫胡氏了,胡氏听得太子殿下连亲耳听她分辨一句都不耐烦,便直接给她定了罪,虽知道自己在太子殿下心目中就跟草芥子一样,比尘埃还不如,依然觉得心寒齿冷不已,转念一想,又自嘲的笑了起来,一日夫妻才百日恩,她与太子殿下连一日夫妻都未做过,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恩义,可太子殿下他,也忒绝情了啊!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冷宫那样的地方,进去了还能有活着出来那一日吗?她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她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去!

念头闪过,胡氏已尖叫起来:“我不去冷宫,我再不好了,也是皇后娘娘所赐,太子殿下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凭什么打发我去冷宫,我位份本就比贱人高,我管教她是理所应当之事,我就算有错,也错不至此,我不服,我要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我这就求皇后娘娘为我主持公道去……”

一边说着,一边已疯了般往外冲去。

“拦住她!”只可惜才跑出没两步,已在冬至一声暴喝后,被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很快便制得动弹不得了,她犹不甘心,嘴里仍尖叫着:“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以为我是那等没有靠山可以任你们宰割之人吗,你们对我如此不敬,就算皇后娘娘肯饶过你们,我娘家也一定不会饶过你们……唔唔……”

话没说完,已被冬至掏出手帕给堵了嘴,待她再发不出声音来后,才冷笑说道:“皇后娘娘那里不用你操心,太子殿下自会去禀告皇后娘娘的,赏太子殿下这样一个恶毒之人做良娣,今日是秦良娣遭殃,若不严惩你,明日岂非就该是太子妃娘娘,甚至是太子殿下遭殃了?皇后娘娘的确该给太子殿下一个说法儿才是!至于你的娘家人,哈,他们若真拿你当自家人看,当初也不会明知是火坑,还把你往里推了,他们会帮你出头,你说梦话呢?咱家也懒得与你啰嗦了,带走!”

两个压制着胡氏的太监忙应了一声“是”,不由分说将胡良娣给弄走了。

顾蕴方收回视线,温声与秦良娣说了几句话:“如今胡氏已受到惩罚,你也可以安心了,且好生将养身子,早日痊愈了,才好把燕禧院的一应事宜都接管起来,为本宫和殿下分忧。本宫就不打扰你歇息,且先回去了,你这几日也不必过去请安了,待过几日伤口好些了,再去给本宫请安也不迟。”

被簇拥着离了燕禧院,回了崇庆殿去。

她前脚回到崇庆殿,宇文承川后脚便回来了,顾蕴自然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宇文承川因说道:“不外乎就是杀鸡给猴看罢了,能有什么打算?胡氏成日上蹿下跳的,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可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发落她,如今总算有了机会,自然不能轻饶了她,也好让剩下那几个看清楚,若安分守己,自然有安稳日子过,反之,胡氏的今日,就是她们的明日。以后你也不必为她们浪费时间,只管下一道旨意,不必让她们过来给你请安了,让秦良娣全权应付她们即可,也省得你日日都要白糟心一回,是你说的么,癞蛤蟆虽不咬人,却恶心人!”

如此一来,骂名也都由他和秦良娣背负,而影响不到她的名声丝毫了。

徐良娣几个,也的确该被当头棒喝一回了,省得她们还残存着非分之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生事……顾蕴眉头先是一松,继而又蹙紧了,道:“可皇后那边,你要如何交代?就像胡氏说的那样,打狗尚要看主人,狗被打了,主人自然也要为其出头张目才是。”

宇文承川冷笑道:“秦良娣脸上的伤口还活生生血淋淋的,她问我要交代,我还要问她要交代呢,把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赏与我做枕边人,到底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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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焦虑得愣是整个白天都码不出一个字来,等晚上儿子接回来,才终于能写点了,问题是,儿子声音都哭哑了,眼睛也肿了,一看见我就说,妈妈你终于来救我了,我眼泪一下子就哗哗落下来了,汗……不知道今天白天是不是又得白白浪费掉了,听好几个作者说,她们孩子当初刚上幼儿园时,她们也是几天都码不了字,肿么办哦嘤嘤嘤?

☆、第一百六九回 妻妾斗

“……她问我要交代,我还要问她要交代呢,把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赏与我做枕边人,到底是何居心?就怕她不敢问!”宇文承川冷哼。

这倒也是,狗咬了人,自然该问狗主人的责任,顾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顺着宇文承川的话,说起秦良娣脸上的伤来:“我瞧她的伤很是吓人,不会有什么大碍罢?就算腾骥卫那样的地方更看重人本身的能力,可哪个女孩子又能真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你可千万不能让秦良媛为了完成任务,就不惜一切代价啊!”

宇文承川闻言,笑骂:“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她虽只是我的下属,首先却是一个人,我若不拿下属当人看,你以为他们会那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追随我吗?你放心罢,她脸上的伤也就瞧着吓人,其实却不全是因为被滚水烫了所致,而是用了一种沾了热水便会起泡的药米分,至多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全部消散了,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顾蕴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想着等将来我们大业得成后,放秦良娣出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拘是嫁人还是怎样都好呢,万一毁了容貌,岂非害了她一辈子?不过若男人只是以貌取人,那也不值得她托付终生,罢了,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且以后再说罢。”

“腾骥卫里倒也不是没有娶妻嫁人的先例,不过一百个里也未必能有一个,尤其是有特殊技能的那种,因为有了家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执行任务时也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点上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动摇……”宇文承川沉吟道。

顾蕴接道:“所以我才说要等我们大业得成之后呢,到时候任何大情小事你都可以说了算了,自然也就可以有更多先例,规矩什么的也都可以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不止秦良娣,还有妙贵嫔,甚至徐良娣几个包括今日被打入了冷宫的胡氏,将来若有可能,我都希望她们能有一个相对好些的结果,说到底,她们都不容易,但有别的出路,谁又真的愿意明知是火坑还义无反顾的往里跳呢?当然,前提是她们得安分守己,若她们不安分,我也绝不会姑息!”

在宫里久了,她发现自己的心反倒比以前软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她也没像现在这样,接触到的动辄便是要人命的人和事,也就难怪她会心软了,其实不是她心软,而是她终究还有自己的底线,终究还做不到视别人的性命为草芥。

宇文承川就一把将顾蕴抱了个满怀,这样一个爱憎分明,却又始终保持着善良初心的好女人,叫他怎么能不爱?

他很庆幸即将相伴自己一生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假仁假义,佛口蛇心,譬如后宫和东宫所有妃嫔之流的女人,不然他在外面已看厌了形形色色戴着面具的人,回家来还要继续面对一张假面,这人生就算坐拥四海,又有什么意思!

胡氏被打入冷宫之事传到景仁宫后,宗皇后果然勃然大怒,叫了吴贵喜来便喝道:“即刻去东宫把太子和太子妃给本宫传来,本宫倒要问问,他们问都不问本宫一声,便把本宫赏的良娣打入冷宫,到底将本宫这个母后置于何地!”

是早朝后特意来景仁宫给她请安的三皇子及时劝住了她:“那胡氏再是母后所赐,进了东宫,前程生死便都掌握在那个婢生子和顾氏手里了,他们两个一个是夫主,一个是主母,本就拥有对自家所有姬妾生杀予夺的权利,母后凭什么管这事儿?也不怕人说您手伸太长,何况还是胡氏有错在先,听说那婢生子的新欢半张脸都已不能看了,还有什么证据比这个更直观更有力的,您当不知道有这事儿还来不及呢,还想兴师问罪,您是惟恐那个婢生子没机会问您把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赏与他,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宗皇后将吴贵喜打发了,不再提即刻传宇文承川和顾蕴过来问罪的话,可终究还是余怒难消,恨声道:“可打狗尚要看主人呢,他们这样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以后在后宫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三皇子蹙眉沉声道:“打狗是要看主人,可主人也要看那狗有用没用,值不值得为她出头张目,那胡氏摆明了是个没用的,进东宫都半年多了,那个婢生子也正眼不瞧她,留着何用?不但她,徐氏几个母后也趁早放弃算了,那个婢生子始终不肯碰她们,她们纵有千般心计万般手段,也是徒劳,既然分化不了他们夫妻,不能让他们反目成仇,那就从根子上来解决问题,顾氏和新进东宫的秦氏,要赏她们一贴好药,那个婢生子更要找机会赏他好药,总不能以后东宫每新进一个女人,我们便动一次手,次数一多,难保不出岔子。”

一个不能承嗣的皇太子,还有什么资格承继大统,早年皇上因为多年无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朝中又因此明里暗里生了多少事端,皇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宗皇后微眯着眼睛点头道:“你这个法子听着是好,可实施起来却不容易,顾氏来给我请安这么多次,从来没真正喝过一口我宫里的茶,点心果品什么的也是浅尝辄止,甚至不尝,我要如何下手?就更不必说秦氏了,她连来给我请安的资格都没有,若在东宫的日常供给上动手脚,一旦被查了出来,可就是现成的铁证了。要对那个婢生子动手就更不容易了,早年我们下过那么多次手,他都逃过了,焉知这一次他逃不过,一旦打草惊蛇,以后再就动手,就越发没有机会了。”

三皇子道:“所以我才说既要对顾氏和秦氏下手,又要对那个婢生子下手呢,双管齐下,总有一边能成功,这事儿母后只管交给我来想法子,指不定我法子还没想出来,进京告御状的兵士已先抵京,将他给拉下马来,让他再无翻身之日了呢?”

宗皇后道:“若真如此当然就最好了,就怕跟上次似的……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三皇子一句:“不过方才说的事,你也得抓紧时间想法子才是,到底……有备无患。”

三皇子何尝不担心此番就跟前番似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偏就来万一?一脸凝重的应了:“母后放心,儿臣理会得的。”见时辰不早了,方辞了宗皇后,出宫去了。

翌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时,宗皇后果然如宇文承川所说的那样,没找她的麻烦,只淡淡问了一句:“本宫听说,昨儿你宫里的胡氏因为惹恼太子,被打入冷宫了?”

待顾蕴应了:“回母后,确有其事,不过胡氏不是因惹恼太子殿下,而是借教引秦良娣规矩之机,将一盏滚茶悉数泼在了秦良娣的脸上,致使秦良娣半张脸受损,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之事,才被太子殿下下令废了的,胡氏自己也已承认,自己是因为一时妒恨攻心,所以才会泼了秦良娣。太子殿下事后还与臣媳说,胡氏到底是母后所赐,就算看母后的面子,也不该罚她那么重的,可又怕不罚她难以服众,更怕事情传开后,不明真相的人会说母后包庇纵容胡氏,于母后的清名有损,所以只能将她打入冷宫,以儆效尤,还请母后明鉴。”

宗皇后虽黑了脸,却也忍住了没有对顾蕴恶言相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番话:“胡氏虽是本宫做主赐给太子的,人一旦进了东宫,便是东宫的人了,与本宫再无瓜葛,本宫又怎么会包庇纵容她,不止胡氏,徐氏马氏几个也是一样,但凡犯了错,你们当罚就罚,不必看本宫的面子,本宫难道会看重几个嫔妾胜过看重自己的儿子儿媳不成?只是一点,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秦氏在此事中,就真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太子妃回去后,也该好生管教管教她才是,她才进宫两日呢,就弄得服侍太子的老人儿被废了,她位卑言轻被人说‘狐媚惑主’事小,若累得太子被人说‘不念旧情’,事情可就大了。”

便把话题岔开,与陈淑妃贤妃韵妃几个商量起明儿过节的事宜来,倒让顾蕴有些可惜,她都已做好迎战,并且大杀八方的准备了好吗,谁知道临要开战了,对手却临阵退缩了,可真是扫兴哪!

她却不知道,宗皇后心里这会儿已快要怄死了,这才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呢,昨儿稷儿才说她对东宫问罪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被倒打一耙,结果顾氏个小贱人就真指桑骂槐,说她纵容包庇胡氏那个没用的东西来了,实在可恶可恼至极。

怨恨之余,还有几分后怕,东宫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她昨儿若真传了他们,事情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儿,他们不要脸,不爱惜名声,她却不得不爱惜羽毛,罢了,她大人大量,暂且不与他们一般见识,总归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连宗皇后都对胡氏被废之事保持缄默,摆明不过问了,东宫一众妃嫔自然就更沉默了,原来她们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皇后娘娘一定不会不管这事儿的,那她们的将来就总还有一线希望,可如今看来,她们哪还有将来可言?

亦连徐良娣自问自己绝非胡氏那样的蠢货,自信自己一定会找到机会杀出一条锦绣大道来的,如今一颗心也已跌倒了谷底,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太子殿下是那样的绝情,太子妃又摆明了与太子殿下一条心,她上哪儿找机会去?如今摆明了是做多错多,做少错少,不做不错,她还是继续“病”下去罢,总归看太子妃的心性与为人,对安分守己的人,还是愿意给一条生路的。

于是等顾蕴从景仁宫回到崇庆殿,就先后听说了徐良娣又犯了‘老毛病’,请顾蕴尽快给她请一个太医,马良媛几个则或亲自或打发体己宫女过来,问锦瑟卷碧要她的衣裳鞋袜尺寸,说是要给她做衣裳鞋袜之事。

顾蕴不由笑了起来,一个个早这么识时务多好,非要见了棺材才掉泪,不过好歹比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好,以后且交由秦良娣去烦这些事罢,她总算可以有空闲做点自己爱做的事了。

次日便是端午节,整个皇城都挂菖蒲艾蒿,熏苍术白芷,内务府还有特制的五毒荷包送到各宫各处,节日的气氛十分浓厚。

顾蕴一大早便起来按品大妆了,内外命妇四时八节都得去景仁宫朝贺,端午节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妆扮得差不多了,宇文承川也收拾好了,她于是给宇文承川亲自戴了自己绣的五毒荷包,夫妻两个又坐下各自吃了一只粽子应景儿,才离了东宫,分头往乾清宫与景仁宫而去。

皇宫上下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里,整个盛京城大大小小的人家自然也是一样,在护城河南城的开阔地带,今日还有赛龙舟,除了每年正月的灯会,也就这个项目最让民众们喜欢且津津乐道了。

建安侯府的上房内,彼时却丝毫过节的气氛也没有,却是董无忌说什么也不肯让顾葭进宫朝贺,而只肯让董太夫人进宫,至于理由,“……今日亲朋族人们都要登门赴宴,你不留在府里打点一应琐事,难道让母亲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亲自劳神劳力吗?”

顾葭一身侯夫人的诰命大妆,远远瞧着倒也有几分侯夫人的架势,但离得稍微近些,便能看到她其实瘦得根本撑不起身上的大礼服,一张尖尖的脸这会儿更是气得通红。

冷笑着恨声道:“我留在府里打点一应琐事?多早晚府里的事轮到我这个侯夫人打理了,不都是你那位二夫人在打理吗,我在不在府里,又有什么差别?说到底不过是方氏妒忌我能进宫,她却只能窝在建安侯府后院的这一方小天地里,连府门都不得踏出半步,你心疼贱人,所以为她出头张目,不肯让我进宫罢了,还好意思搬出母亲来!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除非打杀了我,否则今儿这宫我是进定了!”

她这个建安侯夫人已经当得够窝囊够憋屈了,明明就是建安侯府的当家主母,第一女主人,却要看一个贱妾的脸色过日子,若不是她手里多少还有点银子,如今已不定被作践成什么样儿,以建安侯夫人的身份四时八节进宫朝贺,已是她唯一能压倒方雪柔那个贱人的时刻了,董无忌想将她这唯一得意的时刻、想将她身为建安侯夫人唯一仅剩的荣耀都剥夺,除非她死!

董无忌的确是因为方雪柔昨儿又哀哀的与他哭诉:“明儿端午节夫人又要进宫去了,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如今能有表哥你的全心爱护,已是万幸,本不该再奢求旁的,可夫人每次朝贺回来,见了我都要话里话外的奚落我,说我卑贱之身,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宫门一步,有一次还当着柏儿的面这样说我,如今是柏儿还小,等他再大上几岁,我在柏儿面前可要如何自处?”

才会起了不让顾葭进宫,改让董太夫人进宫朝拜念头的,可这话他纵再不待见顾葭,也不至于傻到当着顾葭的面承认,尤其如今他与顾葭已有了夫妻之事,他已不若先时那般厌恶她了,因没好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又关雪柔什么事,你为人妻为人媳的,难道顺从夫君孝敬婆婆不是本分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留在府里,母亲进宫朝贺!”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却被顾葭抢先一步堵了门,冷笑道:“行啊,我不进宫可以,你让方雪柔立时把对牌和账本都给我送过来,我就不进宫,否则一切免谈!”

董无忌闻言,不由越发恼怒起来,一连喘息了几口才道:“看来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忘记自己是谁,又忘记建安侯府只有谁说了能算了,你记性不好没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建安侯府,一切都得我说了算!你们几个贱婢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夫人更衣卸妆?”

屋里侍立的几个丫头却动也不动,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就当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董无忌这才想起,顾葭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她之后自己花银子买来的,身契都在她手里,月钱也是她自己发,根本不听府里顾葭以外任何人的话,更可恶的是,其中还有两个婆子竟是自镖局里雇来的,等闲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本就铁青的脸就更是青中带紫了,怒声喝道:“你别以为你有个太子妃姐姐,别以为如今我待你有几分好颜色了,你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了,信不信我今日便上折子摘了你的诰命!”

顾葭毫不示弱:“你上啊,上啊,看你能不能如愿!我那太子妃姐姐是不拿我当妹妹,可任谁也改变不了我是她妹妹,我身上流着与她一样血液的事实,你有种就真摘了我的诰命,看她到底会不会降罪于建安侯府,看你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以为彼此有了夫妻之实,她就会凡事顺着他了?做梦,她不过只是想借个种而已!

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董太夫人的贴身嬷嬷过来了,屈膝行礼后道:“太夫人身子不舒服,而且太夫人到底孀居多年,若夫人提前报了产育或是病得实在起不来身也就罢了,太夫人还好进宫去朝贺,可夫人明显好好儿的,所以太夫人的意思,还是让夫人进宫去即可,夫人这便出发罢,省得误了时辰。”

董太夫人想得比董无忌又要多一些,如今儿子不与顾葭圆房也已圆了,那生下孩子的可能性便极大,待有了孩子,云阳伯就算看在外孙的份儿上,也定会给女婿谋一个前程的,那自家儿子岂不就终于不再只是一个光杆侯爷了?显阳侯府是不待见顾葭,云阳伯待她还是有几分父女情的。

所以,至少面子上该给顾葭的体面,她还是愿意给的,虽然她比之早前,反倒更厌恶顾葭了。

顾葭终于在董太夫人难得的支持下战胜了董无忌,可她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噙着一抹冷笑请董无忌与董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先出去:“我还要收拾一下,就不送侯爷与佟嬷嬷了,侯爷与佟嬷嬷请罢。”

不待二人离开,又吩咐自己那两个自镖局请来的婆子:“我不在期间,看好门户,等我回来,我院里哪怕是少了一根草,我也惟你们是问!”

把董无忌气了个倒仰,她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说他堂堂侯府,竟还有贼,所以她不得不找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回来看守门户吗,他是硬夺过她一次野山参,可那也是因为事出紧急,人命观天,她至于自此后便防贼似的防她和阖府上下的人吗,建安侯府再不济了,也是堂堂侯府,他再不济了,也是堂堂侯爷,她那三瓜俩枣的嫁妆,他还不看在眼里,更做不出顺手牵羊偷鸡摸狗之事来!

可他到底还是不敢再对顾葭动手了,他是时常奚落她狗仗人势,其实上至太子妃,下至显阳侯府与云阳伯府就没人关心她的死活,然就像她说的那样,任谁也改变不了她身上与太子妃流着一样血液的事实,事情闹大了,太子妃哪怕碍于舆论的压力,少不得也要替她张目,届时自家可怎么办?

只得恨恨的扔下一句:“圣人云惟女人与小人难养,偏你还两样都占齐了,简直不可理喻!”怒气冲冲的带着佟嬷嬷走了。

余下顾葭看着二人走远了,才冷哼一声,扶着青柳的手,也离了自己的院子,往垂花门方向走去,心里则在想着,顾蕴虽可恶,她的某些手段作风却值得借鉴,譬如养自己的人,尤其是养几个会武艺的婆子,就再妙不过了,如今建安侯府上下是让方氏那个贱人把持住了,可她除了多花一些银子以外,也并没有吃过任何实质性的亏,日子其实已比她刚过门那阵子好过得多了不是吗?

顾葭的马车还没离开建安侯府,方雪柔已知道先前上房发生的事了,这会儿就正听她的贴身丫鬟说这事儿:“……二夫人,如今看来,侯爷根本奈何不得夫人,太夫人小事上倒是向着您,大事上却始终是向着她的,我们该怎么办?”

本以为侯爷昨夜与她家主子说得信誓旦旦的,今日一定会说到做到,却没想到,侯爷根本就是糊弄她家主子的,太夫人也靠不住,谁叫夫人再落魄,终究有个太子妃姐姐,娘家也很是得力,侯爷又不敢休妻呢,哪里奈何得了她?

方雪柔倒是一脸的平静与恬淡,一边轻柔的拍着怀里正似睡非睡的小儿子,一边淡声道:“我早知道侯爷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做不到,所以压根儿没抱任何希望,我要的不过只是他与顾氏之间越发交恶,越发水火不容罢了。”

可侯爷与夫人从头到尾就没有不交恶,不水火不容的时候,不也滚到一张床上了吗?丫鬟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迟疑道:“那之后呢,待侯爷与夫人越发交恶越发水火不容之后,我们要怎么做?”

方雪柔嘴角的笑终于带上了几分冷厉:“自然是借她之手,让侯爷这辈子于子嗣上都再无希望了,她恨毒了侯爷么,所以连自己还没有子嗣,自己后半辈子的荣辱都系于侯爷之身都顾不得,一心要毒死侯爷,所幸侯爷福大命大,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来,只可惜,以后于子嗣上是再无希望了!哼,当我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呢,以为只要自己有了嫡子,我的柏儿便再没有封世子做侯爷的机会,我们母子后半辈子都只能看她的脸色过活了,倒是打得好算盘,也要先看我答不答应!”

贴身丫鬟恨声接道:“奴婢原以为她在娘家就算再不得宠,出身再上不得台面,到底也是侯府千金,谁知道她竟能自甘下贱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来,那些手段,连奴婢一个下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呸,就这样她还有脸在二夫人面前摆夫人的架子,当初若非我们府里出了事,哪轮得到她做建安侯夫人!”

但听得方雪柔要让董无忌以后都不能生了,丫鬟还是有些不忍:“不过,二夫人真要对侯爷下手吗,不管怎么说,侯爷对您还是极好的,您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其实冲夫人下手,效果也是一样的啊。”

“他对我极好?”方雪柔冷笑:“他若真对我好,就不会在我坐月子期间,顾氏只稍稍使了点手段,便将他勾到自己床上了!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的柏儿和松儿考虑,一旦顾氏真有了嫡子,侯爷也好,太夫人也好,你当他们还会多看柏儿一眼吗?至多此事过后,我加倍对他好也就是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为母则强,男人既靠不住了,她自然要为自己和儿子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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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到晚上才把字码完了,不过好歹多点了,我得尽快把焦虑症治好,尽快找回状态才是,干巴爹,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