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良臣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她又接着说:“我对季青,现在就有责任。不管我和你之间的误会是否解除,我当初答应他的求婚都是认真考虑过的,所以不会因为你而做任何改变。”
说来说去,他做尽一切她还是不为所动,这个女人的心当真是铁做的!
沈良臣的五官瞬间变得扭曲僵硬,“谈颖,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可还是不和我在一起,要继续和程季青在一起?你疯了吗?”
这人终归是脾气躁,一句话不和言语又开始激烈,谈颖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已经变得沉甸甸地。
***
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沈良臣也自知理亏,静默片刻,还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谈颖靠着门框,想了想才说:“我对季青的感情很复杂,最早的时候将他当做救命的浮木,可后来慢慢地,是真的变了。”
这话让沈良臣的脸色更不好看,他沉着脸,也侧身倚靠着她身旁的墙壁,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诡异地谈话姿势。
他看着墙上那幅壁画,机械地说:“我知道,那时候在美国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对他有莫名的敌意,谁觊觎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时候我们什么也没有。”谈颖解释说,“完全是你乱想,更何况你说的话多伤人。”
沈良臣却哼笑了一声,“是啊,你自己根本不知道吧,只会到处惹麻烦,你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替你打发了多少……”
他说到一半急忙顿住,可已经完全来不及,谈颖狐疑地侧身看向他,“多少什么?”
沈良臣咳了一声,“没什么。”
他不说谈颖也猜到了一二,难怪初高中的时候自己身边几乎没什么异性同学,初中的时候还偶尔有几个主动示好的,到高中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不过她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决定和季青结婚,是真的打算开始一场新的感情,没有任何意气用事或者冲动的成分,所以和你今天给我看不看这些东西都没关系。”
因为失恋就牢牢抓住对方,误会解除就马上抛弃别人,如果真的这么做,连她都会看不起自己。人之所以为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要时刻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这些也是她这些年慢慢学会的。
“但我还是要感谢你。”
沈良臣也侧过头看向她,“还不是谢我可以让你放心地追求第二春,谈颖,我真想掐死你。”
谈颖冲他展眉一笑,却是说:“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沈伯伯吧,责任是什么,他会慢慢教会你的。”
沈良臣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谁用他教,他自己都没学会。”
谈颖耸了耸肩膀,“他现在这样,你还恨他吗?”
这个话题沈良臣拒绝回答,他闭上眼再次背过身去,过了好一会,抬脚踢了下谈颖,“我肚子饿了,给我煮面吃。”
谈颖白了他一眼,“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
“不要鸡蛋,记住了,你煎的鸡蛋真的很难吃。”沈良臣答非所问,说完就直接去了客房。
半夜三点,谈颖还是亲自给沈良臣下了碗面条,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沈良臣全都听进去了,而他告诉她的那些,也只是为了证明,他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所以属于他们的过去,在今晚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沈良臣把外套和领带都扔到床上,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
他不记得谁说过这句话,妥协,也是爱的一种表现方式。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特矫情,在他的认知里,爱就是要不择手段,可他为这四个字付出了悔恨终生的代价。
如今他终于懂得爱情两个字了,却把最深爱的人给弄丢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能给她的,大概也只有妥协这一件事了。
沈良臣慢慢地摘下手边的腕表,起身换了家居服。他出门时深呼吸了一下,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藏好心底的yu望,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只能给,别无选择。
☆、第四十五章
谈颖刚把煮好的面条放在餐桌上,沈良臣也正好从楼梯上走下来,她拉开椅子坐好,嘴里忍不住嘟囔,“连我这种伤残病人都要压榨,你可真好意思。”
那男人一本正经地瞥了眼她煮的面,“帮你尝尝手艺退步没,马上就要结婚了,总要让对方挑不出毛病才好。居然还不知道感激我?”
反正他总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谈颖争不过他,干脆坐在那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起来。
沈良臣坐下之后并没有急着动筷子,先是打量了眼那碗面条,外观看起来还是和他从前吃过的没什么区别,少了鸡蛋,可是特意往里面加了几只虾。而且她还记得他不吃香菜,只放了几根青菜在里面,简简单单的搭配,看起来却清爽诱人。
他执起筷子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想,她如今是不是也记住了程季青的口味,他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都和当初记住他的习惯一样?
明知道这时候不该想这些,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臆测,从前属于他的一切,以后就要变成另一个男人的了……
谈颖见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将筷子攥的紧了又紧,可迟迟没有动手,心里奇怪,“怎么了,不是说饿了?”
沈良臣恢复了神智,淡淡看她一眼,“太烫。”
“难不成我还要负责帮你吹凉啊?”谈颖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这大少爷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男人的目光忽然停在她唇上,专注又直接,像是在探究什么,又像是在思忖她那番话引发的某些联想?总之那样的眼神仿佛带着火辣辣的温度,沉默却令人心慌。
谈颖忍不住心脏微颤,急忙移开眼,声调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快点吃,吃完我还得收拾!”
“哦。”沈良臣应了一声,乖乖地低头开吃,好像刚才有什么不纯洁思想的人反倒是她一样。
谈颖低着头猛喝水,心里有些郁闷,果然孤男寡女,这个点儿真的不适宜待在一起。她正胡思乱想,对面的人忽然开口说:“味道确实比以前好,是因为经常煮给他吃的缘故?”
他的表情再自然不过了,就像是在谈论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所以谈颖沉默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对,他在国外长大的,但是对传统面食很喜欢,自己不会做,所以想吃的时候就到我那,我做给他吃。”
听了这话沈良臣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作罢。
整个宅子到处都黑漆漆的,唯有餐厅里那盏吊灯还亮着,灯光此刻全都洒在他乌黑的发茬上,将他的脸色照的越发苍白。谈颖摩挲着手心里的玻璃杯,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点什么,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太想和他聊这些。
哪知道沈良臣再开口,还是同程季青有关,“你对他的过去,了解多少?”
谈颖彻底地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对程季青的过去知之甚少,他似乎也鲜少提起以前,但谁还没个过去呢?她年纪比对方小了好几岁,可也有段羁绊多年的感情,更何况季青那个年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话实在有些假。
***
沈良臣抬头便看到她警惕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微微笑了下,“放心,我说过不会再耍手段,更何况看你的表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们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还希冀一段白纸一样的感情。所以他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并不关心。”
她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沈良臣一脸赞同,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怪,似乎是将原来要说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谈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说什么,脆直言道:“能换个话题吗?”
“换什么?”看她不自在的样子,沈良臣忍不住轻笑,“和旧爱谈及新欢,确实挺尴尬的。”
谈颖白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端他面前的碗,“不想吃了是吧?”
沈良臣伸手过来,一把按住她的手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谁说不吃了,这么小气?”
他的手又大又热,几乎严严实实地将她的小手给包裹住,谈颖刻意忽略眼下忽然变得诡异的气氛,故作轻松地说:“不是你总说我做的不好吃吗?现在有进步了,可肯定也入不了你的眼啊。”
她本意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这才旧事重提,哪知道沈良臣看着她,却有些怀念地说:“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说你做的饭难吃吗?”
“难道不是因为真的难吃……”
“当然不是。”
他被她又傻又严肃的表情逗笑,眼神却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因为我舍不得,当初你为我学做菜烫伤了手,知道我有多心疼?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心疼你受伤不让你继续学,你肯定还会做下去,直到成功为止。我太了解你了,你有多倔,我全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他的指腹慢慢上移,温柔缱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谈颖慌张地低着头,须臾才有勇气看向他,却是淡然一笑道:“可你不说,我又怎么会懂?那时候你一个无心的眼神,都会让我多想。”
他依旧目光幽沉地盯着她,谈颖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掌,笑容已经开始勉强,“以后别这样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记得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暧昧的因子,她迅速站起身,将他的碗筷收进水池里,头也不回地说:“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青州,会没精神的——”
可话音将将落下,她的腰再次被人环抱住了。
***
男人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脊背,硬实的肌肉、灼热的体温,每一个细小的触感都传递到她身上,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沈良臣。”
“嘘。”他几乎和她同时开口,语调低沉,“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正在告诉她我的心意,可她不要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教我。”沈良臣将下颚埋在她颈窝里,沮丧得近乎有些委屈,“小囡。”
他低声唤她,急促的气息洒在她后颈上,“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谈颖心里很清楚,要拒绝,一定要拒绝!她现在和季青有了婚约,哪怕是口头上的,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沈良臣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和从前那个他判若两人。他的双臂结实有力,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心脏都开始阵阵抽搐着疼。
灯光安静地笼罩着他们,两人的影子交缠的密密实实,可只有彼此知道,过了今晚,他们将离得更远……
谈颖也一时感伤,她的手还泡在池水里,有些冰冰凉凉地,她强迫自己理智再理智,艰难地说:“沈良臣,你要好好的,还有,改改你那些臭脾气好吗?”
“你要是回来,我就改。”
他孩子气的话,谈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只能咬紧嘴唇,故意嗤道:“你要是再这么讨厌,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沈良臣没有回答她,只是抱得她越发地紧。
谈颖全身上下都僵硬得不得了,她强迫自己将这个当做是告别的拥抱,没有任何情yu的味道。可是下一秒,沈良臣微凉的嘴唇已经落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厚实的掌心也从她小腹慢慢往上,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饱满的起伏。
谈颖理智尚存,沾满了水珠的手指胡乱地扒开他作乱的大手,“沈良臣!”
他一把攥住她肩膀,用力把人给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谈颖陡然撞进他猩红的眼底,被这样的他吓了一大跳。
“哪怕晚了,我还是想告诉你。小囡,我爱你,真的很爱。”
沈良臣紧接着猛地低下头开始吻她,几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个吻激烈又粗暴,但并没有弄痛她,反而是带着一股亟不可待又积蓄太久的思念。
他了解她的每一个敏感点,技巧纯熟,很快就让她气喘吁吁。
沈良臣抱起她,轻巧地将她放在餐桌上,他用力分开她的双腿,眼里的渴望越燃越烈。
谈颖感觉到他已经在步步逼近,被他压在餐桌上的手胡乱一推,也不知道究竟撞到了什么,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划破了宁静。
客厅里倏地灯火通明,一切骤然曝光在灯光之下。
***
“谁啊?”慧姐披了件外套就跑出来,见是他们俩,表情从惊讶瞬间演变成了了然,笑嘻嘻地重新关了灯,“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你们继续、继续,我平时其实睡觉都睡得可沉了。”
谈颖却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就上楼了,慧姐尴尬地看着沈良臣,手足无措,“先生,我——”
“和你没关系。”沈良臣站在原地,一只手扶在餐桌上,半晌才低喃道,“你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
慧姐担忧地看着他,“……好,你也、也早点休息。”
沈良臣等人都走了,俯身去捡被谈颖不小心推到地上的烟灰缸,玻璃碎片撒了一地,灯光太暗,他根本无从一一捡起。他蹲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划了道口子,玻璃碎屑刺进了皮肤里,很快就有鲜红的血珠冒出来。
居然还是会觉得疼,就像她刚才猛然推开他的那一刻,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懊恼和羞耻。
谈颖从小到大,无论看电视和新闻,只要看到出轨的消息一定暴跳如雷。她更不会允许自己做任何对不起程季青的事。沈良臣合了合眼,狼狈地笑了,或许……真是毫无转寰余地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彼此都默契地对昨晚那场突发情况闭口不提。谈颖一夜都没睡好,路上借机补眠,其实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良臣,更多的还有自我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