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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玲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继任的镇南将军是枢密使陈大人的二弟陈义,听说他是个赳赳武夫,哪里会和后花园里的花过不去?二姐姐放心吧!”

韩璎脑补出一个高大雄伟的猛男和满园的花两两相对的画面,不由也笑了。

回到西跨院之后,韩璎洗了手便又开始飞针走线。一直到晚饭前,她终于把那件白罗中单给缝好了。

徐妈妈过来催促韩璎去用饭,韩璎把缝好的白罗中单展开让她看:“妈妈,你瞧我的针线怎么样?”

“好的很呢!”徐妈妈细看了一眼,道,“不过还得浆洗一番,熨好后再给姑爷送去!”

韩璎细心地叠好这件白罗中单:“嗯,我知道。”

在徐妈妈的来回奔波下,西跨院的小厨房很快就投入使用了,从采买、厨娘到帮厨,都是韩璎从玉溪带过来的人,当日的晚饭就出自小厨房之手。

浣夏已经带着人摆好了饭菜。

韩璎净了手后探头去看,见有羹有两盏,分别是螃蟹清羹和蛤蜊生;炒菜有炒白腰子和灸肚胘,甜菜有砌香果子和雕花蜜煎,另外还有两样海鲜——江珧炸肚和姜醋生螺,全都是自己在玉溪那边爱吃的菜肴,不由大喜,也不用徐妈妈催促了,利索地过去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徐妈妈一边侍候她用饭,一边道:“姑娘这辈子最讲究两样东西,一是吃,另外就是睡了!”

浣夏正在为韩璎夹生螺,闻言笑了:“嗯,妈妈说的是,姑娘只会和睡!”

韩璎刚端起热过的蜂蜜黄酒喝了一口,闻言差点呛住:“只会吃和睡?我是猪么?”

浣夏一本正经道:“姑娘您不是猪,您是天蓬元帅下凡来!”大周各地茶坊都有讲演话本的先生,天蓬元帅是坊间正流行的神话话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一位又懒又馋的猪精。

韩璎:“……”

浣夏接着道:“只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天蓬元帅?”

徐妈妈洗春等人不禁都笑了。

晚饭韩璎吃的有点饱,便带着洗春在院子里散步。

她这个院子有些简陋,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在东西墙角种着两排各色月季,韩璎便沿着东墙走一遍,又沿着西墙走一遍,边走边想着明日得想办法出去一趟,见见那四房家人,安排去辽州侍候爹娘的人……

韩璎心中刚有了计较,还没来得及考虑成熟,便觉得脸上、颈上有些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她仰首感受了片刻,这才笑着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拉了洗春往廊下跑去。

☆、第二十六章 陈曦

第二十六章

外面秋雨瑟瑟,平添了几分寒意。

洗过澡出来后,韩璎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立在书案前,提笔疾书,很快便把一封短信写好了。

她拿着信纸轻轻吹了吹,待墨迹干了这才叠好交给了徐妈妈:“妈妈,你明日赶早市采买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陪你采买的小厮小鹞子,让他给傅平带去!”她真没想到傅榭居然在怀恩侯府也安排有人,而且那个叫小鹞子的小厮还被二夫人派了过来,名为帮忙实为监视随徐妈妈一起为西跨院的小厨房采买。

徐妈妈接过书信放进了袖袋里:“姑娘放心,妈妈一定把信亲手交给小鹞子!”

见韩璎低头瞅着自己的胸部,徐妈妈忙问道:“姑娘,胸部还疼么?”

韩璎点了点头:“一直胀痛难受。”

徐妈妈蹙眉道:“我听说宫里有女医,能用按摩和艾灸治疗胸部发育时的胀痛……”

韩璎转身面对着床帐,隔着绣花软绸胸衣用双手托起了那沉甸甸的两团柔软丰盈,用手颠了颠,在那两团的颤动中她秀美微蹙,现出烦恼之色。

徐妈妈低声道:“姑娘,要不咱们请姑爷出面,请求皇后娘娘派宫中的女医来为您按摩针灸?”

韩璎“啊”了一声,眼波如水睨了奶娘一眼:“妈妈想要我被他、被皇后娘娘笑话么?”

徐妈妈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不妥。

早上雨停了。

去太夫人那边请安的时候,韩璎带着洗春刚走到庆寿堂的台阶前,就听到锦帘内传出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在地砖上发出的声音,接着就是二夫人的声音:“母亲,怎么可能?陛下那么宠爱昭仪娘娘!”

太夫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唉,怎么不可能?宫里的老人传出的消息还有假的?梁昭仪企图毒害孙妃娘娘肚中的皇嗣,被陈妃娘娘察觉。如今陈妃娘娘因保护皇嗣有功晋为贵妃,梁昭仪被打入冷宫,这辈子怕是再难翻身了……”承胤帝的宠妃梁昭仪是方氏的表姐,一向被方氏当成靠山,如今她的这个靠山可是倒了。

韩璎见掀帘的婆子已经看向自己,忙轻移莲步上了台阶故意,脆声问道:“钱妈妈,太夫人在堂屋内么?”

听到韩璎的声音,堂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韩璎带着洗春进去一看,发现堂屋里只有太夫人、方氏和一旁侍立的梅香。

屈膝行罢礼她笑微微道:“二婶今日来得好早,三婶还没来呢!”

方氏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韩璎转身从洗春手里接过一个玻璃罩锦匣:“祖母,昨日傅家三哥哥派了亲随过来,把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转赠给了我,我选了一件衣料孝敬您老人家!”

她把玻璃罩锦匣递给了梅香。

梅香接过锦匣,揭开玻璃罩后递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接过锦匣,见里面是一块叠的整齐的深红底五幅捧寿团花贡缎,不由有些不满:婆子回报说傅家三公子派人送来了八担箱笼,韩璎这丫头却只送来了这么点衣料!

她心中不满,脸上却笑道:“多谢你记挂着祖母!”

韩璎便就势提出傅榭给她布置了作业,她想带着人去书店街逛一逛,买一些文具书籍。

见祖母眉头微皱,韩璎装作没看到,自顾自道:“傅家哥哥把傅平给了我管事呢,我坐着轿子,让傅平带着几个禁军跟着,自是安全得很!”

太夫人闻言不由眯眼看向韩璎,试图看出韩璎哪里值得傅三公子如此用心。

她想起了今日听到的宫中惊变,心想:傅皇后坐山观虎斗,自己不出面却让陈妃、梁昭仪和孙妃斗了起来,真真好手段啊!虽然为防外戚专权历朝历代国舅都不受重用,可是傅三公子本身军功卓著,又有这样一个机心甚重的皇后姐姐,还有一个手握兵权身为藩镇的爹,傅三公子当真不能小觑啊!

只是太夫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只是一个傻头傻脑自作聪明的小丫头,连给祖母送礼都不知道隆重一点!

看着容颜美丽清雅却又体态婀娜风流的韩璎,太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还是只看皮肉表象啊!

傅榭离开了殿前司衙门,冒着雨带着苏湘之和四位都虞候策马出城去了城西金明池禁军驻地,去视察禁军军营。

他如今在汴京城外驻扎着两万骑兵,得想办法先把禁军上下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再把他这两万人逐渐渗透进禁军中去。若在以前军纪严明之时,他这样做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惜如今朝中混乱军纪松弛,傅榭倒是有把握做到。

傍晚的时候金明池被万千灯笼笼罩,禁军在雨中开始了水上夜训。

傅榭立在金明池的观景台上,静静看着水上来来往往的战船,突然想到了韩璎。

他瞧着这些布阵行军打仗很有意思,可若是韩璎在他身边,怕是要被活活闷死吧?

想到韩璎翻着死鱼眼的模样,傅榭唇角漾起了一丝微笑。说来也奇怪,若是别人这样子,他会觉得是丑人多作怪,可是韩璎这样子,他就觉得她淘气趣怪又好玩……

视察罢水上演习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

傅榭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凭着殿前司的腰牌直入西城门,往马道街春风楼方向飞马而去。

他要在那里见一个人,谋划一件一箭双雕之事。

午夜时分的马道街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丝竹声歌声猜枚声不绝于耳。

到了春风楼,傅榭带着属下的军官进入了三楼雅间。

酒过三巡之后,傅榭留下苏湘之陪着众人,自己借口净手带着傅靖出了雅间,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便直接推开了隔壁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傅靖略等了片刻,见扈卫公子的暗卫已经到位,这才也隐藏了身形。

雅间临街的窗户大开着,雪白的纱帘随着夜风飘拂着,细密的雨点间或飞了进来。

窗前锦榻的中间摆着一个檀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红泥小炭炉和一套碧瓷茶具。

一个清俊之极的白衣青年端坐在锦榻上,见傅榭进来,抬手说了声“请”。

傅榭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他泡茶。

白衣青年专注地用开水烫了茶具,捏了茶叶放入碧瓷壶中,先往碧瓷壶中注入开水温润茶芽,待茶香飘出,便把茶水倒入碧瓷罐里,再次注入开水,然后用棉垫包住茶壶轻轻旋转,以使嫩芽渐渐舒展。

待毛尖特有的清香缓缓溢出,白衣青年端起碧瓷壶,细细地往碧瓷盖碗中冲,待盖碗里七分满,这才阖上盖碗,奉给了傅榭:“请!”

两人各怀鬼胎相对而坐。

傅榭接过盖碗放下,看向白衣青年,面无表情道:“陈兄,愚弟幸不辱命。”

怀恩侯府的情况他早已摸得清清楚楚,韩璎这一房一直没有男丁,太夫人又偏心二房,方氏一直想要谋夺怀恩侯的爵位,而承胤帝宠妃梁昭仪是怀恩侯府二夫人方氏的表姐,也是方氏的大靠山。如今姐姐和他出手帮陈妃扳倒了梁昭仪,既完成了和陈曦的交易,又帮助韩璎拔除了方氏的靠山,也算一箭双雕了。

白衣青年一双清凌凌的清水眼顿时溢满笑意,棱角分明的唇弯了起来:“愚兄也幸不辱命!”他说话算话,傅榭如今已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了!

两人一起端起盖碗开始品茶。

一掀开碗盖毛尖的飘渺幽香就满溢了出来,可是傅榭依旧只是沾了沾唇,并不敢真的喝下去。他和陈曦三年前就开始联手,已经互相帮忙替对方办了几件大事,合作颇为愉快,可是他从不相信陈曦的人品。

他状若无意地看向对面的陈曦,陈曦正凝视着手中的茶碗,看上去剑眉星目高鼻梁,端的是一副好人的模样,却有一副毒蛇的心肠……

傅榭突然想起了韩璎,想起进京路上,韩璎傻乎乎的低头看着她自己的大胸乳,很认真地向自己抱怨:“哥哥,天天都疼,现在还在胀疼着呢……”

他的心不由甜蜜极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韩璎那样天真可爱,陈曦这样的人可不能让她接触到,要护着她让她一辈子活得快快乐乐轻轻松松……

陈曦把茶碗放回了小几上。虽然是自己亲手沏的茶,他却不敢真的去喝——傅榭安排的人防不胜防,他不敢轻涉险地。

他放下茶盏看向傅榭。傅榭瞧着容颜俊雅气质清冷仙人一般,却心肠恶毒野心勃勃,陈曦和傅榭打交道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见傅榭凤眼中现出一抹温柔之色来,似是怀、春少年的模样,陈曦不由有些纳罕,手指轻轻在檀木小几上敲了敲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该去让人查查傅榭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陈曦微微眯眼看向傅榭,心想:是那夜遇到的那位惊鸿一瞥的少女么……

想到那个灯下回顾自己的美丽少女,陈曦心里有点热……

☆、第二十七章 狐疑

第二十七章

凌晨的马道街终于恢复了寂静,鼎沸的人声和拥挤的人流消失无踪,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街道,惟有得得的马蹄声响在这空旷的街市。

傅榭戴着玄色兜帽披着玄色缎面斗篷,骑着马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出了马道街,在灰蓝色的夜色中往国公府方向而去。

从东角门进了国公府之后,傅榭骑着马带着傅靖沿着青枫林荫道往北走,一直走到了国公府正院前的广场前这才转而向东——他住在正院东边的院子。

傅安和傅宁迎了出来,无声地行了个礼,搀扶着满身酒气的傅榭进了院子,把他安顿在正屋的榻上。

傅宁忙着准备茶水等物,傅靖低声问了一句:“公子,要不要沐浴了?”公子一向爱洁,所以他有此一问。

傅榭闭着眼睛靠在锦榻上,“嗯”了一声。

等傅榭洗过澡出来,距离早朝只剩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