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宁还保持着嘬手指的习惯,被狗狗舔完了他回头再自己去嘬手指,这习惯可不太卫生。
许小宝跟武小贝的信件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频繁,这一次他在信里写到,今儿抱着宁哥儿玩,结果他不但抓乱了我的头发,还在我衣袍上撒了一泡尿,热呼呼的我当时差点将他摔下去,这小子还傻呼呼朝着我笑……
已经长成个小少年的许小宝正经受着弟弟带来的烦恼。
“……其实我有时候真觉得,比起带孩子来我更喜欢跟着段家哥俩,以及傅家二郎一起去玩,跑马,比武,或者就是去城外踏青也使得。但是娘亲却说,许小宁喜欢我,看到我就乐呵,要我留在家里陪陪他,还说许小宁在家里肯定也很寂寞。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叫寂寞吗?我才是真正寂寞好吗?!”
许小宝发出惆怅的叹息,然后将信封了口,交给永禄送到驿站去。
武小贝也正经历着名为弟弟带来的烦恼。
武宏最近也粘他粘的紧。原本周侧妃是不拘着他在府里跟紧了武小贝,除了睡觉,这俩人平日简直跟粘在一块儿似的。也不是武小贝愿意带着他,而是武宏自动粘了上来甩都甩不掉。
上课的时候跟他在一起,后来发展到了练武也在一起,小家伙伸着胳膊细腿也要练武,方师傅给武小贝单开小灶时间久了,再说这一位也是宁王殿下的儿子,自然也是小主子,跟着小贝来了,还张口就叫师傅,他也不能推出去。
于是方师傅等于又新收了个小徒弟。
武小贝还想着,没准这小子过几天受不了这苦,就该哭着跑回去了。
哪知道一天天过去了,他竟然坚持了下来,就连身子骨也瞧着壮实了许多,周侧妃眼瞧着儿子过了一个冬天连个伤风都没有,暗底里就觉得自己这个打算真是没做错,让儿子跟着大郎一天天长进了,字写的不再是墨团团了,还透着股挺拔之意,就连小身板也颇有了几分气势,不再是过去那畏畏缩缩的孩子。
上次她带了宏哥儿去正院请安,就连宁王妃也奇怪的盯着宏哥儿瞧了好几眼,“宏哥儿最近瞧着倒是精神许多。”
三郎就靠在宁王妃腿边,睁着大眼睛看着宏哥儿,只小小叫了声:“二哥——”目光里充满了热切,大约是想过来拉宏哥儿的手,不过被宁王妃身边的嬷嬷抱走了。
周侧妃便觉得,三郎被养的这么经心,不过孩子瞧着可没宏哥儿快活。
宏哥儿跟着大哥每日读书习武,闲了哥儿还要在院子里玩一玩闹一闹,比之以前圈在后院里倒是更有几分孩子模样了。
跟着大人长大的孩子到底不比跟着孩子一起玩大的有活力。
三郎过了四岁就要开蒙了,宁王妃特意与宁王提起此事,宁王的意思是跟着大郎二郎一起读书,但宁王妃似乎另有顾虑,非要宁王单请一位大儒来给三郎开蒙。
宁王大约是想着,这么多年在边关,也苦了宁王妃了,这些小事之上便不与她过份计较,就依从了她的心意,特意又从外面请了一位大儒来教导三郎,而且并不与小贝宏哥儿在一处上课。
武小贝在信里写道:“……天知道我有多高兴母妃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定。生怕课堂上再添一个小豆丁,一个宏哥儿就已经让我快崩溃了!”其实他的未尽之语是,母妃这么担心我会对三弟起坏心,那还不如远远的隔开了,大家都少些来往,保持安全距离为好。
不过这话若是写在信里,未免许小宝替他担心,索性就只藏在自己肚子里了。
“……前几日去街上玩,原本是要给你好好淘几本书的,结果武宏这个小笨蛋非要跟着去,拉都拉上下来,最后请示了周侧妃,没想到周侧妃竟然答应了让这小子跟着我去玩。 你是知道我的,我一贯的喜欢自己去街上玩,随意的逛。哪知道这小子就跟出了笼子的猴子一样,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吃过,八成他长这么大就在宁王府后院里呆着的吧?还真是有几分可怜!……最后书没淘成,带着他吃了一路回去,听说那小子吃撑了,晚饭都没吃……我还当周侧妃以后定然不让我带着他出去玩了,自己终于解脱了,哪知道昨日出门,他又跟着去了……现在是甩都甩不脱了……”
他们宁王府上,嫡母妃将三弟看的紧,侧母妃将二郎放的松,一个是保守的厉害,另外一个是宽泛的吓人。
武小贝想不明白,怎么同一个府上,就出了两个极端呢?!
他这些成长的烦恼,既不能告诉宁王,也不好跟永喜说,唯有写信给许小宝。
况且如今二人都是家中长兄,下面都有弟弟,倒是瞬间就生出了知己之感,总觉得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心里话。
胡娇有空了,也会瞧一瞧武小贝给许小宝写来的信,看着看着,唇角边漫上笑意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孩子也长大了。
许小宁一岁的时候,举行了抓周仪式。不止是宴请了许清嘉的同僚,就连胡厚福也带着妻儿前来捧场。
许小宝与许珠儿与表兄们分明已久,此次再见面,说不出的高兴。
魏氏还从未来过云南郡,胡娇便特意腾出空来带着她去街上逛,此间气候湿润,街上还有穿着各色本族服装的夷民,看到新奇的东西,魏氏也会问问胡娇那是什么,胡娇便用夷语跟夷民讲价顺便买下来,倒让魏氏大开眼界:“妹妹这是学了多少种夷语?怎么我一种也听不懂!”
她如今打扮的很是时兴,在苏州府养了几年,人都带着江南的水媚之色,倒比之前在沪州年轻了十岁似的。
胡娇有意揶揄她:“只要嫂嫂说话哥哥听得懂就行了,旁人说话嫂嫂听不懂又有什么打紧?”
魏氏被她打趣的都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就你贫嘴!”
许府宅子还不及苏州胡府精致,但那条街上住着好几位同僚,时不时能瞧见公人来往,魏氏忍不住咋舌:“你们这附近大约不会有什么案子吧?”小偷看见这些进出的公门中人大约都要绕道。
胡娇想一想,自己住在这里前前后后好几年,似乎是没有发生过什么案子。
等到了抓周的正日子,各府官眷们都来了,外加本地缙绅外加各地在州府挂过了号的大商人及其家眷。这几年云南郡大面积种植药材,各地商人风闻而动,不止苏州扬州,便是邻近的蜀中也有商人专程前来采购药材。云南郡的百姓们日子好过了,这些大药材商以及本地缙绅们与官府都有来往,也算是谢了官家给大家一口饭吃,有个稳定的营生。
因此许小宁这场抓周宴,竟然是意外的隆重。
胡娇身为女主人,差点忙断了腿,不止魏氏,就连高娘子以及段夫人都被拉来帮忙,从待客的餐具到前厅后院摆客的座次,以及饮食茶水点心,要为来的孩子们准备的吃食玩意儿。
来的男孩子们都交给许小宝招待,女儿家都由许珠儿招待。
令胡娇没想到的是,这俩小家伙都各带了一队伙伴去玩,竟然把自己身边带着的人都招呼的很是不错。
许小宝这边有一起玩的傅段两家的郎君,还有高烈,两位表兄弟,其余官员家里的儿子,外加那些前来送礼的本地缙绅以及各处商人的郎君们,竟然是济济一堂。
而许珠儿这边的人员也是一般复杂,有手帕交傅家的小娘子,关切还算不错的高家的小娘子,还有其余官商家小娘子。
最让胡娇觉得无语的是,傅夫人以及段夫人竟然特意唤了小娘子们来瞧,回头与胡娇嘀咕:“咱们家里有小子的,是该早早为孩子们打算起来了。”
段夫人更是央她:“等你得空了,悄悄儿问问珠儿,看看这些小娘子哪个性情和顺易相处。”她家两个小子,都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了。
傅夫人掩唇而笑:“我瞧着她家的珠儿就不错。你说呢?”
段夫人顿时拊掌而笑:“说来说去,还真是珠儿不错!”
闺女才八岁就遭人惦记,胡娇表示真忧伤。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许小宁一场抓周宴,让许珠儿与许小宝充分见识了已婚妇女们的战斗力。
许珠儿是接了娘亲的任务,回头便绞尽了脑汁将各府小娘子们的性格都写在了纸上,连闺名年纪都有。索性这丫头记性不错,竟然记的分毫不差。
过后胡娇拿着小丫头工整的记录欣赏了半日,都有几分舍不得交给段夫人了,还特意问了问许小宝:“小宝觉得哪种女孩子好?温柔的还是活泼的?”
话说这时候没有男女同班同校,从根子上扼杀了小男孩小女孩子们跟同龄异性相交的机会,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婚后的婚姻质量。
胡娇自己以前懵懂,可是当了娘就想的多,这时候想起来曾经的大天朝男女同校,只觉这种与异性从幼儿园小班一起长大,一路从小学初中爬上去,就算十几岁心有憧憬,好歹不影响异性间的正常交往,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为以后的幸福婚姻铺路啊。
至少让大家在这种集体学习的氛围里学会了与异性正常相处交往啊。
万一她家儿子以后见了姑娘就脸红呢?
许小宝大约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他娘问的当时就哽住了,本来之前还笑着的小少年立刻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十分郑重向他娘表示:“娘,我真的没有跟着别人去街上偷看小娘子!”
这是同伴们最近出门玩新近发现的乐趣。其中尤以段家二子以及傅二郎最为热衷,只是他们每次看完了回来评论,都觉得街上的美人还及不上府里的扬州瘦马美,都生出了自古江南多美人的感慨来。就连段家两名没去过江南的小郎也摇头晃脑的感叹,被东鸿小朋友各自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再瞎说我回头就告诉段家伯母去!”
却不知段夫人若是听闻儿子们开了窍,不知道得多高兴。
她那里拿着许珠儿写好的各家闺秀的名录瞧了一宿又一宿,苦于府里没有女儿,不能明正言顺的邀请小娘子们来家玩而暗暗着急。
胡娇听了儿子的话,暗暗忧伤。说不得这儿子是读书读呆了!这么正常的一个问题,他都回答的这么板正。
想她前世的小外甥自从上了幼儿园就混的风声水起,仗着自己模样长的讨喜,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小女娃跟他玩,后来上了小学也还往家里领小姑娘来玩,他妈扳着指头数了数,发现儿子最开始喜欢刁蛮娇气胖呼呼的女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审美固定了,带回家的都是温柔爱笑的小姑娘。
胡娇她大姐每次都变着法子的做好吃的招待儿子带回来的这些小女朋友们,暗暗琢磨未来的儿媳妇是哪种类型的。至少也能瞧出个端倪不是?!
怎么轮到她身上就这么难了呢?
胡娇觉得,其实她倒是很乐于做吃的招待儿子带回来的小娘子们的,可惜……此间风俗大是不同,这种念头只能深埋心底,成为憾事了!
想想他亲爹通判大人,似乎十几岁到胡家,就……不大懂得与她正常相处,大家至多算是个点头之交。
那种戏文里唱的以诗传情呢?她连个情诗都没收过就嫁了这书呆,胡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亏大了。
扳着指头算一算,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就成了已婚妇女,一眨眼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娘,而且……还是奔三的人了。时光真是过的飞快。
已婚妇女心气儿不顺,放过了被她问话问的越来越严肃脸的儿子,当晚就揪着通判大人算旧帐,索要情诗。
许清嘉没想到老婆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儿还盘算着儿女过几年都要到婚嫁之龄了,没想到改天就跟丈夫索要情诗。让他说什么好呢?
不过通判大人才高八斗,当场做了十首情诗给她,句句情意缠绵,直读的已婚妇女春心荡漾,眼含秋波瞅了男人一晚上,等孩子们都被下人带去睡觉,通判大人哪里还忍得住?上去搂着老婆就深吻了一记,都老夫老妻了,竟然好像昨天才一见钟情,看着对方的眼神都要燃烧起来。
通判大人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八岁,还想起当年在书院里的时候,大家都给自己的未婚妻写个情诗什么的,唯独他未来的老婆是个提着屠刀的小丫头,性子暴烈就不说了,偏偏……还是个文盲。
真是想起来就很心塞。
任是许清嘉满腹情思,也觉得自己送封情诗出去,对方都未必看得懂。
他又未功成名就,想想也觉得不能胡乱发春。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竟然有机会教他给心上人写情诗,别管这是老婆还是未婚妻,总归这个人就在他身边,岁月安好。
通判大人被勾起了多年憾事,索性将老婆搂在怀里,坐在书桌前一首接一首的写了起来。
胡娇坐在他怀里,随着他下笔轻轻念了起来,每念出一句话,夫妻俩便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谁能想象得到,两个人加起来都一个甲子了,竟然写了一晚上情诗。外面丫环们起先还候着,后来都各自悄悄儿歇下了。第二日来房里侍候,看到满书案的诗文,丫环们不识字,只当通判大人诗兴大发,都小心给收了起来。
等到许小宝与许珠儿起床洗漱之后来正房吃饭,看到那一摞字纸,便立刻兴奋的想要前去观阅他们亲爹的墨宝,被胡娇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压在了书案上,“都过去都过去,不许看!这是我的都是我的!”
通判大人一回头就瞧见老婆这模样,顿时笑出声来。不过想到那一首首香艳的情诗,还是咳嗽一声,“你们都过来吧,别过去了,小心偷看了你娘揍你们!”
胡娇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男人面皮贼厚,明明是他写的香艳的情诗怕孩子们看到,还要混赖在她身上。她是不愿意孩子们看到,可是为着这个也不会揍孩子们。要揍……自然只揍他!
通判大人朝老婆投过去一个缠绵的眼神,胡娇立刻温柔了起来。
许小宝与许珠儿莫名觉得爹娘很是奇怪。
等到二人吃完了早饭,又与许小宁玩了一会儿,去前院上课的时候,许小宝便忍不住与妹妹嘀咕:“娘护着桌上的字,到底是什么啊?”
许珠儿贼头贼脑瞧瞧身后跟着的丫环小厮,见他们都在十步开外,便小心与许小宝通消息:“哥哥你还不知道吧?娘不让咱们看,不定是替你相看的小娘子呢?”
许小宝立刻露出震惊的表情,“不……不会吧?”他才多大啊?他家娘亲未免也太着急了一点!
许珠儿更得意了:“你不知道呢,小宁抓周的时候,听说傅夫人以及段夫人,还有几家夫人都在暗底里议论,要给孩子议亲。当晚娘亲就盯着我默写了好几张此次前来的小娘子们,从年纪到相貌到性情。哥哥我觉得有两家的小娘子真不错哦……”
小小少年许东鸿再次提笔给武小贝写信,带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矛盾心理。
“……小贝你知道吗?娘亲她竟然已经开始给我相亲了……据珠儿这丫头说,是要及早观察……我怎么觉得娘亲这么不靠谱呢?先不说小娘子们现在怎么样,也有小时候漂亮长大了变丑的啊!都是这次小宁的抓周宴闹的,前来吃酒的夫人们都怀着各种目的,我都怀疑傅夫人说不定已经有了目标。毕竟傅大哥的岁数也到了可以订亲的年纪了……”
原本还在为着弟弟太粘人而烦恼的武小贝接到许小宝这封信,顿时吓了一大跳。
本来大家都在起跑线上,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忽然进入这么成熟的话题,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信才好。
是要安慰大哥,娘亲的眼光一向很靠谱呢,还是要教唆他极力反抗这种盲目的婚姻呢?
武小贝心里顿时升起了淡淡的惆怅,被类似于“你怎么能比我还要及早进入人生大事呢说好了什么事情都一起呢?”这种古怪的情绪所左右,总觉得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他决定先停一个月的回复,静观其变。
万一他这里写了信教唆哥哥反抗婚姻,娘亲那边已经瞧中了人家,给小宝订了亲事,他岂不是拆了娘亲的台?
这里胡娇还不知道儿女背后的小动作,她与通判大人最近玩情趣玩上了瘾,动辙二人晚上关起房门来过二人世界,或准备了酒菜把酒同欢,或准备了笔墨互写情诗,不过……胡娇写诗的水平仅到打油诗的地步,只写了两首就被通判大人叫停了。
——就算是情诗,通判大人也是有品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