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1)

况就算她推脱不了又如何,她儿子女儿都有出息,娘家也得力,还有个皇后亲姐姐,不比自己母女,连个儿子与胞兄弟都没有,孰轻孰重,便是傻子都知道,难道国公爷与老夫人连傻子都不如不成?

这般一想,李姨娘的眼泪一下子又来了,整个人也如被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瘫软在了榻上,半晌方又打叠起精神与陆明丽道:“就算你爹爹和你祖母不罚那个贱人,我也要告诉他们,让他们做主让你和离回来才是,总不能让你年纪轻轻便守一辈子的活寡,临到老来连个依靠都没有,生生毁了一辈子!”

“娘觉得爹爹与祖母会同意吗?”陆明丽苦笑,“我是不敢这么想的,比起整个家族的体面名声,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守一辈子的活寡又算得了什么,毕竟能与夫家和离的女儿家,夫家固然有错,她自己难道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势必会影响到府里和族里所有已出嫁了和未出嫁的女儿,别到时候和离不成,爹爹与祖母以后反倒越发不会理会我的死活了。娘当我没有想过吗,不然之前祖母问我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时,我也不会打落牙齿和血吞,违心的说自己过得好了……”

李姨娘不由有些急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着,难道就真让你委屈一辈子不成?我这辈子就你一个,我是宁愿自己受比这更严重一百倍的委屈,也不愿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啊!”

陆明丽凄惨一笑:“也许这便是我的命罢,早知道当初我便不该生那糊涂心思的,也许她看在我还算老实本分的份儿上,会与我择一门虽也不会好,却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亲事,只可惜现如今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本来她是从不信命的,就算她不是陆大夫人肚里子爬出来的,至少也是陆中冕的女儿,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除了嫡庶之分,她哪里比陆明凤差了?如今方知道,就这一层肚皮的差别,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嫡母要收拾她,随随便便都有一万个法子,还个个儿都叫她有苦说不出,而她除了生生受着,竟别无它法,何其可怜,又何其可悲!

母女两个对坐着默默流了半日的泪,李姨娘忽然说道:“他这个样子,你公公与婆婆竟也不管他的吗?他好歹也是长子,将来要支应门庭之人,他们难道就任他一直这样下去不成?”

陆明丽满脸的无奈:“我公公与婆婆何尝不想管他,不想让他改了,为此我过去后我公公就打过他两次,我婆婆更是骂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老太太一直护着他,我公公第二次打他时,老太太甚至说出了要打死他,就先打死她这把老骨头这样的话来,又骂我婆婆后妈都没她心狠的,竟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被打死了才好,还骂我……”

“还骂我也是大家千金出身,莫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不成?我实在气得没法,也曾打发过人回来与祖母说,却不想消息却如泥牛入海,之后便再无动静,反倒我太婆婆瞧我娘家不为我出头撑腰,越发作践我,日日带了我在她身边立规矩不说,还动辄就不许我吃饭,不许我睡觉,我婆婆自知道了我悄悄打发人回来送信之事后,也不再护着我了。今日我回来之前,我太婆婆还警告我,若是敢说一个不该说的字,回头两家闹起来,他们不但一个字不承认不说,反正我的元红早破了,说齐长枫没有碰过我也不会有人相信,还要告我不孝,让我即便死,也只能死在他齐家门里!”

陆明丽越说越悲愤,眼泪再次忍不住流了满脸,她原以为自己的泪早在过去三个月里已经流干了,倒是没想到自己今日还能有这么多泪。

李姨娘则气得不行,赶着齐家老太太一个一口‘老虔婆’、‘老不死’的骂起来,“别人家的老祖宗都巴不得儿孙有出息才好,惟独她巴不得立时捧杀了姑爷,还有脸说你婆婆是比后妈还心狠,我瞧她才真真是后祖母,若不是她一味的纵着姑爷,姑爷何至于荒唐到今日这般地步?指不定早已是举人老爷甚至是进士老爷了也未可知,她怎么不立时死了才好,没准儿姑爷还能有救……”

“好了,娘不要再说了。”陆明丽一脸疲惫的打断了她,“那老不死的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指不定多早晚就死了呢,我反正还年轻,总能先熬死了她,想必届时两个小叔子也已娶妻生子了,到时候我便过继不拘他们哪个的一个庶子到膝下,将儿子养好了,后半辈子也就有靠了,倒是娘,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爹爹和祖母,也千万别与大夫人硬顶,我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万一你再出个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心里则在冷笑,等她过继了儿子以后,立刻便让齐长枫去死,当然还有陆大夫人与陆明凤,现下她是奈何不了她们母女,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就不信她还一辈子都寻不下报仇的机会了,届时她一定要将陆大夫人碎尸万段,方能一解她心头之恨!

李姨娘知道女儿是担心自己,所以才再四叮嘱她别向陆老夫人和陆中冕告状,也别和陆大夫人硬顶的,她不想让女儿不高兴,女儿已经够苦了,难得在自己这里还能稍稍好过一些,遂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不会以卵击石,和她硬来的。”

她自然不会和陆大夫人硬来,那样纯粹就是白白送死,她就算死,也定要拉了陆大夫人垫背,与她同归于尽,为女儿报仇雪恨,这也是她现下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了……

☆、第六回 长大

华灯初上时分,先后送走了陆明凤夫妇和陆明丽夫妇后,陆明萱与陆明芙也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半道上,陆明芙忽然低声叹道:“女孩子要是能一辈子都不出嫁,该有多好?”

陆明萱闻言,知道她多少是被陆明丽的遭遇感触了心肠,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婚姻生活本能的有了几分畏惧,忙笑道:“常听人说这世间有三件事不可信,一是老人家说不想活了,二是少年人说不想长大,三嘛,则是……”说到这里,有意顿住不说了,等着陆明芙发问。

果然很快就听得陆明芙问道:“则是什么?”

“则是大姑娘说不想嫁。”陆明萱忍笑说道。

话音未落,陆明芙已咬牙道:“好啊,你竟然拐着弯儿的打趣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猛地扑上前,赶着陆明萱好一顿揉搓,直至姐妹二人都气喘吁吁后,才消停下来。

陆明芙因叹道:“你以为我刚才的话是无病申吟来着?我是真的不想嫁了,二姐姐的遭遇你也看见了,虽然老夫人一再的问她是不是在夫家过得不好,她却一再的说自己过得好,可大家伙儿都不是瞎子,她究竟过得好不好,又有谁看不出来呢?本来女儿家做了媳妇子便与做人姑娘时不一样了,婆婆不是亲娘,自然不会似亲娘般待你,就连老夫人那般宽厚的人,大夫人与二夫人在她面前不也得规规矩矩的?若丈夫再不与自己一条心,不体贴自己,那日子就真是没法儿过了,你瞧着我们那位二姑爷像是体贴人的人吗?二姐姐也真真是可怜!”

想起陆明丽瘦削憔悴的脸庞和木然中隐含悲愤的深情,陆明萱也忍不住叹道:“二姐姐的确可怜,可二姐姐这样的情况毕竟只是个别,说到底只因她不是大夫人生的,姐姐可不一样,姐姐的亲事可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爹爹和太太也权衡再三之后才答应的,姐夫就不必说了,年纪轻轻已是举人,是个万里挑一的,亲家太太瞧着也不像是那等刻薄之人,最关键的是,若姐夫明儿真对你不好了,你还有娘家人为你撑腰,你别自己吓自己。”

陆明芙冷笑道:“那大姐姐呢,她总是大夫人亲生的了罢,嫁的也是自己嫡亲的两姨表哥,婆婆是自己的亲姨妈,不存在为难她的情况,可她端午回来那次,不一样瘦了许多吗?”

顿了顿,“也就这次回来瞧着好了些,可依然要日日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嫡子,又如何才能不让庶长子生在嫡子之前,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二姐姐再是庶出,那也是堂堂国公爷的女儿,大姐姐就更不必说了,在家时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嫡长女,出嫁后是万人之上的王妃娘娘,可依然过得不开心,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算了,总好过带着大笔的嫁妆嫁去夫家,为他孝顺父母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到头来却要受各种各样的委屈,还要强颜欢笑的看着他与别的女人亲亲我我!”

黑暗中,陆明萱看不清陆明芙的神情,却能听出她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她暗叹一声,伸手将陆明芙揽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以后,才柔声道:“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

陆明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知不觉间抓住了陆明萱的手,紧紧握住,哽声道:“我是怕了,我怕你姐夫以后会负我,怕我婆婆以后会仗着尊上的身份百般欺侮我,怕将来落得二姐姐那样的下场……我……我不想嫁了,真的不想嫁了……”

陆明萱任她哭了一会儿,待她将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小声道:“若姐姐真不想嫁了,要不待会儿到家后,我便替你去与爹爹说,你不嫁了,让爹爹找颜家退婚去?横竖如今还没有拜堂成亲,还来得及……”

“呃,这个……”陆明芙迟疑起来,“这成亲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两家的请柬都早已发出去,万事也已准备妥当了,而且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若真在这个当口退了亲,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而且这可是老夫人亲自保的媒,岂非是在打她老人家的脸……”

话没说完,陆明萱已笑出了声来:“最要紧的是,姐夫真是个不错的人,比那姓齐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便再次印证了我方才那句话‘大姑娘说不想嫁’是再正确不过的。”

这次陆明芙没有再因陆明萱打趣自己而揉搓她了,不过她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许多。

姐妹两个说着话儿,倒是很快便抵达了家中,陆中显早在门厅里候着她们了,待她们一下了车,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吃过饭了吗?冷不冷?快回屋暖暖去,你们太太和两个弟弟一直等着你们呢。”

陆明萱一一答了,父女三人被簇拥着很快抵达了上房,果然戚氏正领着安哥儿定哥儿候着她们,一瞧得她们进来,便忙吩咐人与她们解斗篷,又让二人去熏笼前坐定,叫人上滚滚的茶来。

吃了茶又烤了一会儿后,姐妹二人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这才逗弄起两个弟弟来。

一时安哥儿与定哥儿困了,戚氏亲自带着他们去歇息了,陆中显才问起姐妹二人今日在府里的情形来,“……两位姑奶奶一起回来,自老国公爷和老夫人以下,大家伙儿都很高兴罢?”

“看起来大家伙儿倒是真高兴。”陆明萱答道,至于众人心里是不是真高兴,她就不知道了。

自回了家后话便比往常少的陆明芙随即语气不善的道:“别人高兴不高兴我不知道,二姐姐不高兴却是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的,说来她也是国公爷的女儿,与大姐姐一般金奴银婢伺候着长大的,国公爷却任由大夫人这般作践她,生了她却不管她的死活,当初还不如不生呢!”

这话实在不该陆明芙说,陆中显因忙低斥道:“芙儿怎么说话呢,国公爷是你的长辈,长辈的是非也是你能说的?”

陆明萱忙打圆场:“爹爹,其实也不怪姐姐,是今日我们见了二姐姐,觉得她实在可怜罢了,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便将陆明丽的现状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叹道:“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姐姐还与我感叹,二姐姐这过门才三个多月呢,日子已过了这样,以后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可要怎么过!”

陆明丽的亲事定下时,陆中显还在国公府帮忙,自然也知道一二,当初他便觉得有些不妥,他可不是陆中冕那样的人,觉得自己的妻子就该善待自己的妾室和庶出子女,若真这样,怎么不见陆老夫人待陆中景一视同仁?

如今见自己的猜测果然得到了印证,陆中显也不免叹气:“大夫人这事儿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了,可国公爷就算现下知道,也于事无补了,总不能让二姑奶奶和离大归罢,那国公府百年的体面名声还要是不要了……”

一语未了,陆明芙已冷笑道:“难道在爹爹心目中,家族的体面名声比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还重要不成?难道将来颜家待我不好了,爹爹也不理会我的死活不成?”

陆中显一脸的莫名其妙,愠怒道:“我几时说过家族的体面名声比你后半辈子的幸福重要,又几时说过将来不管你的死活了?我不过是站在国公爷的立场来说罢了,我又不是高贵人物,我家也不过只是定国公府的旁支,谁会在乎我们家的体面名声,家族的体面名声又关我什么事儿?”

陆明萱虽不知道陆明芙的反应若是放到后世,只用一个词“婚前恐惧症”便能很生活很形象的概括了,所以她才会逮谁跟谁急,不过方才在车上时,已听她亲口承认过自己是在害怕了,是故陆明萱忙又打圆场:“爹爹别生气,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被二姐姐的遭遇吓住了,怕将来自己也落得那样的下场罢了,等过几日自然也就好了。”

陆中显这才明白过来今日大女儿为何会这般反常,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芙儿你别怕,若将来颜十九郎他真敢负你,看爹爹腿不打折了他的,若颜亲家太太敢待你不好,爹爹便立时将你接回来,我虽无能,一辈子养个女儿还是做得到的,你两个弟弟将来也绝不敢慢待了你的!”

又向陆明萱道:“萱儿你也是一样,爹爹就算养你们一辈子又何妨?”

陆明芙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抽抽噎噎道:“爹爹,我不是有意冲您发脾气的,方才在车上妹妹劝过我之后,我心里其实已经平静多了,也不知道方才到底抽的是哪门子的疯,您别与我一般见识,您有多疼我,别人不知道,我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

陆明萱也忍不住泪盈于睫,忽然觉得自己重活这一世,最幸运的事哪里是遇上了凌孟祈,最幸运的事分明就是能再得陆中显为父!

陆明芙得了妹妹的安慰和父亲的保证,婚前恐惧症总算好了大半,自翌日起,又开始试了改改了试自己的嫁衣来。

只苦了颜十九郎与凌孟祈,连襟二人次日有志一同的来岳家拜年,本以为岳父就算不至于倒履相迎,当然他们也不敢让长辈亲自来迎,但岳父的笑脸与好酒好菜应当是少不了的,指不定还能找机会见见各自的心上人,偷偷儿摸个小手什么的呢。

却没想到,陆中显从头至尾都冷着一张脸,就跟谁借了他八百两银子不还了似的,喝酒时更是仗着老泰山的身份,自己每喝一杯,便要让二人喝三杯,直喝得二人脸红脖子粗,话都抖不利索了。

陆中显这才黑着脸看向颜十九郎道:“我女儿不日就要嫁给你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将来若是敢负她,不与她一条心,我一定先打折了你的腿,再立时将她接回来,不管是再嫁还是就养在家里一辈子,也好过在你家白受委屈!”

颜十九郎虽喝得迷迷糊糊的,到底不傻,一听得岳父这话不对,立时便明白过来今日岳父为何会这般“厚爱”他了,忙撑着站起来,大着舌头保证道:“请岳父放、放心,小、小婿一定会与芙妹妹一条、条心,绝、绝不会负她的!”

见陆中显仍面色不善,忙又补充道:“若有违此誓,就叫我、叫我、叫我一辈子考不上进士!”

让颜十九郎一个做举人,离进士只得一步之遥的人发‘一辈子考不上进士’这样的毒誓,其杀伤力程度无疑与诅咒人家全家死光光不相上下了。

陆中显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让颜十九郎坐:“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你不必发这样的毒誓,大凡天下做父母的,就没有一个不盼着自己儿女好的,等将来你做了父亲之后,自然也就明白我的心情了。”

颜十九郎方才一时脑热发了那样的毒誓,话一出口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由满心的后悔,自己哪怕发个其他的毒誓也好啊,但转念一想,只要自己将来不负芙妹妹,自然不怕这毒誓应验,也就释然了,向陆中显道:“岳父一片爱女之心,小婿感佩五内,小婿敬岳父一杯。”

翁婿两个便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凌孟祈在一旁看在眼里,好笑之余,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敢情自己今日只是做了那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池鱼,幸好,幸好,那自己待会儿与岳父大人说元宵节时要带萱妹妹出去看灯,岳父大人应当不会反对……的罢?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等之后凌孟祈冲陆中显大献了一番殷勤,见陆中显的脸色明显多云转晴后,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还求岳父大人允准。”

陆中显的脸色立马晴转多云再到阴,只冷冷回了两个字:“不、行!”便吩咐了管家一句:“好生送二位姑爷出去!”拂袖往后院去了,不过才一转身,他的嘴角便高高翘了起来。

余下凌孟祈与颜十九郎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凌孟祈方摸着鼻子小声向颜十九郎道:“好歹姐夫马上就要熬出头了,可怜我,且还得熬几年呢!”

颜十九郎也压低了声音:“妹夫也就至多再熬两三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心里则不无庆幸,总算今日过了之后,自己便解脱了,以后再上门时,便是娇客了,届时有眼前这位主儿在,岳父大人应当不会再“厚爱”自己了罢?

当下连襟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也就结伴出去,各自打马回了自己家里。

接下来几日,凌孟祈日日都厚着脸皮来见陆中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陆中显同意他元宵夜带陆明萱出去看灯。

陆中显被他求了几次,更兼素来喜欢他,心里早同意了,面上却偏要摆出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死活不松口,急得凌孟祈无法,只得另辟蹊径,令虎子去街上买了几个陀螺来,自己先练习了一个时辰,才又来了陆家。

这次却不再求见陆中显了,而是令人去将安哥儿请了出来,当着安哥儿的面转了一回陀螺,逗得安哥拍手不绝心痒难耐后,又手把手的教了安哥儿半个时辰,才在小家伙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稍后安哥儿见了陆中显,少不得把凌孟祈教他的话说了一通,陆中显何等样人,如何瞧不出是凌孟祈在背后弄鬼儿,忍不住讽笑道:“他倒是精乖,眼见岳父不好讨好了,知道从小舅子处下手。”

彼时陆明萱与陆明芙也在上房,听得这话,陆明萱不由羞红了脸,陆明芙则是笑个不住,道:“从来讨好岳父大人就不容易,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看女婿是越看越嫌弃嘛,妹夫知道从小舅子处下手,倒也算是个有心的了!”

又替凌孟祈讨情:“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儿上,爹爹要不就答应了他罢,也省得他日日都来个五六遍的,爹爹难道还没看烦不成?”

安哥儿闻言,忙也扑到陆中显怀里扭股儿糖似的只是厮缠:“爹爹,您就答应了二姐夫了,您就答应了罢!”盖因凌孟祈事先答应了他,一旦事成,还有更多好玩儿的东西给他。

陆中显吃儿女帮忙求情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本就早已允准了的,到底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只再四叮嘱陆明萱:“我听那小子说,届时申时便要来接你,你至多只能在外面待两个时辰便必须回来,记住了吗?”

陆明萱自是无有不应,比起能与凌孟祈出去看灯,她自然更看重父亲的心情,横竖她与凌孟祈本就时常见面的,将来要一道出去看灯也不是没有机会。

次日凌孟祈再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陆中显提出元宵节要带陆明萱出去看灯时,陆中显便一口答应了:“看灯可以,不过戌时之前必须将人送回来!”

倒弄得凌孟祈有些个不适应,只当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本来都已做好了要再打几日持久战的准备了,不妨还没开战便胜利了,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忙不迭便应了:“岳父大人放心,届时我一定准备将萱妹妹送回来。”

稍后回到家中后,委实高兴了一场,又对着镜子挑了大半日的衣裳,直至天都黑了,才最终定下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袍,惹得虎子在一旁直翻白眼,少爷您挑来挑去,还不是挑了最开始挑中那一件,这不白浪费时间吗?

如是到了元宵节当日,陆家上下将将吃过午饭,穿戴一新的凌孟祈便上门接陆明萱来了,陆中显听得下人来报,不由暗暗好笑,这小子也未免忒心急了,不过还是使了人去与陆明萱说,让她妆扮好了便到上房去。

陆明萱早料到凌孟祈今日会早来了,却没想到他会来得这般早,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好笑,与丹青啐道:“他是嫌姐姐这几日没有新鲜的打趣我的话了,赶着来与姐姐送话题来呢?”

丹青忍笑道:“姑爷也是看重姑娘才会如此的,这可是旁人求还未必求得来的福气呢!”

一边说,一边已手脚麻利的为陆明萱挑了件鹅黄色绣折枝绿萼梅,领口和袖口都镶了一圈雪白狐毛的云锦褙子并葱绿柳黄间色百褶裙出来,服侍她穿上,随即将她一头乌发挽了个斜斜的倭堕髻,一侧戴了镶红宝石的蝴蝶穿花步摇,另一侧则镶了一排珍珠钉。

“涂脂抹粉就不必了,这样就很好了。”眼见丹青还想往自己脸上涂胭脂,陆明萱忙出言制止。

丹青见自家姑娘不涂脂抹粉也已经够漂亮了,也就不再坚持,又取了架子上大红猩猩毡的斗篷给陆明萱系上,服侍她先去了陆明芙屋里与之道别。

陆明芙还有两日就要出嫁了,事到临头她反而越发从容起来,当然眉眼间更少不了新嫁娘才特有的娇羞,整个人因此十分的漂亮,一瞧得陆明萱进来,便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去了上房,不来我这里了呢。”

陆明萱不甘示弱:“如今还能想什么时候见姐姐便什么时候见,自然多要见几次才好,等大后日姐姐出嫁以后,再想见姐姐,可就得先征得姐夫的同意,看姐夫舍得不舍得放你出来见人了。”

姐妹两个互相嘲笑了一通,陆明萱因正色问过陆明芙可有什么东西要她带,得到回答什么都不必带后,眼见时辰委实不早了,怕凌孟祈等得焦心,这才去了上房,辞了戚氏,由丹青丹碧并段妈妈三人簇拥着,去了外院的花厅与凌孟祈回合,然后一道辞了陆中显,陆明萱主仆坐车,凌孟祈骑马,出了陆家的门。

马车行驶了几条街后,饶其时天色尚早,还不到申时,街上已是熙熙攘攘挤满人了,自然不论是坐马车的还是骑马的,都不能再继续前行了。

凌孟祈因隔着马车壁问陆明萱:“眼下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这里离灯市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走路过去最多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前面就是醉仙楼了,我们不如先去醉仙楼吃了饭,将车马都安顿在那里,步行去看了灯后,再回来醉仙楼坐车回去,萱妹妹意下如何?”

陆明萱在车里听得他虽用的是征询的语气,却心知他定然早已在醉仙楼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皆因她偶然有一次曾与他说过,自己还从没去过醉仙楼吃饭呢,醉仙楼那么大的名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她心下感动,面上却不表露出来,隔着车帘应道:“但凭凌大哥安排。”

凌孟祈应了,自打马引着陆明萱的马车往醉仙楼行去。

果然他早将一切提前安排好了,他们的马车方进了醉仙楼的后门,便有小二殷勤的迎了上来,然后将他们引到了顶楼一间名为叠翠阁的雅间。

待小二行礼退下后,陆明萱才解下了帷帽,打量起叠翠阁的布置来,见其摆着全套的红木家具、汝窑定窑的瓷器、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江南织造上贡的绡纱帷帐……一推开窗扇,半个京城立时映入眼帘,不但一应陈设价值不菲,地理位置也是上佳,也就难怪醉仙楼的名气会那般大,听说一桌上好的席面哪怕外送也要几百两,就更别说在这里吃了。

陆明萱不由低声嗔怪凌孟祈道:“又不是旁人,你何必这般破费。”

凌孟祈知道她心中高兴,笑着低声道:“又不是日日都这般破费,偶一为之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完向一旁的段嬷嬷丹青丹碧道:“我事先也为你们订了席面,就在楼下小一些的雅间里,你们下去尽情享受了,这里有我即可,不必你们伺候了。”

段嬷嬷闻言,心中暗自腹诽,就是有你我们才更不能离开好吗,话说回来,她家这位姑爷生得倒是面若冠玉,不过那脸皮也真是有够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