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宝海……快……”
话没说完,祁玖的意识就被黑暗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表达你们对匹萨的爱意
☆、第90章 无法停止的泪水
“我不会爱任何人。”
曾经,祁玖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起誓过。
“没有人会爱我……所以,我也不会爱任何人。”
只要不对任何人报以希望,就没有人能伤害到自己,壳外的世界再精彩,反正最后也会以受伤告终,没有人会接纳这样的自己,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打破那层壳。
祁玖一直是这样想的,并且认为自己今后也将会一直是这样想的。
模模糊糊,耳里好像传来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随着祁玖的意识逐渐苏醒,海浪声变成螺旋桨飞速转动的声音。
祁玖缓缓睁眼,玻璃珠一样澄净透澈的黑色眼瞳像假娃娃的眼珠一样没有生气。
纤薄如翼的睫毛轻轻眨了几下,祁玖空白的大脑终于运作起来,暴乱……失血……市医院……
她从躺着的地方坐了起来,穿上鞋,走出了这间狭窄的房间。
房间外就是驾驶室,背对祁玖的正驾驶座位上已经有人,祁玖保持着无言的状态坐到了副驾驶上。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早已察觉了祁玖到来的陆照奚没有侧头,只能从声音里捕捉到一丝担忧。
“还有多久抵达?”祁玖漠然地望着窗外。
“二十分钟。”
“……送我去市医院。”说完这句,祁玖彻底闭上了嘴。
陆照奚没有说话,沉默地将直升机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在了宝海市市医院的楼顶,不知为何,离抢救室近在眼前的现在,祁玖反而跑不起来,双腿像灌铅一样沉重,更重要的,越靠近,心中的恐惧就越是喧嚣。
乘上电梯,看着数字一个个跳着,祁玖的心里忽然有个声音拼命喊了起来:别去!逃走!逃走!
这个声音几乎要控制了她的理智,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这时,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不算温暖的手,但也让祁玖找到了一丝勇气。
祁玖木然地看了陆照奚一眼,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跨了出去。
抢救室的门前,虎哥靠墙呆站着,听到脚步声的立刻就抬起了头来。
他像是想要走向祁玖,迈出一步后却又停了下来:“……老爷子在里面。”
祁玖强迫自己走得稳健有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抢救室的门。
寂寥的手术室里只有心电图机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手术室最中央的手术台上,一个击碎祁玖所有幻想的身体静静躺着。
祁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手术台前的,她呆呆的看着老者,脑中一片空白。
她无法想象,会有和浑身是血的老人相见的一天。
像个害怕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踌躇了一会,祁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老者沾着鲜血的手。
“……我回来了。”
老者皱巴巴的手没有因为鲜血而变得湿润,那丝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温度是打破祁玖最后防线的残酷一击。
“喂……不要死啊……你不是说不放心我吗?那就不要死啊……给我打起精神来……你怎么能死在我前头呢……除了你还有谁能忍受得了我?你要是死了,我可是又会流落街头……你真的放心吗?不放心吧?那就不要走,不要死……”
对着老者的脸庞,祁玖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你知道吗?他们说你年纪大,熬不过今晚,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强大……”
……你有多强大,收留一个不知底细的少女,即使遭到对方毫不领情的冷言冷语,也依然为她东奔西走,为她挺身而出,为她留一盏晚归的灯,是你,让她将昏黄的灯光附上了“家”的意义……
“……你说话啊,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说点什么吧,别这样,让我好像一个人似的……别让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相信了你,你却又要丢下我……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是不是你觉得我没了你也没关系……所以才对世间没有留恋吗?我做的不够吗……我把得到的所有钱都给了你,希望你的所有愿望都得到满足,我能办到的都希望为你做到,这样还看不出来吗?不用言语说明就不明白吗?如果我承认我的软弱和感情,你就不会离开我吗?对不起……因为我害怕,因为我害怕,所以才那么和你说话,故意那么冷漠……我害怕……对不起……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把你当——”
“滴——”
心电监护仪尖锐地响了起来,持续的,冰冷的警告声在封闭的手术室里不断响彻着,被打断了话语的祁玖呆呆站在手术台边,就像是雨中*的小狗,露着无助茫然的表情。
这股茫然持续了一阵,继而转化为无尽的愤怒,痛苦,委屈,从祁玖的眼眶中决堤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丢下了我?!”仿佛感觉不到痛觉一样,祁玖发疯似的拍打着手术台的金属边缘:“……你说会尽最大努力保护我,我努力尝试着去相信你,我相信你了啊!你却还是丢下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话都不肯听完?我啊……我啊……好不容易相信了你不会抛下我啊啊啊啊啊啊!!”
双手传来骨头好像要节节寸裂一样的剧痛,祁玖却好像没感觉似的,仍疯狂地拍打着金属边缘。
“别这样……!”
一双手臂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声音的主人带着无限的沉痛强行结束了她的自虐行为。
祁玖在陆照奚的怀里挣扎,踢打,然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铁锈样的腥味在嘴里渐渐洇开,一股带着淡淡腥味的咸流进祁玖嘴里,即使如此,身后的人还是一声不吭,铁壁一样紧紧抱着她。
“要发泄就发泄在我身上吧,不要伤害自己。”
祁玖不再挣扎,陆照奚感觉到祁玖的牙齿慢慢从他手臂上松开了,他将祁玖转了过来,用力地拥进怀里。
“不要怕……我在这里,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在看着你……”
陆照奚的话里带有一层意义不明的深意,但此刻的祁玖已经没有精力去察觉了,她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眼中无法停歇的泪水。
我说过的,我明明下定决心了的,不去爱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那么为什么,我现在又会如此伤痛?
老者的丧礼在三天以后,因为祁玖对风俗一点不懂,丧礼全程都是陆照奚准备的。
在老者的灵堂上,祁玖第一次见到她名义上的“外婆”。
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看着祁玖空洞无神的双眼,伤感地说:“你就是我的那个外孙女啊……”
见祁玖的视线移到她脸色,老妇人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你的事他已经和我说过了,不论谁来问,你都是我那可怜女儿唯一的后代……当年知道真相的人已经都不在了,这件事不会暴露的,你不用担心。”
“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
老妇人含着泪水最后望了一眼灵堂上挂着的黑白照片,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竟然没有人跳出去阻止匹萨搞死老爷子,我真是太惊讶了,我还以为会收获很多“爱意”呢=3=
☆、第91章 死因
丧礼只办了一天就结束了,认识老人的人并不多,来灵堂祭拜的大多是飞虎机械厂的职工,比起吊唁,他们的重点更在于见识公司那位从未露面,却施展雷霆手段把丰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幕后boss”。
不知从哪里得知到祁玖唯一亲人去世的消息,谢老头也乘飞机专门来参加了丧礼,生怕祁玖想不开,在再三安慰之后,还特意允许她多休一段时间的假,不用担心学校的事。
入土的那天,祁玖没有去,而是接到陆照奚联络的雅代为前去,雅在电话里听到老者去世的消息时,等她从刑天岛赶回宝海见到呆然没有生气的祁玖时,立刻红了眼眶,虽然她从来不在祁玖眼前哭,但总是转过身用袖子擦眼。
祁玖除了事发当天显得疯狂,之后一直很乖巧,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吵不闹,若无其事,但她的这种乖巧,对了解祁玖的人来说,其恐惧程度不亚于看到夏桀有一天说要勤政爱民一样。
废品店铺自事发后一直由虎哥派的人把守着,祁玖来的时候,好几个穿着西服的光头守在门口,见到祁玖,几人立即自发的90°鞠躬后让开了大门。
“你知道我?”祁玖神情淡淡,秀眉上扬。
“虎哥给大家看过您的照片,以免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您。”光头鞠着躬,恭敬的回答。
店内狼藉不已,桌椅大多倾倒,到处都散落着四散的可回收废物,祁玖抬脚刚走进店铺,门口的一滩暗红痕迹就让她的心脏感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她逃避地将视线转向一边,轻轻摸向墙边堆积的金属废品。
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就像那天的老者。
兜里的电话没有预兆的响起,祁玖接起后,陆照奚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玖,我晚上可能赶不回来和你吃饭了,你一定要记得吃饭。”
“没人让你陪我吃饭。”虽然和以前一样是不客气的言语,但已经听不出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不友善感了,想必陆照奚也发现了这点,所以能明显听出他在那头笑了:“我不会关手机,有什么事就立刻联系我。”
挂掉电话后,祁玖走到店铺的里间,走到露着弹簧的破沙发前坐下,呆呆地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恍若昨天,她才刚逃离研究者高川的魔掌,和老者挤在这小小的一间潮湿房间里,他就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为她补掉落的纽扣。
没有铺垫,没有预兆,就这么莫名其妙到可笑的突然死了。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宝海市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暴乱的时候偏偏就老者死了?为什么就非他不可?
坐了不知多久,祁玖再迈出店铺门时,天空已经黑了下来,蓝黑色的天空颇有风雨欲来的意味,光头的大汉带着询问的眼神向她走来,她轻轻摆了摆手,坐上停在店铺门前的回收车。
没有使用者的它,如今也只是废铁一块。
方向盘下方有一个抽屉,是祁玖留给老者放小东西的地方,本只是随手打开了它,没想到祁玖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封放得端端正正的信。
封面上,大大地写着祁玖的名字。
祁玖没有看过老者的字,但看到字迹的一瞬,祁玖就有种不知缘由的断定——这是老者留给她的。
内心有种对未知的害怕,手却飞快地拿出了里面的信纸,怀着震惊的心情,祁玖看完了整封信。
老者在信里说,他检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这封信是以防万一的时候留给祁玖的。
其中对祁玖的嘱咐和建议占据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些琐碎小事的处理,直到看到最后一段,祁玖的眼泪失控般地汹涌而出。
“我死了,世上再没有人会知道你和高川的联系,一想到这样,我就觉得我的死亡并不是没有意义。你是个倔强的孩子,谢谢你陪伴我这个垂死的老人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希望我的存在也能让你心中的伤口稍微愈合,孩子,学着接受别人吧,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你伤害。”
祁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者在见到虎哥和警察时会露出过分警惕的神情,可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连谢谢二字都无法传达了。
擦干泪水,祁玖将信件原样放回抽屉,不知何时,雨已经打湿了整个窗外。
祁玖从车上走下,立即有光头大汉打着伞小跑来遮到她头顶。
“叫小虎子来。”祁玖说完,转身走回店铺。
二十分钟,虎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走到祁玖面前,就自觉地跪了下去。
事情发生后,虽然他一直想找机会向祁玖请罪,但祁玖并不给他机会说话,直到刚刚,一得知被召见的消息,他就冒雨飞速赶来了,因为太心急,虽然打着雨伞,但身上还是几乎都湿透了。
“说吧,怎么回事。”祁玖神情冷漠地垂眼望着他。
“老爷子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所以我派去的人都是在暗中保护,加上新增派的人手,老爷子身边一共有四人保护他的安全。那天因为下着雨,老爷子是在店铺里面散的粥,排队的流民把整个店门都挡完了,因为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发生,所以我们的人并没有引起警惕。这时,整条街都骚动起来,从港口那方跑来很多惊慌失措的人,喊着‘联合军打来了’,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当他们看见领粥的流民忽然全涌入到了店铺时就觉得不好,立刻赶去,却被慌乱逃跑的人群阻挡在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流民们带着店内的东西逃跑却无能无力,等终于到了店铺时,却发现老爷子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了……这四人保护老爷子不力,我已经将他们关起来了,还有我……全都静待您的处置。”
“找到凶手了吗?”
虎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沙哑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