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艳艳看起来和那夜一点儿也不一样,穿的严严实实却富丽堂皇,化着淡淡的妆,虽不及那天夜里艳丽,却又自有一番独特的魅力,顾盼之间,尽是风情。她手中执着一把罗扇,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知道在跟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说着什么。
左姝静有些讶异,见温巧佳先进去了,便留在门口,等着秦艳艳过来。
走了几步之后,秦艳艳便发现了左姝静,她微微有些惊讶,左姝静道:“你……”
“你是谁啊?”秦艳艳却皱起眉头,一脸陌生地看着左姝静。
左姝静微微有些压抑,却见秦艳艳用扇子轻晃,顺势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左姝静挤眉弄眼地,左姝静登时意会了,连忙道:“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秦艳艳“哼”了一声,走进了庙里,她身后那两个小丫鬟看也没看左姝静,也跟着走了进去。
左姝静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温巧佳的贴身丫鬟桃儿见左姝静进来了,道:“殿下,夫人去慈悲大师那儿解签了,您先在庙里拜一下,一会儿抽了签,也去慈悲大师那儿解签便是了。”
左姝静点点头,先诚诚恳恳地对着大厅内佛像跪拜了三下,这一跪下来,她倒是也颇为感慨,她想,为什么上天要让她重生呢,又为什么恰好是左姝静呢,一切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吗?
拜完之后,左姝静去一旁抽签,揭开一看,竟然只是普通一句诗文——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左姝静:“……”
旁边的小沙弥笑着道:“恭喜夫人,这可是上上签啊,不管您是想问什么,结果定然都是极好的!”
左姝静笑了笑,心想,她原本是沉舟,是病树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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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既然签文如此简洁明了,左姝静也不打算再去什么慈悲大师那儿了,她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秦艳艳,秦艳艳的目光也恰好和她撞上,左姝静朝着右侧看了看——那里在帷帐之后有个通往后方禅房的门,她一会儿会去那儿,示意让秦艳艳一会儿也跟着去。
秦艳艳自然是晓得的,悄悄地点了个头,眼瞧着左姝静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女打发了,独自一人转身进了那道门,便也打发了自己的两个丫鬟去给自己解签,又说自己要四处走走,两个小丫鬟只好应了,瞧着秦艳艳东看看西看看,还朝小沙弥抛媚眼人,惹得不谙世事的小沙弥脸红不已,心里都很有些不屑。
秦艳艳婀娜地过了门,便见里边是长长的游廊,除了左姝静,还有一些人在里面,都在找相熟的名师,左姝静对她招了招手,两人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站着,左姝静道:“你现在还在罗义府上?”
“是啊。”秦艳艳点头,“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那个罗义讨厌死了,每晚都想往我房里跑,为了敷衍他,我可花费了不少精力。”
左姝静奇道:“罗义现在是将你囚禁了吗?你无法脱身了?要不要我帮忙?”
秦艳艳挠了挠脸颊,道:“倒也不是,我要走还是可以走的了的,但一来我不想离开京城,我要彻底离开罗义,只能等罗义死。二来嘛,我在等着罗义送嫁妆给我呢……”
左姝静登时无语:“嫁妆……?”
“是啊,我之前就是跟罗义说,若不是娶我,我绝不会跟他圆房的,不然只怕早被那家伙……”秦艳艳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道。
左姝静哭笑不得,只好道:“罗义是必须要死的,这件事,我也一定出力,毕竟,我是在帮自己报仇。”
秦艳艳道:“那倒是,王妃殿下您少不得要出力。只是师兄此前跟我说,罗义背后的还有许多人,我现在要杀了罗义,那简直轻而易举,可只怕那样就打草惊蛇,没法牵引出后面的人了。”
左姝静点头:“正是这个理。小小的罗义,即便死了也毫无价值,重要的是他后面的那些人……”
想到皇后,左姝静便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秦艳艳愁眉苦脸地道:“可就咱们两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啊……还得等师兄回来。说来也奇怪,师兄一个神神叨叨的文官,怎么会跟去打仗呢……”
左姝静顿时很有点心虚,尴尬地道:“咳,我也不晓得皇上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倒也不是只能等着王爷和虞大人回来。”
秦艳艳挑了挑眉:“哦?王妃殿下有什么高见?”
“高见算不上。”左姝静轻声道,“只是我想,与其顺藤摸瓜通过罗义揪出后头的人,倒不如……”
左姝静忽然顿住了。
秦艳艳有些着急地道:“怎么做呀?”
左姝静却是有些迟疑。
虽然秦艳艳是虞不苏的师妹,看起来虞不苏对这个师妹也是极为放心的,但她毕竟只和秦艳艳见过一面,对秦艳艳毫不了解。
她该告诉秦艳艳,自己亲眼见过皇后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的事情么?可无论如何,她现在在罗义家中,若,她现在已经是罗义那一边的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于是左姝静到底还是道:“我想了想,这事儿你我二人不好做,还是等虞大人和王爷回来吧。”
秦艳艳稍微有些失望,道:“好吧。”
左姝静安慰她道:“不过虞大人对你也太放心了,你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又要去扶香园,又要去罗义府上,实在太为难你了。”
秦艳艳以罗扇盖着嘴巴轻笑起来:“我有二十四呢。虽然您本身年纪比我大,但现在可比我小八岁,您这么跟我说话,感觉好好玩啊。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我和他虽然同样是司徒老人门下的,但我们分支不同,我呢,因为本来就长得好看,所以学的就带点魅惑之术,至于师兄擅长的,什么算命看相我就一个都不会啦。”
左姝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嗯,秦姑娘的确生的很好看。”
秦艳艳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大殿去了,不能让那两个小丫头看见我跟你说话,到时候她们又要问东问西的,少不得告诉罗义,罗义虽然喜欢我,却怕我会逃走,又怕我会跟其他男人勾搭上,所以看的很严。要是让他知道我和怀王妃相识那还得了……”
左姝静点了点头:“嗯。”
秦艳艳悄悄地走了,左姝静也去了温巧佳那儿,温巧佳正解完签,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左姝静道:“看阿娘这样子……一定是个好签。”
温巧佳道:“我问了慈悲大师,大师说,王爷和宇浩都会平平安安的呐。”
左姝静笑了笑,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谁敢说正在带兵打仗的王爷会不平安?那不但是诅咒王爷,更是诅咒大闵啊!
“对了。”温巧佳神秘地笑了笑,“大师还说,让我不必担心你和怀王孩子的事儿,大师说,你眼下年纪尚轻,再过个两年,定然会怀上的!我把你和怀王殿下的生辰给大师算了,大师说啊,你们二人是多子多福!依娘看,到时候生个七八个,必然不成问题!”
左姝静:“…………唔……”
***
七月十一,蒋钦回到益州,遗憾地告诉赵和,自己没能杀害怀王,怀王实在太小心了,而且武力值超乎想象的强悍,他本来以为事情万无一失——给怀王下了迷药,又带足了亲兵——然而临关头时,怀王不知道藏匿在哪儿的亲兵四处冒了出来,而怀王也硬撑着回击了他,他只将长刃险险刺入怀王胸膛,而后便狼狈逃窜,自己也受了伤。
怀王眼下生死未卜,但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已经重伤。
赵和听到这个结果,终归是有点不满意的,但看着蒋钦的左手绑满了绷带,也的确伤的不轻,加之怀王好歹也重伤了,到底没说什么。
蒋钦道:“无论如何,怀王重伤,对他们影响一定很大。怀王受伤这件事,微臣料得怀王必然不敢让亲兵告诉其他人自己受伤的事情,他的士兵们对他的伤一无所知,只有两方短兵相接之时,他们才会愕然发现……自己的主帅,已然撑不住了。”
赵和眼中微微发亮,道:“如此一来,士气必然大跌,就像之前付志伟和宗德阳死的时候一样……”
蒋钦笑着点头:“正是!”
赵和抚掌,当下觉得如此一来效果兴许更甚当初,毕竟怀王可是什么狗屁不败战神,不败战神败了,才更能让人惊惧非常。
如此良机怎能错过,于是当夜赵和便立刻集结了还在益州的所有军队足足三万余人。
泽县身处益州,然而两面环河,实际上是易守难攻之地,之前猝不及防被怀王拿下后,赵和恨了许久,这一回,他听取了蒋钦的办法——怀王大部分兵马并未完全驻守泽县,一半给了常高义,一部分留在威州,现在驻守在泽县的,只有不到一万,而他足有三万兵马!
三万比一万,差距并不小,虽然怀王是擅长以少胜多的,但眼下怀王重伤生死未卜,怎可能再力缆狂澜呢?何况就算怀王真是什么战神,这样还能赢,他也随时能退回益州。
赵和十分满意,却听得蒋钦表示自己愿意带伤出兵去往泽县。
赵和一听就笑了——这种几乎必胜,可以为自己赚得大好威望的战役,蒋钦还想自己占着?
之前几次他都是依靠蒋钦的,而蒋钦虽然只是个面具人,在军中的威望却已经丝毫不逊于他了,赵和对此本就十分不开心,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
于是赵和立刻表示,蒋钦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休息,他赵和要亲自出兵,拿下泽县,和怀王的项上人头!
蒋钦只能应了,赵和留给他三千兵马留守益州,并随时给自己接应。
第二天清晨,赵和领着不到三万的兵马,气势汹汹地入了泽县。
而开头的战局跟他想的一样——轻松,畅快,他没什么压力就攻下了泽县的大门,然后长驱直入,泽县百姓慌张无比,而怀王的兵马虽然奋力抵抗,但却是没什么动力似的,且战且退,虽然没有什么损伤,却是逃兵似的,一路逃到了泽县郊外有许多丘陵的地方,他们与赵家军玩捉迷藏一般绕着那些山丘到处跑,赵和是又气又累,只能让士兵一起大肆嘲笑对方是逃兵。
等两方都有些累了的时候,赵和让属下士兵们一同大吼:怀王已死——!
震天动地的,倒是让怀王的不少士兵们面露惊异之色,纷纷落荒而逃,于是,赵和几乎没怎么和怀王的兵马打,就轻松拿下了泽县!
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
除了玩了个让赵和精疲力尽的捉迷藏……
赵和当夜一边思考着是应该立刻撤回益州还是继续往威州进攻,又或者是应该先赶紧拿些粮食回益州,他一边想着,一边累的睡着了,第二天,他却是在一片喧嚣中醒来的——昨天逃跑了的怀王的兵马们,竟然又涉水而过,来骚扰他们了!
是的,骚扰。
他们全然不是来打仗的,人数看起来比昨天足足少了一半,他们这里打一波就跑,那边放点火就跑,甚至还有人跑来偷粮食的……
赵和愤怒不已,下令砍死那些怀王的兵马,然而他们又跑的极快,昨天就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的赵家军并不能立刻追上他们。
这么一来,赵和便心生忌惮,认为他们怀王的兵马只是因为怀王受伤所以暂时选择放弃泽县,随时要来夺回泽县,于是赵和让赵家军丝毫不能松懈,又休息了一日便去攻打威州。
而让赵和意外的是,威州却不如泽县那么好打,大概是也是因为威州兵马要多了许多,防卫也远胜于泽县,赵和迟迟拿不下威州,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但他也不太急,至少他现在守着泽县,拿着粮食运输的重要据点,要知道,他走了没几天益州和株州就发来消息说粮食告急,多亏了他,才能源源不断地运送粮食回益州和株州。
蒋钦写信给他,告诉他,城内士兵和百姓都晓得这些粮食是多亏了赵大将军才能吃上的,因此都十分感激他,赵和听了好不得意。
后来蒋钦又写信给他,说是株州那边传来消息,常高义一直攻击株州,但却被株州驻守的将领,赵和的表姐夫陈英给守住了,那信里面还附带了陈英亲笔书写的报喜的信件,还附带了陈英的印章。
赵和一看,更是十分安心。
如此这般,从他来泽县已经整整一个月,怀王从未露过面,而怀王身死的消息更是不绝于耳,赵和心里十分畅快,却也意识到过了一个月,士兵有些疲软,虽然威州难以攻下,但也必须全力一搏了,赵和固然是有些怕死的,但这么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他身边的谋士也三番四次地劝他早日攻打威州为妙,不能带着将近三万士兵憋屈地窝在泽县——现在回益州,留下一部分驻守在泽县,赵和又怕被不死心的大闵军队拿回去,进攻威州,赵和又不怎么上心,简直是在浪费粮草浪费生命!
赵和起初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后面终于渐渐明白了,也终于在僵持的第一个月月尾,决定大力进攻威州!
士兵们也被赵和的情绪所感染,加之都已经大致晓得怀王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是无法迎战的状态,所以决定奋力一搏!赵和给蒋钦写了封密函,告诉他自己准备奋力一搏,是生是死就在这几天了,也让他准备好在这几天接应自己,益州和泽县是相属而隔水的,送信过去倒是很快。
然而赵和没等到蒋钦的回信,却先等来怀王的兵马,他们趁着夜晚涉水而过,将已经习惯了安逸的赵家军一举击破,而为首之人一身暗色盔甲,手握长戟,冲锋陷阵犹如鬼魅,却正是那个“已死”的怀王。
赵和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料到才一个月的时间怀王就修养的这么好,赵家军们更是纷纷色变,溃不成军,赵和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兵马要撤回益州。
然而益州却城门紧闭,不肯放行,守着城门的士兵说,之前就有怀王的兵马伪装成赵家军要他们放行,他们放了,差点全都被杀了,还好蒋将军及时击退他们。
赵和惊怒交加,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和虎符,然而士兵们却依然迟疑,最后只放了赵和和其亲兵入内,赵和想反正自己带着亲兵先入内,进去之后找到蒋钦便也就是了——
然而他没想到刚进去,自己和亲兵便被团团围住,而后一句“降者不杀,取赵和人头者奖黄金十两”则让赵和很快感觉颈上一轻,彻底失去了意识,在阖上双目之前,他看见的,是漫天的黑中掺杂一抹血色,那血色之后,是蒋钦冷笑着的脸。
自他起义造反以来,这半年时光转瞬即逝,他赢的很轻松,却输的更轻易。
当初被亲兵们怂恿着造反的时候,他实际上本就不愿,他种田种的好好的,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实际上过的很富裕,然而,他到底没抵过那些画出来的大饼,一口咬了下去,却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说到底,有些人生而蠢顿,大概根本不适合做大事吧!
赵和的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而后人头落地。
蒋钦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而后派属下以长竹竿吊着赵和的人头往城墙上那么一站,扬声说赵贼已被俘获,株州益州已被收复,让赵家军速速投降,那三万不到的赵家军在外边,益州又进不去,身后又是如狼似虎的大闵军队,一看赵和死了,当即失了所有战斗力,立刻投降。
他们这才晓得,原来在赵和带着他们在泽县的时候,怀王装受伤拖了他们的注意力,而另一边蒋钦却迅速地在怀王偷偷绕过泽县去益州的军队的帮助下,拿到了益州的实权,与常高义一前一后夹击株州并谎称赵和已有投降之意,赵和的表姐夫陈英本就哭于没有粮食又抵不过常高义的勇猛,一听便头像了,然而他是赵和的亲属,即便投降也逃不过一死。
之后株州益州尽在掌握之中,而赵和决定攻击怀王的信一来蒋钦这儿,蒋钦便立刻告诉了怀王,怀王当夜发起进攻,将赵和逼入益州,而后便一举将赵和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