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爱情,不过如此 绿枢 4573 字 1个月前

柳思言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你知道我的事。”

那么笃定的语气。

“难道是什么秘密?网上谁不知道你自尊自爱又够努力。”这种话由沈代凝说出口,怎么听都属于讽刺。

柳思言激动起来,甚至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在沈代凝面前,大概就是笑话一场,和无数嘲笑她的人一样,觉得她靠自己努力那么多年去配得上周承泽,都只是笑话一场。她努力有什么错,她奋斗有什么错,她不想靠着周承泽有什么错?

她没有错,她那么做的时候,就是算准了以周承泽的性格不会丢弃自己,那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她能拥有周承泽那样的男友,什么都支持着自己。

唯一的错,是沈代凝,是沈代凝毁掉了自己的所有。

“为什么?”柳思言有些憎恨的看着沈代凝,“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一切?我原本可以很幸福,他等了我那么多年,我都准备回国结婚了,那时候的我,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别人羡慕我,而我也会认真经营我的事业我的婚姻。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柳思言的脸因为太过愤怒,而有些扭曲。

沈代凝还是俏生生的站着,看向柳思言的模样,没有什么情绪,没有觉得活该,也没有觉得愧疚,只是觉得就该如此。

沈代凝不说话,柳思言的眼睛微微发红着,“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一切。我认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直到你和周承泽离婚,给了我希望,我告诉我自己,我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你们都离婚了,他都和我在一起了……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抛弃了我,一点余地都没有。你们都分开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再一次掐掉我的希望。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切,不只是是爱情,连我的人生都要一并毁去。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原来周承泽是为了自己和柳思言分手的?那厮怎么也不说一下啊。沈代凝嘴角微微翘起。

柳思言还在反复的问着为什么……

女人不该为难女人,虽然这个世界上,总是女人为难着女人。

柳思言双手按住沈代凝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不停的问为什么。

沈代凝没有反抗,她只是张开嘴,“就这么想知道原因?”

柳思言的手停下了动作。

沈代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沈西月,”她看着柳思言苍白的脸,继续,“我姓沈。”

柳思言的手突的滑了下去。

沈代凝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

在沈西月的那本日记上,沈代凝做了很多批注。

在班上有人讲沈西月坏话时,柳思言说的是觉得沈西月还好。沈代凝在那句话旁边的批注是——当所有人都在吐槽一个人时,如果有人在那时说那个人还好,会让吐槽的那些人对那个人更有敌意,与此同时,说好的那个人还能够得到善良的美名。

在柳思言找沈西月那里,柳思言说沈西月不过家世好罢了,周承泽并不在意那些东西,而真爱都与那些身外之物无关。沈代凝在那里的批注是——一个人越强调着什么,越代表着她介意。柳思言如此对沈西月说话,只能证明柳思言很介意自己的家世,很介意别人夸周承泽和沈西月很配,同时柳思言因此还很自卑。柳思言用多年的努力来配得上周承泽,就彻底证明了柳思言当初是如何自卑,同时又侧面证明了,连柳思言自己都承认,家世学识的重要性,否则柳思言这么多年是想做什么?

而最后,柳思言一群人约沈西月。

沈代凝在那里写了很长一段话:肯定是别人提出要约沈西月出去,柳思言甚至还在其中当阻止的那个人,只是柳思言的阻止肯定不是真心,只是了为了表现她很善良,同时在小集体中,更让人想为这样“善良”的柳思言出气。柳思言心里肯定也是想出气的,只是她做事,永远是希望自己当好人,坏人由别人去做。

……

沈代凝写这些批注时,不只是看完了日记,对柳思言的性格做了评估,同时也去调查了沈西月的那件事。

就是因为她们的供词中有柳思言阻止的一句话,于紫和沈越没有把一切的过错怪在柳思言身上。那几个女孩一听沈西月出事,都吓得魂飞魄散似的,一边哭一边嚷着她们真不是故意的,没有想过沈西月会出事。

于紫和沈越是真善良,在失去自己的女儿后,看到同龄的孩子被吓成这样,没有把过错都怪罪在她们身上。

而沈代凝去找过她们几个中的一个人,其中一个人的回忆,很符合沈代凝的猜测。柳思言的确没有心思害沈西月什么,但柳思言的确在朋友中一直抱怨有人说沈西月很喜欢周承泽什么,才会让她们几个人想为柳思言出气。

那件事的实行者,是柳思言,不管柳思言用的什么手段。

总要有人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沈代凝觉得柳思言失去一段几十年的感情算得了什么,能比得上十七岁的沈西月就此殒命?柳思言失去了感情,还有引以为傲的事业,还有暗恋她的同事,对比这点失去,真不算什么。

☆、第六十五页:于紫沈越

偌大的别墅像一个会自动散发出冷气的制冷器,有着说不清的阴冷森然,而别墅的主人,沈越和于紫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谁也没有看谁,脸上没有笑,也没有难受,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情绪,让他们仿佛就是两座冰雕。

年过四旬的沈越,年轻时就英俊非凡,只是常年为事业奔波,到了此刻才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年龄的增加没有让他增加老态,有的是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魅力,还有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风度翩翩。在一个月前,他还曾在外省为一个项目奔波,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拿不下那个项目,就在要签订合同的前二十分钟,一个电话打来了。

电话是于紫打来的,沈越一看到手机就有些不喜,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还打电话来,他还是接了电话,“没什么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事业重要,他还得与人周旋,在商场多年,很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有任何松懈。

“沈越,西月……西月……”于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又是开家长会?这种小事别给我打电话,我还正忙着,你自己去她的学……”

“西月没了。”于紫的声音很轻,轻得她自己都完全听不见了。

沈越一愣,身体猛的一僵,旁边还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什么叫西月没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西月出事了,你赶快回来……”于紫说不下去了,已经蹲在地上,眼泪迅速淹没了她的脸,她捧着自己的脸,一时间觉得天翻地覆。

沈越拿着手机就去找酒店的出口,大脑轰隆隆一片,听不到别人在喊他。他自从创业以来,第一次为了女儿丢下工作,却是在女儿出事的时候,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他坐到车里,才发现自己身体都在颤抖,只好让司机送他去机场。那一段路程,变得缓慢无比,而他什么都察觉不到,脑海中只有妻子在电话中说的那句——西月没了。他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去确认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女儿只是受到了一些挫折和伤害,不是他以为的最严重的后果。

坐在飞机上,他觉得自己混沌一片,脑海里都是女儿的身影。

西月一岁时,他把她放在肩膀上骑着,在院子里逗着她笑。

西月两岁时,他和妻子一起为她庆祝生日。

西月三岁时,他们把她送去幼儿园,西月哭了,他和妻子都红了眼眶。

西月四岁时,画了一幅全家福,她说那是爸爸妈妈和她,他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西月五岁时,问他为什么常常不在家,他说他要去赚钱,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西月六岁时,西月说她可以少穿漂亮衣服,爸爸能不能在家多陪他。

西月七岁时,念小学的第一天,她希望他能送她去学校,但他因为公事没有去。

西月八岁时,说她周末想去游乐场,他答应了,但最后还是没有陪她。

西月九岁时,学校开家长会,她让爸爸去,他让她乖,爸爸忙,让妈妈陪她去。

……

渐渐的,他的视线模糊了,他才发现,自己对女儿许下了那么多承诺,可实现的没有一个,慢慢的,西月不再提出让他去开家长会,不再让他陪着她去玩,他把女儿当做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她是懂事的,于是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于是可以不怎么去管,因为知道她始终听话懂事,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性格温和。

然后呢,他还能说出女儿什么特点来?女儿十七岁了,他了解女儿什么?知道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每次回到家,和女儿说不到几句话,都会回房休息,在外面太累,理所当然的把家当成休息的港湾,理所当然的该享受。

坐在飞机上的沈越前所未有的彷徨着。

他终于回到家,面对的就是死气沉沉的妻子。他看到妻子脸色阴沉,但眼眸笃定,她很平静的告诉他女儿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处理。一切都是小女孩的心思,把他们女儿约出去谈谈,然后几个女孩先走了,留下了沈西月一个人。那条街,是以杂乱著称,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出租车也少,沈西月是在等出租车时遇害。那个坏人已经被抓住,于紫以沈家的名义施压,让那个坏人绝对会遭受最大的刑罚。

于紫脸色平静的看着他,“去看西月最后一面吧!”大概是哭的次数太多,眼泪已经流尽,她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

沈越踉跄的去看女儿,她躺在棺材里,很安静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只要等待着,她就会醒来,她的脸色很苍白,衣服很洁净,应该已经被换过了。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在这一刻,那种巨大的绝望传来,他才肯相信发生了什么,无能为力的难受袭击着他,让他恨,恨自己,也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女儿死去,她还那么年轻,能够拥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他抱着女儿的尸体哭,一把年纪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眼泪落在沈西月苍白的脸上。

他没去参加过她的家长会,还没有带她去游乐场,还欠她一个旅行,她说了她高考后,他们一定要带她出去旅游,他们一家人共同的旅游。

心疼得仿佛不能呼吸,他的女儿没了,他的西月没了,他如此的悔恨,如此的痛恨自己,他亲手创建的事业王国,在这一刻显得如同被挖空了的城堡,再无实际意义。

那几天,沈越和于紫都很沉默,为女儿准备着葬礼,葬礼办得并不大,只有走得近的亲戚朋友才知道。每个人看到他们,都让他们节哀,为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叹息,一双当事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种死寂的情绪能传染到所有人。

悲伤到骨子里,或许就是这样。

办完了葬礼,沈越和于紫开始去找那个约沈西月出去的女生,她们知道沈西月出事后,吓得那几个女生脸色大变。这几天她们看到沈西月没有去上学,已经提心吊胆了,每天都在猜测着,不敢把事情想得太坏,在知道沈西月出事了,她们害怕得大哭起来。她们真的只是想约沈西月出去谈谈,没有想过要害她,更没有想她出事。

来之前,沈越和于紫是想让这几个女孩付出代价,只是看到她们哭泣的模样,他们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了,不是心软,而是突然觉得有什么意义,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几个女孩全都哭了起来,他们看得出,她们是真害怕,也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一时之间做出的决定,没有考虑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有一个女孩的母亲赶到学校,在知道情况后,直接给沈越和于紫跪下了,希望他们别为难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虽然平时很任性,但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沈越出了学校办公室,于紫却在那里坐着,她一言不发,就让那些女孩从早上一直跪倒晚上,看到了她们眼中深深的害怕,她知道,这一天会是她们所有人的噩梦。

晚上的时候,于紫跟着沈越一起回家了。

于紫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她在家里,但她不知道女儿出门做什么,理所当然的觉得女儿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于是连问都不会多问几句,只会随口嘱咐着女儿要听话。如果她让女儿别出去,如果她在女儿出门的时候让人跟着她,那么多如果……是不是女儿就不会出事了?

于紫觉得自己的心,大概再不会猛烈的跳动起来了,她的心仿佛被谁挖了一块,再也不会复原了。

回到家之后,夫妻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夫妻二人,完全视对方为无物。他们不和对方说话,不和对方交流,哪怕坐在一起,也是一直沉默。

她怨,她一直理解着他的工作,连电话都很少打,他总说他有分寸,他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乱来,她选择相信他,不对,也不是完全相信,而是选择自欺欺人的相信,只要她没有发现别的女人的痕迹,她都可以告诉自己,他很少在家是因为忙碌,她的家庭会一直很完整。女儿的事出了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对他内心有那么多的不满。她怨恨他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她怨恨他住酒店的次数比在家里还多,他永远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没有给予她安全感。她只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别人看到她多么幸福,而她内心空虚得吓人,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她这个丈夫带来。她开始怀疑,她那么小的时候就跟着这个男人,陪着他吃苦,看着他成功,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他是成功了,但她连见到他的次数都有限,她的女儿见她父亲都没有几次,还得懂事的来劝她,爸爸在忙,爸爸忙完了以后就会回家。

于紫痛恨这样的人生,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人生来成全这个男人的成功,她怨他,恨他,同时也怨恨自己。

沈越同样不想面对自己的妻子。他在外面忙碌,她就该把家里管好,而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打麻将,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女儿身上,如果她能够多关心女儿,西月也许就不会出事。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对方,都会下意识的想到西月的惨死,觉得对方得为女儿的出事负责,原本在别人眼中相爱二十年的夫妻,转眼间变成了一对怨偶,怨对方,也怨自己。

别墅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低沉。

于紫会做饭,她只会做自己的饭,不会喊他,也不会做他的那一份。沈越每顿都吃方便面,原本风度翩翩的男人,变得脸色蜡黄,憔悴不堪。

别墅里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突然有一天,他们看着彼此,脑海里再次闪现着对彼此的责怪。这一次,他们没有能忍住,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争。

他们互相指责着彼此,从认识那天到至今,把对方贬得毫无价值,全身都是缺点,双方在彼此眼中都成了恶迹斑斑的人。

争吵的结果是大厅到厨房里所有的东西全都被砸碎了,他们终于平息了下来。

他们都不是愚蠢之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女儿死亡而起,他们未必是真憎恨对方,但他们没有办法,只要看到对方,都会想起女儿,都会想到他们是不负责任的父母,从而永远沉浸在无法逃脱的黑暗中。

谁能够想到,这是两个月前还恩爱的夫妻。那时他说他要出差,那个项目拿下后,他就会多陪她几天,她笑着送他出门,让他要小心些,她会在家里等待着他回来,他离开前,亲吻了她的额头。

**

一个月后的现在。

夫妻二人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如同两座石像,没有情绪,没有表情。

原本该是生命中最亲密的两个人,变成了两看相厌。

大厅的地板上,还有这他们争吵的证据,地上惨不忍睹,可以想象他们之前的争吵有多剧烈。于紫卷缩在沙发上,心如死灰。

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看到他她会想起西月,会做梦,西月在梦中哭泣的喊着妈妈,问妈妈为什么没有去救她。

她知道,沈越同样不想看到自己。

同床共枕二十年,他们夫妻二人对彼此,还是有些了解对方。

“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异口同声的话,让他们看向彼此。

痛苦并不能够击败一个人,他们都要活下去。他对她不是没有感情了,可再和她生活在一起,他只会永远痛苦,永远沉浸在西月的悲伤中。他或许会有另外的妻子,另外的孩子,西月变成他一生的痛,可他没有办法再面对这个和自己二十年生活在一起的女人。

于紫同样如此,她或许选择一个人过,或许再嫁人,但不会和他在一起生活。

很快,就有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沈越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与于紫平分,无论是房产还是公司股票,全都与于紫公平的分割,连那律师都感到诧异,因为他处理的各种离婚纠纷案,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全都是唯恐自己老婆多分一分钱,官司打了一次又一次。

沈越问于紫还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如果有,可以提出来,立即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