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中毒已深 风卷珠帘 3959 字 1个月前

大学毕业后,唐晋扬和他们虽然常有联系,但是却从不向他们透露自己的情感状况,所以,他们夫妻并不知道他现在经历的这一切,作为好友,他们只是希望唐晋扬能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知道了,赶紧回家吧,注意安全,待会我也该回去了。”唐晋扬朝他挥挥手。

陈进东红着一张微醉的脸朝他摆手:“老唐,记着我说的话,我还想听你闺女追着我儿子说哥哥,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呢。”

望着陈进东摇摇晃晃的背影,唐晋扬喝完最后一滴酒,走出了酒吧。他没有打电话给老王,也没有拦出租车,而是顺着翠水湖慢慢地走着。

白天,他无数次地经过翠水湖,却从来没有好好地看一眼。原来,翠水湖边的景色特别美。

小时候,他经常来这里,因为在文城人们有这样一种说法,晚上拿一枚硬币扔到湖里对着湖水许个愿,湖里的翠水仙子便会实现这个人的一个愿望。那时,唐晋扬会把自己的零用钱换成许多的硬币,只要有时间便会来到那里扔硬币许愿,可是他不知道扔了多少硬币,而那个小小的唯一的愿望却始终没有实现。

渐渐地,长大了,他才明白,这种说法才是人们的一种无望的愿。

此时,月亮映在湖水中,随着水波一沉一浮,安静而悠闲。

唐晋扬扶着湖边的栏杆慢慢地坐下来,耳边却是陈进东的话。现在他不敢去想他会生一个女儿,就像他很少去回忆童年的往事,那于他而言,就是一块痛苦的伤疤,想揭揭不去,只增伤悲。

他会有女儿吗?他的女儿会长的什么样子?像那个女孩吗?白生生水灵灵的模样,有一个善良美好的心灵。

刚刚陈进东说什么?“哥哥,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好熟悉的话语啊,好像有一个人也曾经对他那样说过。

唐晋扬以手扶额,今晚他喝得并不多,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眩晕的不真实感,眼前似乎有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矮矮的个子,手里抱着一个和她的穿着极不相称的丑布娃娃,小女孩笑盈盈地朝他走来,她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怎么了?”

唐晋扬睁大眼,可是小女孩却忽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芷粟!芷粟!”唐晋扬大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可是除了静静流淌的翠水湖,哪里有半个人影?

“喂,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现在的人真是没素质。”远处有一个躺在

石凳上的人不耐烦地大声道。那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唐晋扬呆呆地坐在那里,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曾经有一个叫雪儿的小女孩,给她说过那句话,没错,那年他十二岁,忧郁的十二岁。

他的父母几年前就离了婚。妈妈出了国,再也没有回来。而爸爸,从来不会正眼看他一眼。曾经,他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可是得到的总是父亲的漠视,只有在父亲喝醉酒之后,才会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他,让他害怕发抖。可那眼神里包含的内容他从来不懂。

后来,家里又来了一个女人,爸爸冷冰冰地对他说:“以后,你就叫她赵阿姨。”那时,他乖乖地叫了一声阿姨,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只是因为只有那样做爸爸才会高兴。

再后来,爸爸和赵阿姨领会了一个小男孩,爸爸告诉他,这个男孩是他的亲弟弟晋尚。唐晋扬努力地讨好弟弟,把自己最好的玩具送给他玩。但是他看到的是爸爸对晋尚满眼的慈爱,对他的冷淡。为什么都是爸爸的儿子,却有天壤之别的对待,他真的不懂。

再后来,赵阿姨又生了一个女儿,爷爷奶奶大喜过望,因为他们生了五个儿子,盼了又盼之后终于生了一个女儿,但是那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便夭折了。而晋茹长得竟和那个失去的小姑姑如此相像,所以爷爷奶奶由开始对儿子婚姻的反对到主动提出尽快把两人的婚礼搬了,给孙子孙女一个名分。十二岁的唐晋扬是这场婚礼唯一的反对者,但是他却无力改变什么。有时候,他想,他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今天第一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

在那个夏天,唐宾乾和赵瑜涟补办了婚礼,虽然男方是二婚,但是唐家也算是富甲一方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婚礼的排场在当时也是无出其右的。

婚礼被安排在初夏的一天,唐晋扬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和黑色的背带短裤,衣领上扎着漂亮的领结,看到他的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以后还不知得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唐晋扬看着爸爸和赵阿姨分别抱着晋尚和晋茹,他们在欢乐地笑,还有旁边爷爷奶奶也在展颜欢笑,他们没有发现他们曾经最爱的大孙子坐在草坪上的一个角落里哭泣。欢乐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不,唐晋扬舔了舔流到嘴角的泪水,他有的只是苦涩和伤悲。

“哥哥,你怎么哭了?”就在唐晋扬伤心欲绝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他的身边响起。

唐晋扬慌忙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滴,分辨道:“我没哭!”

他眼前站着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女孩,看起来和那个讨厌的晋尚一般大小。

小女孩穿着一件雪白的小公主裙,脚下是一双红色的小凉鞋,两个小羊角辫上扎了大大的蝴蝶结,可是她的手里却抱了一个极丑的布娃娃。

“哥哥骗人,没哭怎么会有眼泪呢?”小女孩又向前跨了一步,用乌溜溜的眼珠瞪着他。

“我是眼里进沙子了。”唐晋扬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他发现这个小女孩像晋尚一样讨厌。

小女孩似乎相信了这个理由,她走到唐晋扬面前,指着他的眼睛说:“哥哥,我给你吹吹吧,轻轻地吹,一点也不会儿疼。”以前她被沙子迷了眼,姥姥就是这么做的。

“不用,你赶紧走吧!”少年用生硬的语气一口拒绝,小女孩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地站在那里,不敢再靠近他。

那边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两个人都循着声音望去。

唐晋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幸福的一家四口,眼圈又红了,可是他不想在这个小女孩面前流泪,努力地抑制自己。

“哦,哥哥,我知道了。”小女孩费力地爬上旁边的石凳,晃着两只小脚道,“是因为那个伯伯娶了那个漂亮的阿姨做媳妇,可是你没有小媳妇吗?”

唐晋扬不耐烦地看着这个爱多话的小女孩:“不用你管!”

小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天真地说:“哥哥,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以后给你做小媳妇。”

“我不要。”唐晋扬看着小女孩,“你快走吧,你妈该找你了。”

“我妈不会找我的,她说她是来找爸爸的,让我到一边玩。”小女孩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可并没有发现妈妈的身影。

“哥哥,你闭上眼睛。”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他说。

唐晋扬想拒绝,可是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又不忍心,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眼睛闭上。

就在他琢磨小女孩要干什么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啄了一下,轻轻地,如蝴蝶拂过般。

他诧异地睁开眼,发现小女孩就在他眼前,笑嘻嘻地看他:“哥哥,这下你可赖不掉了。”

唐晋扬愣怔了一会儿,抬手慢慢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刚刚是她亲了他的脸颊了吗?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哥哥,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谁变谁就是小花狗。”

他任凭小女孩拽着他的手,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

“哥哥,你也要说,就像我这样。”小女孩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唐晋扬的心忽然一软,竟然跟着小姑娘一字不漏地说下来,最后,两个人将拇指放在一起碰了碰。

“你,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唐晋扬问。

“我叫雪儿,妈妈说我爸爸叫苏志君。”小女孩在人群里搜寻着,忽然指着一个男人道,“哥哥,你看妈妈说那个就是我爸爸。”

唐晋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个人他看着面熟的男人,那人曾经找过爷爷几次,所以他对那个男人还是有印象的。

“雪儿,谢谢你,今天谢谢你。”唐晋扬想,如果不是这个雪儿和他聊天,今天他会是多么寂寞啊!

“哥哥,谢谢你,今天谢谢你。”小女孩学着他的语气说着,然后便咯咯地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

忽然小女孩回头望了望,又转脸对唐晋扬说:“哥哥,我妈妈叫我了,我该走了,再见。”有个人年轻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

“再、再见,雪儿。”看着小女孩的离去的背影,唐晋扬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忽然,他看到小女孩挣脱了妈妈的手,飞快地跑过来。

“哥哥,这个、这个娃娃给你。”雪儿气喘吁吁地说着,把手里的丑娃娃递给唐晋扬。

唐晋扬接过娃娃,看了看雪儿,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他贴身的玉坠——一枚玉观音,他站起身来弯腰给小女孩带上,轻轻地说:“雪儿,你一定好好地戴着,别丢了,要不,长大以后,哥哥就找不着你了。”

“嗯,哥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谁也不给。”雪儿把玉观音藏在衣服里,捏着小拳头发誓。

“嗯,走吧。”唐晋扬挥挥手。

雪儿朝他抿嘴一笑,蹦蹦跳跳地找妈妈去了。

唐晋扬呆呆地看着小女孩的身影,不一会儿,她便消失在人群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在这个难过的初夏时节,竟然有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愿意和他说说话,愿意来安慰他,甚至愿意长大以后嫁给他?

他低着头看看手里那个丑娃娃,是真的,一定是真的,那个小女孩叫雪儿。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再一次见到雪儿,那个苏志君叔叔领着她来给爷爷奶奶拜年,雪儿已经长成了十二三岁的姑娘,个子高高的,甚至比晋尚还高上一点,她和晋尚在一个班级。

唐晋扬努力地想从那张陌生的脸上寻到儿时的痕迹,希望不得之后,他释然,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变化?不知是容貌,雪儿甚至记不起她曾经和唐晋扬有过一面之缘。毕竟当时只是五六岁的孩子,又怎么会记得平凡日子的一件如沙粒般的小事。

只不过让他庆幸的是雪儿和他关系很好,甚至比和晋尚还要好。雪儿有什么不会的题,总会打电话给他帮忙解决,有什么高兴或不开心的事也愿意和他分享或分担。

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像朋友又像兄妹,连爷爷奶奶都说要不是现在不兴娃娃亲,他们都想定下这门亲事。

面对苏莹雪的时候,唐晋扬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喜欢又担忧,怜爱又小心,直到他对她表白,她羞涩地答应,他的一颗心才彻彻底底放下。

那晚他领着苏莹雪来翠水湖,两人依偎在一起,当时口袋里没有硬币,他便把一张纸币扔进河里,悄悄地许下一个愿……

“雪儿,”唐晋扬对着悄无声息流淌的翠水湖痛苦地呼喊着,“芷粟,芷粟。”忽然他双手痛苦地抱着头呜咽起来。

“喂,我说兄弟,你出什么大事了,这么难过,我这想早点休息都被人吵醒了。”身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唐晋扬闻声抬头,借着灯光他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踢踏着一双破烂的拖鞋走过来,是刚才在石凳上朝他嚷嚷的那个乞丐吧。

唐晋扬没有说话,把脸转向翠水湖。

那个乞丐也不在意,一屁股在唐晋扬身边坐下,一股酸酸的汗味飘进鼻腔。

乞丐把手里的一个啤酒递给唐晋扬:“哥们,给。”

唐晋扬看了看,没有接。

乞丐猜到他是嫌自己脏,自嘲道:“兄弟,放心吧,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我刚刚买的。”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衬衫:“我刚刚才洗了澡,喏,就是翠水湖里的水,干净着呢。”

唐晋扬还是默不作声。

那乞丐干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看着平静无波的翠水湖砸吧了一下嘴:“我知道你们是嫌我脏,其实,你们自己呢?穿的人五人六,可是你们能拍着自己的良心狠狠地说一句我从来没做过龌龊事,我就是大好人一个吗?”

说到最后,乞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唐晋扬扭头看他,他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夜空,是的,唐晋扬想,他真的没有这个乞丐干净。

那乞丐接着自言自语道:“你以为我愿意当乞丐,每天穿的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地受别人的白眼?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身子有残疾,老婆孩子跑了,可是我得活下去,对,活下去。”

“你?”唐晋扬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反正就是那种治不了等死的病,兄弟,今天是我生日,我把自己好好洗了一遍,买了啤酒烧鸡大吃一顿,我又长了一岁,不容易啊。”乞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乞丐喝的太急了,被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唐晋扬抬手拍着他的背,瘦瘦的,似乎一个拳头就能把他的背拍碎。

“谢谢了,兄弟。”乞丐呵呵地笑,“我今天高兴,过了生日,还有人陪我说说话。”

“大哥,你说对着翠水湖许愿会灵吗?”唐晋扬伸手放进河水里,凉凉的水缓缓地冲刷着他的手,很舒服。

“灵,怎么不灵?心诚则灵。”乞丐捏着喝空了的易拉罐指着水道,”我去年许愿说让我活到这个生日,你看,我不活蹦乱跳的吗?”

“大哥,你有硬币吗?”唐晋扬摸出自己的钱包,里面除了卡没有别的。

“有,我这最多的就是硬币了。”乞丐踅回石凳旁,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掏出一把硬币递给他。

唐晋扬只拿了一枚,低声道:“心诚则灵,不用太多。”

他紧紧地捏着那枚硬币往水边走近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硬币远远地扔去,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想这次翠水娘娘一定会接到那钱的。

他转身回到乞丐旁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大哥给你,密码是六个零。”不等乞丐反应过来,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