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查过,安潭美院的设计学院,自主招生考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在寒假上来的二月初想报考的学生可以去安潭参加全国范围内的考试,到时候还得筛掉一批人,留下的那些人文化课也必须过他们的等级。
在南溪艺术班里混出第一名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至少对于贺忻来说,还不够稳。
九月初,“新高三开学仪式”在学校大礼堂里隆重召开,上一届优秀的学长学姐们亲自过来演讲,大伙儿士气满满,不一会儿就引得会场里一片热血沸腾。
贺忻坐在五班的位置上,探头去找十三班的所在地,李言蹊这一回没有当优秀学生代表,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仰头盯着主席台,表情平静,但眼神充满了不甘。
贺忻知道他不是不甘心能上台去演个讲,而是不甘他上一回期末考到了十名以后,以前在文科班的时候,几乎是每一年,李言蹊都在荣誉榜上的第一名,谁都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他也不担心他会被这一点点小小的挫折给打倒,他男朋友没那么脆弱,只是沮丧的心情在所难免,这跟强悍不强悍的心理素质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
于是贺忻不怎么想在这场演讲中浪费时间,当校长邀请艺术生第一名上台的时候,他只是匆匆站到台上,随意瞥了台下两眼,盯住了李言蹊的方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收回手,在一片惊骇中撑着手臂跳下了台。
一个更像体育生的艺术生,一个一转学进来就给人一种颓废放肆气质的资深差生,一个教学档案里还挂着两处分,无人敢惹的定时炸弹,居然经过一学期的锤炼,成为了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校长和一众老师想破脑壳也想不通,更妄论别的班看好戏的学生了。
贺忻从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全场发出了一阵惊呼,他一概不理,掸掸衣服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路过十三班时,他低头看了眼李言蹊,李言蹊也抬头看着他,俩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微笑,伸出手掌碰了碰。
晚自习的时候,李言蹊买了关东煮找贺忻去顶楼天台吃,他有点可惜的说,“你今天该在台上多站一会儿,我连照都来不及拍。”
贺忻咬了一口肉肠,“台下一双双眼睛盯着我看,别扭死了。”
“那你昨晚还写了一长串发言稿,就这么舍弃不用了?”李言蹊笑了笑说,“你语文水平能憋出这八百字来不容易啊。”
贺忻没有说话,仰头吹了会儿风。
李言蹊的手伸过来捏了捏他的指尖,“如果是为了尽早结束这场演讲,怕我看了不舒服的话,那你就真太傻逼了。”
“我本来就觉得无聊。”贺忻环顾四周,侧头在李言蹊的耳朵上亲了一下,“这么点时间,不如给人看书来得实在。”
“你站在台上的样子特别帅。”李言蹊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很为你骄傲,真心的那种。”
贺忻笑着回过头,“你那会儿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哟,你们看,这位校服都不好好穿,看起来混里混气的家伙,是我男朋友!这位一米九二,又聪明身材又好的大帅比是我的男朋友!这位从全校倒数第二升为艺术生第一的智商担当是我的男朋友!”
李言蹊笑着回了句,“下面跟着,所以你们都给我自戳双眼,全都不许看!”
贺忻搭着他肩的手指点了两下,“那我跳下来不正合你的意么,多心有灵犀。”
李言蹊也不再争辩什么,嗯了一声,把关东煮放下,偏头靠在了贺忻肩上。
这个位置是个死角,这会儿没什么人来,贺忻郑重地抬起一只手,环住了对方的腰,捏过他的下巴,低头亲了上去。
缠绵了好一会儿,李言蹊的嘴唇被他吮的发红,贺忻在他唇上舔了几下才满足的离开,瞅了一眼道,“等会儿被你们班同学看到怎么办?”
李言蹊笑了笑,“所以我今天买了碗特辣的关东煮。”他从贺忻身上摸索着爬起来,“不是,有多肿啊?看起来很奇怪吗?”
贺忻刚才一时失控,这个吻有点疯狂,他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挂在他耳垂下面,“还是先戴着吧,你这种肿着嘴唇的样子只能我看见。”
“啧。”李言蹊摇了摇头。
贺忻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屁股,“啧什么啧,我就是这么专制。”
说着他又心疼地搂了把对方的腰,“这也瘦太多了,下回考试前你得胖回来,听见了没有?”
李言蹊走到隐蔽的地方,在他身上摸了一把,“我再瘦,用点巧力还是能把你制服的。”
贺忻想起前天他被李言蹊撂倒在床,并且怎么都爬不起来的事儿就有点心慌,内心突然涌出一阵危机感,他眯了眯眼,“你他妈瞒着我去练擒拿术了吧。”
李言蹊一脸无辜地眨了眨一步下了楼,贺忻在后面走着,临近教室前,他把自己一周的健身课又多增加了两节。
高三正式开始后,每个教室的墙壁上都会贴一个日历本,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过一天撕一天,每个人按学号轮着撕,让大家都能感受到时间的紧迫。
其实高三跟高二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时间。
高三的时间过得太快了。
往往在人还来不及感叹的时候就咻的一下一飞而过了。
每天周而复始的早起念书,一晃好几节课过去了,午休还没开始做题,就又到了下午,好像才刚开始认真听讲,晚自习已经来了。
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一重叠一重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好像再不努力就真的来不及了。
一模考试就在大伙儿埋头看书的节点上气势汹汹的来了,考完公布成绩后放国庆,这一次如果考不好基本上这七天在家里都没法儿过日子了,而且这是南溪十二中第一次跟其他学校一起统考,试卷的难度比以往更大。
文科班哀嚎阵阵,理科班倒是沉稳得多,但根据考完以后每个人都不敢对答案的情况来看,估计成绩也悬。
公布排名的那天下了一场秋雨,天气逐渐转凉,学校周围的梧桐树叶簌簌而落,整个校园的气氛非常凄凉,大伙儿都不敢去成绩公告栏处瞅上一眼,生怕自己又往后跌了几名。
于是帮大家看成绩的重任落在了贺忻头上,他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本子上画了个表格,挨个记录他们的成绩,文科班跟理科班的公布栏不在一起,但在同个走廊上,距离他很近,贺忻抄完了成绩,就立刻把本子给了路过的一位同学,让他交给五班的廖枚,自个儿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去看理科班的成绩排名。
他个高,不需要跟人挤就能看见前排的几个名字。
贺忻手心里都是汗,从第一名看到第十名,发现都没有李言蹊的名字,他咬了咬牙,心渐渐沉了下去。
“李言蹊这回又退了五名,二十名了,他从来没考过这么差吧。”旁边有个男生小声说话。
“以前他都是文科班第一名,为什么想不通要转理科呢?就算他是天才好了,就靠这么一段时间的恶补,也追不过我们啊。”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说,“我挺佩服他的,前二十名也很厉害了,至少能上一本线了。”
贺忻没再听下去,他转身一口气跑到了四楼,李言蹊没在班里,问了同学,他们说他刚下楼就没回来过了。
贺忻猜想他肯定是看了自己的成绩,现在一个人不知道躲哪儿伤心呢。
他总是这样,伤心的时候不会让人看见。
有压力的时候也总一个人扛着。
操,贺忻踢了一脚横在楼梯上的易拉罐,又急又气地下了楼,还被一个拿着水桶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身上洒满了水。
他前脚刚拐进班级后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贺忻的脚步硬生生的刹住了,回头盯着靠在栏杆上的李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