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巍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
郑峰握着手里的病历卡,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李言蹊,“所以明天的比赛我一定要上,你不能让我下场休息。”
李言蹊很果断地拒绝了他,“不行。”
郑峰不甘心地据理力争,李言蹊指着医生写的病历卡,再度摇了摇头。
“如果我明天没上场,他一定会笑话我的!”郑峰抱住头低低地喊,“我不能被他看不起,我也不能被我女朋友看不起!”
“幼稚。”很轻的一声笑。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靠墙站着的贺忻,他抖了抖烟,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迈腿走到他们身边,定定的看着郑峰,“你以为你今天这么一闹他们就看得起你吗?”
郑峰吼了一句,“你他妈懂个屁!”
贺忻抱着手臂冷笑一声,“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让你上场是为了你好,团队战不是个人战,世界不是都围着你一个人转的,你伤了就好好休息,别瞎操别的心。”
郑峰瞪着他,气得脑子一团乱后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是因为谁伤的?还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团队战?风头都是你一个人出,掌声都因为你,所有人都要围着你!”
“这是个比赛不是舞台,谁他妈想要风头谁要,如果你有我这个本事欢迎你随时顶替前锋这个位置,我无条件让人。”贺忻被气笑了,“我不想跟你吵架,总之,明天的比赛你——不要上了,我是一定要赢的,不想因为你的原因而进不了决赛。”
郑峰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一定要上。”
贺忻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不行,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你是队长吗?之前说得多好听,我们是一个队的,不管怎么样都要一起共进退,现在呢?”郑峰脸色极端难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不起我,今天打球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你敢说你没有骂过一句我打得烂吗?”
贺忻沉沉地说,“我说你是因为你最后那场球打得太随心所欲了,谁他妈打球凭着自己性子来?你害我今天输了,我从来没输过。”
“你的输赢这么重要!”郑峰说,“我的输赢就是个屁?你怎么这么自私?”
贺忻漠然垂眼,攥了攥拳头又放下了,压住火后轻声操了一声。
“操谁呢?”郑峰各种憋屈,没了理智不管不顾扑过去拽住了贺忻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李言蹊看着郑峰双目通红地瞪着贺忻的模样,一定很快就会把贺忻惹急,本来这事儿就很难办了,贺忻偏撞着枪口上去,他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他们身边,一手拽住了一个,把他们扯开来。
“你的输赢,我的输赢,都是我们的。”李言蹊板起了脸对郑峰说,“你冷静一点,还嫌事儿不够大吗?我说了不准去就是不准去。”
郑峰笑了下,“你他妈跟贺忻从来都是一窝的,当个屁队长。”
许澜吼了一嗓子,“够了没郑峰?连自己人都要闹得不痛快吗?”
李言蹊沉默地看着他们,最后搓了搓指尖转向贺忻,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说,“贺忻,你跟他道个歉。”
贺忻哽了一下,整理领口的手顿了顿,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言蹊。
李言蹊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捏了捏他的肩说,“不管怎么样,他不能上场多多少少有你的缘故,还有,你场上骂得太过了。”
贺忻不予回应,花了很大力气才冷静下来说,“你让我道歉?”
李言蹊回头朝许澜使了个眼色,复而转身看着他, “我们下楼谈一谈。”
医院后面是个小矮墙,翻过去就是一片荒芜的杂草,没什么人来,贺忻和李言蹊面对面站在那里,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说话。
月光很淡,覆盖范围不足几步,李言蹊看着贺忻隐没在阴影里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想法,他的立场和他的无奈。
“像个娘们一样为这种事情生气不值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郑峰明天影响我。”贺忻沉淀了下情绪说。
李言蹊说,“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上场的。”
贺忻踢了两下土,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让我道歉?”
李言蹊往他那里走近了些,“我既然担了队长这名,就必须把这件事解决,我不希望回去以后就闹得不愉快。”
“已经不愉快了。”贺忻说,“不愉快的根源并不是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你。”李言蹊叹了口气,“但是你助长了不愉快的火苗,在比赛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办法。”
贺忻说,“息事宁人就是要选择妥协吗?不好意思,我不会。”
李言蹊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但是某些时刻我们就必须选择妥协,妥协不是因为怕事儿,不是因为怂,不是因为错了,而是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贺忻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一件事儿可以分成无数件小事来考虑,我没有你那么能顾全大局,所有人都一碗水端平,我就只有一个目的,影响我赢比赛的人都他妈给我滚蛋。”
李言蹊听清了他的讽刺,皱着眉头看他,“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话一出口,一时间这里安静得很微妙,贺忻眼里的神采慢慢黯下去,他踹了一脚墙,偏头看着李言蹊,“我的不成熟源于我对赢的渴望,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要赢吗?”
因为你。
都他妈是因为你!
李言蹊当然知道,所以他后悔了刚才被他激怒而脱口而出的话,他伸手拦住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对方一把推开了。
“你知道个屁。”
“贺忻!”李言蹊上前几步,被他抬手挡了回去。
“离我远点。”贺忻头也不回地说。
谈崩了在意料之中,李言蹊很清楚,在他让贺忻道歉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今晚要不欢而散,但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当时不制止,贺忻一定会揍上去,到时候就更加没法儿收场了。
学会接受和变相妥协,到底哪一个更容易一些?
或许对这个年纪的贺忻来说,都很难。
但对于一向谨慎沉稳的他来说,是闭一闭眼就能做到的事。
李言蹊拿出手机给贺忻拨了个电话,对方挂断了。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缥缈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