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赵叔笑着改口道,“哎,你给他吧,我都累一天了,行李还没收拾呢,尊老爱幼一下行不行啊贺同学。”
贺忻发现赵叔出去了一趟嘴皮子溜了不少,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拒绝的话,只好自认倒霉将信塞进了口袋里。
李言蹊打工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今天赵叔下午就到了,他为了多赚那两百块外送费,没有回家给李岸做饭,手机里有一条贺忻的信息,他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有事说。
李言蹊疲倦得厉害,今晚要降温变天,他站在家门口吹了会儿风,才收起黑伞,摸出钥匙想要开门,黑暗中,他听见身后忽地传来摩托车熄火声,贺忻坐在车上,无聊地踩着刹车玩。
“还不睡?”李言蹊转开钥匙,推门而入。
“先别进去。”贺忻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大截烟灰从他身上抖落,他掸了掸,伸手摸出了一封信,“诺,给你的。”
李言蹊借着亮光看见黄皮纸上熟悉的名字,心里一沉,并没有说话,贺忻就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也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李言蹊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信,力道挺重,信封被捏得有些变形了。
“任务完成。”贺忻说着“啊”了一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李言蹊看着他笑了下,“这又是什么?”
贺忻说,“篮球比赛报名表,全市第一名有一万块奖金的比赛。”
李言蹊果然来了点兴趣,他把他爸那封信塞进口袋,低头端详了一会儿,“我名字不是早报上去了吗?”
贺忻应了一声,“是,我也在,许澜先斩后奏这一招玩得挺溜。”
李言蹊沉默了一刻,看着他说,“你去吗?”
贺忻反问他,“你呢?”
李言蹊说,“去吧,看在钱的份上。”
贺忻耸了耸肩,“我也去,看在百无聊赖的份上。”
李言蹊笑了笑,偏头看见贺忻指骨处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被什么碎玻璃划伤的伤口。
“你手怎么了?”
贺忻伸出手看了一眼,挺随便的说,“磕了下,路太滑。”
李言蹊像是在琢磨似的,抿着嘴角没说话,他推开门问,“消毒了吗?我那儿有酒精。”
贺忻看了一眼睡着的李岸,压低声音说,“我不进去,等会吵醒他了。”
李言蹊一边往里走,一边在思考,他从小什么伤都受过,随便一看就能知道是怎么弄伤的,贺忻说随便磕了下,但磕不出这么技术含量的伤口,联想到他在农庄外面的垃圾桶边看到的铁棍,基本上怎么回事他已经猜到了,但贺忻没说实话,他也不好直接了当戳穿他。
李言蹊拿了药箱,给李岸掖好被子,又推门出去了。
贺忻还站在门口,盯着月亮发呆。
李言蹊朝他吹了记口哨,贺忻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晚上不睡觉开音乐会呢。”
李言蹊把酒精和棉签拿出来,朝他招招手,“你那手不上药明天就废了。”
贺忻走到他身边说,“我是什么小公主吗这么娇气?”
李言蹊把棉签蘸了点酒精,笑了笑说,“谁还不是小公主咋地?”
贺忻啧了两声,继而把手伸出来,李言蹊看见伤口皱了皱眉,先用润湿了的棉絮擦了一遍。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酒精带来的刺痛感挺强烈,让贺忻想到了以前被他妈打伤后一个人清理伤口的日子,不过李言蹊手法很熟练,不像他那样毛手毛脚,常常越弄越痛,低头还能闻见他手上洗手液的淡淡清香。
“我操。”贺忻猛地抽了下手,“你打击报复太明显了。”
李言蹊很无辜的说,“我刚问你疼不疼,你说不疼,我才使劲的。”
“我是不疼。”贺忻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李言蹊在涂药期间接了个电话,贺忻听着,大概是关于周末打工的。
挂了电话后,贺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岸什么时候能上学啊?”
李言蹊的手顿了顿,嗓子有点哑,“你怎么知道?”
贺忻说,“那天听见你打电话了。”
“哦。”李言蹊垂着头笑了笑,“还得过一个礼拜吧,我差一点钱。”
贺忻琢磨了一个晚上,找机会试探了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还差多少,我借你。”
李言蹊看着他没出声,贺忻挑挑眉,又重复了一遍。
“你今天跟那些人打架了吧。”李言蹊问。
贺忻抓了抓头发说,“你他妈神探吧。”
李言蹊说,“距离神探还差一百个福尔摩斯,不过你的谎言太拙劣了,一下就能看出来。”
贺忻偏头看着他,“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钱?”
李言蹊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这分明是抢钱的架势,一点都不像借钱,不过贺忻的眼神很直接,很坦诚,里面没有掺杂着任何的同情和可怜,这让李言蹊并不觉得难堪。
“你笑个蛋。”贺忻有点不爽,站起来说,“什么意思啊你。”
李言蹊抬手在他肩上碰了碰,“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让李岸去上学吗?”
贺忻说,“你怕你上课的时候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在家孤单?”
李言蹊摇了摇头,手撑着墙说,“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贺忻回头看他,李言蹊垂着睫毛,侧脸一半晦暗不明,一半融进光里,高挺的鼻梁是明灭的分界线,他说,“其实我挺担心的,怕他在学校里受欺负,怕他不习惯离开我,怕他不开心,但我更想让他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哪怕他并没有这样的条件,我摔也好,疼也好,苦也好,累也好,怎么样也想让他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贺忻神情有些变化,他沉默半晌,扯着他往回拽,“算我借你的,你篮球赛凭本事拿到钱再还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