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忻初中时期是体校队的,时常五点不到就被教练吹着哨子遛狗似的遛一通,不过那会儿是沿着操场跑,一圈又一圈,枯燥又没劲,每回大家怨声载道,控诉教练没人性时,贺忻都跑得很开心。
他喜欢跑步,什么都不想往前跑的时候,仿佛可以触碰到风。
他很喜欢这种自由的,没有束缚的感觉。
现在他穿着初中校服,虽然有点嫌小,吊着裤腿的样子还挺傻逼的,但没人打扰地沿着泥沟跑了几圈,贺忻出了点汗,但兴致不错,他突发奇想决定再倒退着跑一圈。
当然在泥沟边上跑步跟在校园操场跑步,没有技术可比性,而且往往惊吓多过于惊喜。
“我操。”贺忻刚骂了一声,就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陷进了泥潭里,另一只脚如跨栏高手一般因为惯性往前抬,扑通一响,他重重摔倒在地上,以一种极其搞笑的姿势原地劈了个高技术的叉。
李言蹊刚从医院回来,途中刷了刷招待所的评价页面,发现他信用评分降了一颗星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贺忻干的。
他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懒得再去打电话纠缠他改分,反正也不过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说不准这人就是同行专门请来打差评的。
从不吃闷亏的李言蹊心情不爽,提着一袋菜,决定翻个墙绕近路回去。
双脚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面前挺直瘦削的脊背倏然弯了下去,以为有人摔了,李言蹊上前几步,看清情况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见一个一身黄的男人,像一颗巨型柠檬被强行种在了土堆里,劈叉的姿势非常专业,这么一看,腿长有两米八。
那人的衣服不太合身,沾满泥巴的裤腿缩了上去,明显有装嫩的嫌疑,耳朵上带了一个白色耳机,看起来价值不菲。
李言蹊第一感觉他不是这里人,除去一身牛逼的行头,那种有点傲的气质也不像。
不过关他屁事?李言蹊没有北京时间管闲事,提起袋子目不斜视地装瞎,迅速从他身边走过。
撤开视线时,他还是不小心瞥到了男人的脸。
说真心话,李言蹊觉得他长得很帅,而且气质非常独特,有点颓有点狂,至少在这镇上他还没见过比他更帅的人,这就更加验证了他不是本地人。
不过这人不耐烦的表情似曾相识,即使摔成了傻逼,也不忘欠揍地斜他一眼,仿佛在骂他“这时候出现算怎么个意思?”
李言蹊挺能理解他这种窘迫的下意识反应,然而,他今天心情也不太明朗,被人这么一看,多多少少也蹿起了火。
贺忻用手撑了撑地,发现自己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不是脚扭到了就是扯着蛋了,那人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他想对方大概走没影了,这才皱起眉,骂了一声操。
接着,他就听见了调子拔高的一记口哨声。
根据多年打架经验,加上本能感知,贺忻立刻分辨出这是找茬的前奏,他猛地抬起头来,刚才路过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提菜,姿势潇洒地原路返回,这会儿刚好站在他面前,吹完口哨后那人半弯下腰来,挑衅地朝他笑了笑。
今天的贺长腿:妈的气哭。
今天的李言蹊:今天遇见了个傻子~
第五章 隔壁女神
要换做以前,谁在贺忻心情不好的时候上赶着惹他,对他嘲讽笑,准定被他直接扛起来过肩摔一通。
但很可惜,贺忻牛逼的拳头除了能支撑自己不来个叩谢主隆恩以外,简直毫无用武之地,只好临危不惧地瞪人。但很遗憾,他单眼皮,还有点内双,比不上人家纯种桃花眼明亮有神,从贺忻的角度看,还能瞅见他微翘的睫毛尖儿。
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令贺忻有点窝火,自从他读初中开始一路蹿个儿后,就再也没享受过被人俯视的待遇了,这人.......踩着地雷了。
俩人对视了很久,跟较劲似的,气氛很燃,就差来个裁判喊一二三他们就原地开打了。过了一会儿,贺忻觉得太傻逼了,于是率先移开视线,压着火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在他前方有一个插在土里的红旗杆子,应该是某个无聊的小学生丢的。他努力往前够了够,拽住杆子后使劲一拔,操,杆子腾土而出,自个儿半分没动。
大腿根传来撕裂的疼痛,他今天还作死穿了小好几码的校裤,一动就勒得他冷汗直冒。
李言蹊吹完口哨,把先撩者贱四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然后提着袋子走了。
刚走没几步,又听见后面噗通一声响,那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旗杆,挥了两下后丢掉,烦躁地从口袋里扒出一根烟,坐地上点着了。
李言蹊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是想在这儿扎根筑基了么。
贺忻抽了两口后,稍稍平息了一点儿怒气,正准备再一次发动神功,就听见那人说,“越挣扎陷得越深,你没玩过泥沼脱逃这个游戏吗?”
李言蹊说话的时候嘲讽笑还没收干净,贺忻看见他嘴角边有两个大酒窝。
实在欠揍得很。
“你怎么还不走?”
贺忻那副模样好似热血上头,一出土就想要跟他打一架,李言蹊想了想说,“现在六点半不到,这地儿没人来,你要我帮忙还是想就地睡了?”
不需要,贺忻很想这么呛回去,毕竟是刚才笑着挑衅他的人,然而他嚣张归嚣张,却也不是傻的,他斟酌再三,抬起下巴道,“拉我一把。”
李言蹊看着他没动。
“快点。”贺忻催促道。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李言蹊依旧不挪地,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贺忻抽了口烟,半天朝他挤出了一个假笑,“麻烦您快点行吗?我赶着去投胎。”
李言蹊闻言提了提嘴角,这才慢条斯理的把菜放下,拽住了他的手,并把一只手搁在他腰上。
“你躲什么?怕痒?”
“别他妈废话。”贺忻崩紧了身体。
“你自己也使点力。”李言蹊偏头说。
贺忻忍着疼,感觉这动静比生孩子还大,他紧蹙眉头,憋了好久的气,终于被酒窝男跟拔萝卜似地提溜出来了,顺便腾空移了个位,等到贺忻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一手还夹着烟,酒窝男提着菜,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离开了。
“操。”贺忻伸了伸腿,点地那瞬间感觉自己要原地飞升了,脚踩地面压就根踩不实,好像还有点抽筋。
飞来横祸让他完全没了跑完步再去集市买点早饭的心情,坐在石头上休息了很久,这才戴上口罩回农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