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只能听见王之衡粗重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学学你们家徐处。”歪在后排倒了一会儿,王大胆声音沙哑地开口,“要是他在,这个时候多少会说上几句安慰人的话。”
“您放过我吧。”裴久川把方向盘一打,抄了一条近路,“别到时候哪句话说不好了,惹你发火倒是其次,我这儿正开车呢,一撞可是死俩啊。”
他故意不提前面的话题,不想让对方再沉浸在先前的悲痛中。
王之衡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戳破,呵呵笑了两声,转了话头:“说到徐宵,他还没回来上班啊?”
裴久川挑挑眉。
他上一次见上司还是那次莫名其妙的扫墓,等到下一个工作日,局里就找不见对方的人影了。
徐宵一向非常准时,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绝对不会无故迟到旷工。
小少爷一连给上司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差点把他吓个半死,脑内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徐宵可能会遇到的意外。
他这边紧张得要命,剩下两个人倒是不当回事儿。
“今天几号啊?”小鸽子往吐司上挤了满满一层奶油,转头问曲七。
曲七没答她,而是拍拍裴久川:“别担心,头儿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请上两周假,差不多半个月后就回来了。”
见小少爷不明就里地看着他,曲七耸耸肩:“我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别问我。”
他不是没向徐宵打听过其中的缘由,然而话刚出口,一向好脾气的上司就笑眯眯地让他去帮档案室干活。
谁没有点不想告诉别人的事儿呢,曲七一边擦柜子一边想,既然林局都默许,自己还是不要操这个闲心了。
他不上心,不代表裴久川不上心。
但小少爷又不可能冲到林湖的办公室里问对方,不管怎么说,在市局里,徐宵还是他的上司。
有些事情,越了那条线,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听小鸽子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他已经能看到王之衡家小区的住宅楼,于是稍稍减了速,“对了王队,你知道徐处他去干什么了吗?”
裴久川这句话问的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闲谈间随口一提。
“这我哪儿能知道。”王之衡哼哼两声,想了想,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可不要朝他乱打听。”
“怎么了?”瞧王大胆这个反应,好像以前问过似的。
“除非——”从后视镜里,裴久川看到王之衡朝他一点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嫌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王大胆条件反射地抖了两下,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突然被徐宵制住,然后一顿暴揍的时候。
当然,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不会往外说,只能一再叮嘱裴久川,千万管住那张嘴。
本来这几年,随着年纪渐长,他也没年轻时那么好奇。但今天小少爷挑起了话头,心里那点疑惑又被勾了上来。
“他别是有个私生子什么的吧。”王大胆坐在后排喃喃自语,“所以这些年才不结婚?”
“哎呦哎呦!”一个急刹车,王之衡的头直接撞在了前排的座位上,“小裴你干嘛?”
“你到家了。”裴久川无辜到,“快下车。”
“......”可真向着徐宵!王大胆捂着头恨恨地想。大的小的都来欺负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被扔下车后,王之衡摇摇摆摆,一个人晃进了小区。
路不长,但他却走出了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
大约是喝多了酒,风一吹,孤家寡人的王之衡突然觉得眼里胀胀的。
他一向不拘小节,索性直接在路边的草地上一躺,大喇喇地仰头望着日头西沉的天,草扎在他的身上,又痒又疼。
一晃眼,那对老夫妇微微佝偻的背影出现在夕阳之间,吓得他一哆嗦,一个打挺就想蹿起来。
然而酒喝得太多,挺了好几下,王大胆还在草地上扑腾。
扑腾扑腾着,他就放弃了挣扎,翻了个身,把头直接埋到了地上。
泥土的腥气传来,不同于血液的腥味,却依旧让人感到不舒服。
他能徒手与持刀的歹徒搏斗,却没能注意到一个本该可以被挽救的生命。
“白痴。”他闷闷地啃了一嘴的泥和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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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裴久川刚把车开出不远,手机就响了。
刚好是红灯,他瞄了一眼屏幕,蓦然紧绷了起来。
“头儿!你去哪儿了啊!”电话一接起,他就把王之衡先前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么多天,你都不带打个电话回来的!”
他的语气半是埋怨半是兴奋,更多的是听到对方声音的欣喜。
相较于小少爷的激动,徐宵那边就镇定很多:“现在有空吗?”
“有啊有啊!”自家上司询问,裴久川自然什么时候都有空,“怎么了?”
“来墓园这边接一下我。”对方干脆道,“我的车没油了。”
“......”
小少爷看看马上就要沉到底的太阳,又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不由对上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等到他赶到垚江公墓时,天色将近全黑。
其实只要不进墓园,从外面看,倒也没有那么可怕,和普通的住宅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