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谡心头一震，云淡风轻地道：“只要是我能给的。”

“那是当然。”程穆想了想，却又道，“不过，我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不能随便就用了，我得留着，好好想想。”

唐谡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又笑道：“行啊。”

几句话下来，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唐谡顿了一下，说：“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程穆忙问。

唐谡道：“孙廿和杜尉那边一直没有突破，苏恺也不承认老程的事他有参与。我们找不到证据，我想我们有必要做出点行动。”

“怎么行动？”程穆这才想起来，上次见苏恺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唐谡，不过他打算先听听唐谡的意见。

“我始终觉得，这事既然把苏恺牵扯进来了，主谋就多半和苏家人有点关系。所以，我想挑个和苏家有关的人下手。”唐谡道。

程穆这才把之前苏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谡，唐谡也没追问他是什么时候去见的苏恺，听了后反问了一句：“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

“对，苏恺是这么说的。”程穆道，“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有点误解。”

唐谡：“怎么说？”

程穆：“我真正信任的人其实不多，但是在苏恺的眼里，可能我信任的人包括了我两个舅舅。”

唐谡微微一愣：“所以，你的意思是从你舅舅身上下手？”

“没错。”程穆点点头，“反正他们从一开始进入四木，就没安好心。我查过了，他们这些年可没少做吃里扒外的事情。就算这次是误伤，将他们赶出公司，也是正确的决定。”

他顿了顿，又有点忐忑：“您会不会觉得，我太绝情？”

“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唐谡摇摇头，低声和程穆说了自己的计划，“等苏恺那边判了，如果真查不出真相，我们就走这一步棋。”

程穆想了想，却道：“提前吧。”

“什么？”唐谡一怔，没明白程穆的意思。

程穆低着头道：“苏恺的判决肯定会拖很久，我的意思是，针对舅舅们的计划可以提前。”

“为什么？”唐谡不解，微微皱了下眉。

因为我想快点查清楚凶手是谁，我想为老程报仇，而且只有帮老程报了仇，我才能正式追求你。

这话程穆没说出来，只是低着头道：“我想快点为老程报仇，可以吗？”

唐谡定定地看了程穆几秒，他总觉得程穆还有别的原因没说，但他这次看不透他的想法，而且这个理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便道：“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想更稳妥一点。”

“稳妥自然有稳妥的好处，只是人生偶尔也需要冒一些有必要的险。”程穆松了口气，笃定地道，“您放心，我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误伤不了。”

程穆如此笃定，唐谡也不再多说。

这一天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当然对于敏感话题，还是很刻意地避开了。

国庆节的时候，程穆原本想跟唐谡去另外一个城市出差，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却接到消息说H市那边出了点小意外。H市分公司是程穆一手建立的，所有人都经过他的精挑细来，相比公司总部那些说起来和他颇有渊源的人，H市分公司才真正算是他的势力。所以，程穆不能让H市分公司出事。

程穆当天晚上就赶去了H市，在车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要早点把事情处理完，结果到了才发现，事情不太好处理。其实事情很简单，苏氏在拿成和村那块地的时候吃了大亏，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事是苏泽是很开心的。可说到底，苏泽不能明着表现出来，所以老找四木的茬。

这次也是分公司的人自己不小心，上了苏泽的当，得罪了一位辖区大领导。不是太大的事情，但是分公司办什么事情都被卡，公关也出面了，可人家觉得诚意不够，根本不搭理。

程穆对和领导打交道这种事情其实很不在行，但是唐谡不在，他又不想去求别人，只得咬着牙上。不过，他也是运气好，这位领导的秘书正好和他认识。于是，有了这位秘书从中斡旋，程穆成功和这位领导成了忘年交，被热情留在H市玩了几天。直到国庆收假，他才得以脱身。

收假第一天，程穆没去上课，因为这天刚好要开每季度一次的董事会。

大家正在开会，有人急匆匆地敲门进来，那人看着唐谡，欲言又止。

唐谡看董事们神色各异，便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公司的事情，各位董事都有知情权。”

于是，那工作人员便当众说了，政府主管部门领导突击检查，发现四木一个在建项目使用的钢筋不符合规定。

这可不是小事，一方面如果真的使用了不符合规定的钢筋，已经建成的部分就要全部返工，这对于工期本来就紧巴巴的工程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另外一方面，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四木的声誉，影响非常大。即便最后没有传出去，对四木来说，也不是好事。罚款什么的且不说，在政府那边，四木就等于上了黑名单。

他的话音一落，满室顿时哗然，纷纷质问管事的唐谡，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唐谡也不含糊，很镇定地立刻叫人去查。这事原本也不复杂，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是穆振南收了供应商的好处，将符合规定的钢筋偷偷换掉了。

会议暂停，所有董事都等着，这结果一出来，自然是直接就送到了董事会上。穆振南从一开始消息传来就脸色发白，这时候更是慌乱得快要坐不稳。穆振北一开始很镇定，这会儿终于发现不对，看着自家兄长的样子更是气得不行，但他还不能坐以待毙。

知道是穆振南的问题，董事们就更不满了。这穆家兄弟在公司向来横行霸道，奈何老程一直对他们格外宽容，所以只要不出大的乱子，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是现在老程不在了，穆振南又自己作死，有人立刻就爆发了，列举出一堆兄弟俩平时的小错误。

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要求将穆家兄弟赶出公司。穆振北对这事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他们兄弟俩早就被捆绑在一起了。

穆振北急了，把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程穆身上：“穆穆，你得说句话吧？难道你也不相信舅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程穆，等他表态。

程穆扫了穆家兄弟一眼，沉痛地道：“我自然是相信舅舅们的，我相信你们是被人坑了，可是这件事情会害死四木，害死在座的所有人。而且这是不是也说明，你们能力……稍有欠缺呢？”

这番话说得可是真毒了，直接就把穆家兄弟打成“无能的人”，一个公司，怎么可能用一个无能的人？

程穆很恳切地看向其他董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很生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舅舅。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先暂停两位穆总在公司的职务，但他们毕竟也是公司的董事，这事就到这里为止，所有的损失由我来承担。”

程穆这话一出来，有两个迷糊的董事还没什么反应，可惜能坐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很精明的人，所以纷纷变了脸色。穆振南和穆振北是公司的董事，就算做错了事情，只要没有触犯刑法，他们最多也就是被免职，股份总还是在的。

可是，就算他们犯了错，虽然大家都说要把他们赶出公司，但真要免职也要经过一番折腾。可现在情况还未明，程穆就出来这样盖棺定论，穆家兄弟基本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但偏偏他的话还说得漂亮，愿意自己承担损失，穆家兄弟连反驳都不能。程穆这招绵里藏针，对穆家兄弟来说，不可谓不狠。要知道，穆家兄弟是程穆的亲舅舅，是老程都要让几分的人，程穆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在座的董事们左右看看，心里都开始对程穆刮目相看。这个他们一直没看上眼的四木继承人，竟然还有这样心机、狠毒的一面，实在也是不容小觑。看来，以后对程穆，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众人离开的时候都很沉默，程穆落在最后，还没走出门就被穆家兄弟堵住了。

唐谡闻声回头看过来，程穆冲他摇了摇头：“唐叔，您先去忙吧，我和舅舅们说说话。”

☆、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