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齐雯蔷手里拎着一盒果篮,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扫过郁裴旁边的洛长洲,说道:“长洲也在啊。”
洛长洲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是啊,我来看阿裴的。”
“我也是。”齐雯蔷走了进来,她把手上拎着的果篮放到一旁,眼睛在病房里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人。
因为是周末,病房里的大家都没有穿着校服,齐雯蔷穿着一身白色的碎花长裙,又黑又直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脑后,眉目清秀温婉,看上去清纯又漂亮。
郁裴虽然曾经难过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评价自己,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齐雯蔷一家昨晚帮他和哥哥打了救护车电话,今天又来医院看他,郁裴还是很感激她的,就笑着说:“谢谢你来看我。”
“不客气。”齐雯蔷也笑着,搬了个椅子坐到窗边,一时半会瞧不出要走的样子,她看了一眼郁裴的手臂说,“郁裴,你这次出了车祸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去上课了吧?用不用我帮你记笔记呀。”
她这么一说,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就更奇怪了,顾峥还偷偷觑了眼洛长洲,觉得齐雯蔷不会是忽然发现了郁裴的帅要来撬他墙角吧?
不等郁裴说话,洛长洲就直接拒绝了齐雯蔷说:“不用,我帮阿裴记就好。”
齐雯蔷又说:“也是,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洛长洲一定会帮你记笔记的。”
她说完之后,病房里就是一片沉默,顾峥和洛长洲都是这学期刚刚转学过来的,和她根本就不熟,完全找不到话题,而郁裴虽然和齐雯蔷一起念了快三年的书,可是因为曾经的“暗恋”,他此刻也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何况他的现任男朋友洛长洲还在这里呢。
即使洛长洲现在没什么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郁裴知道他一定不怎么高兴齐雯蔷出现在这里的。
然而没人和她说话,齐雯蔷也一点不觉得尴尬,她的目光扫过顾峥身后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咦,郁裴,你哥哥出院了吗?我看到他昨天头上也有好大一个伤口呢。”
郁裴从醒来到现在都没看到过郁卿,关于他的一切伤势都是从顾峥口中知道的,听到齐雯蔷这么说不免有些担心。毕竟郁卿如果也和他一样伤到了头,就会有脑震荡的可能,得卧床休息才行。
齐雯蔷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笑着说:“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看呀?”
“不用了,郁大哥伤的不重,我昨晚也看到他了。”不等郁裴说话顾峥就开口了,他对齐雯蔷的印象非常不好,不管齐雯蔷来医院是真的为了看望郁裴还是怎么,他都不想看到齐雯蔷。
被顾峥这样针对,齐雯蔷还是笑着:“是吗?那可能是我没看清。”
说完,病房里又是一片沉默,如果是普通的人,恐怕早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说再见了,可是齐雯蔷却神态自若,甚至还削起了苹果,完后还问郁裴和洛长洲吃不吃,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慢悠悠地将苹果切丁,放到一旁的碟子里,颇有种要在病房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郁裴看着她将一个大苹果切成无数个小丁,觉得齐雯蔷是故意在这里消磨时间的,就好像她待在这里是为了等什么人似的。
而会来这间病房的,只有郁卿。
可郁裴又觉得齐雯蔷不可能是在这等郁卿的,她和自己哥哥根本就不认识,有什么理由等他呢?
虽然觉得奇怪,但郁裴还是和顾峥借了手机,他的手机昨晚出了车祸后就一直没有碰过,已经没电了,于是他用顾峥的手机给郁卿发了条短信:[哥哥,我是阿裴,我醒了,你在哪里?]
郁卿受到郁裴发来的这条短信时,他另一只手正拿着医生给他的药物检测报告。
他昨天拿来的那杯水里,有一种名为“奥氮平”的药物残留。
这是一种处方药,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融进水里没有颜色,仅仅会为水增加一点点甘甜的味道。
医生告诉郁卿:“郁先生,这种药物初次吃副作用会比较明显,药效大概会在服用后两小时内生效,一般表现为:困倦、嗜睡、头晕等反应,所以我们一般都建议病人在晚上服用,且服用后不能开车,根据检测结果来看,您昨天服用的剂量已经有些超标了。”
郁卿又问:“副作用就这些吗?没有头疼之类的吗?”
“头疼?”医生说,“可能会有,但仅在少部分患者身上出现。”
医生顿了顿,又问郁卿:“郁先生,您确定您的头疼是因为药物作用吗?”
郁卿看了眼医生,没有说话。
“精神分裂症初期会有头疼,眩晕,记忆力断片,眼前出现莫名光斑或是产生幻听幻觉等症状。”医生叹了口气说,“如果您有这些状况,我建议您还是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
“我会的。”郁卿沉默了会后,开口说道。
随后,他就拉开医生的门走了出去,他看了看手机上那条郁裴发来的短信,手指在按键上抬又放,最终还是没有编辑消息回复过去,而是去门诊处挂了精神科的专家门诊。
第50章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然而不管在哪, 医生给出的建议都是大同小异的。
郁卿做了脑部CT扫描,也按照心理医生的指示做了几套测试题,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最近压力过大,产生了一些生理不适而已, 发生车祸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喝了掺有奥氮平的水, 他本身目前并没有患上精神分裂症的情况, 但鉴于他母亲和弟弟都有精神上的疾病,所以不排除若干年后他也会患病的可能。
虽然医生给出的诊断很乐观, 但郁卿从专家门诊部出来的时候精神还是有些恍惚, 他没了往日干练严谨的模样,脚步虚浮,身形踉跄。
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给他下的药了,能接触他日常饮食的人只有秘书和助理, 而给他下药的幕后主使者不用多想, 一定是郁家旁系的人们。
这些郁卿都知道,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一点想立即去处理的心情,他现在很累, 非常地累。
郁裴的病情目前只是得到了有效控制, 如果他受了刺激, 就有极大的可能会复发, 所以一旦他出了事, 公司里的事绝对不可能由郁裴来管理, 倘若他和郁裴一起死了, 那更好, 偌大的郁家不可能找不出一个继承人,就算法医来验尸,也只会得出一个他过度服用药物的结果,毕竟宁家的遗传性精神病在宁静兰被关进精神病院以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大家大概只会以为他在偷偷治疗而已。
而他呢,连自己到底会不会得病也不知道。
郁卿怔怔地向前走着,眼睛望着虚空上的某一点,直到撞上人了才回过神来。
“抱歉。”郁卿下意识地和那人道歉。
他撞到的那人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剪着齐肩的短发,戴着个口罩,脸色有些苍白,闷声道:“没关系。”
说完,她就转身去了扫就诊码的机器前。
郁卿放慢脚步,坐到了精神科外的长椅上,沉默地看着病人们进进出出。
这里的每一个人看着都是四肢健全,毫无病痛的,就像是健康的人一样,只有青灰的眼底和苍白的脸色泄露了他们的秘密——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痛苦,都是看不见的。
肿瘤可以开刀去除,伤口可以缝线愈合,而精神上的疾病,大概只有死亡能够彻底治愈。
郁卿打开手机,看着郁裴给他发来的短信,蓦地红了眼眶,但还是打字回复道:[哥哥没事,但是哥哥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可能中午没法回病房了,阿裴你好好吃饭,然后睡个午觉,哥哥下午就回来了。]
回复完之后,郁卿就放下手机,更加放任自己的靠坐在长椅上。
精神上的疲倦,终于拖垮了他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