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清了清嗓子,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季然看着他,忽然眉头一挑,“你,之前得罪过他?”
“嗯。”陆臻看了季然一眼,摸了摸鼻子,“你别看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性子偏极端,看对眼的,他能母鸡护崽似的纳到羽翼之下护着,看不顺眼的,无论对错,他就是跟你不对付,而且没什么君子之风,什么下三滥不择手段的招数都能使,毫无章法,只为出气,说起当时的冲突,还是因为一只钱袋。”
“嗯?”季然好奇的眨了眨眼。
“就是,当时在街上,赵煜钱袋让扒手给顺了,我呢刚好看见,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非但没讨得个好,还被认为落了面子的赵世子记恨上了,之后给缠了老长一段时间,这要不是他打不过我,老爹又被皇上镇压着,早就翻天了。”陆臻至今想起那时还一阵憋屈,“可就算他明面上动不了我,背地里也没少下绊子,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过,甚至……知道玉宁公主对我的那点心思,竟用药,算计我跟玉宁公主的侍女,平白害了一条无辜性命,就为了看我自责愤怒痛苦。”
“……狗咬吕洞宾啊?”季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嗯。”陆臻阴测测的龇了龇牙,“不过,这赵煜就是脑子不灵光,一根筋,还没什么是非观念,在他那里,向来喜好定人,他看你顺眼你就什么都好,他看你不顺眼,你就是狗屎。”
“顺毛捋。”季然总结道。
陆臻赞同的点点头,“就你们那天的情形,要是换一种方式,没准儿就是死对头了,其实我都没想到,你居然会拿美食堵他嘴。”
“都是臻哥那句酒囊饭袋启发的好。”季然笑了。
陆臻看着他,绷了没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良久两人笑够了,季然才打着哈欠站起身来,“洗洗睡觉了,臻哥,今儿咱们休息一晚怎么样?”
陆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然说的是什么,笑了笑道,“好。”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的时候,陆臻问,“季哥儿,你为何会想着交好赵煜?”
“京城龙蛇混杂,我初来乍到,总是要找个靠山的。”季然道,“皇上有皇上的身不由己,关键时刻,未必能有多大的作用,甚至适得其反都可能有,我虽然不喜欢官场权术,但既然已经一脚踏进来了,总要适着经营的,我这才上任没多久,就有人忙不迭下绊子,保不准以后发展好了,会招人眼红,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陆臻枕着胳膊偏头看着季然,没有说话。
季然也转头看着他,凑过去在他凉沁沁的唇上亲了一下,就滚回里侧,抱着被子背对着陆臻闭上了眼睛。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当早朝来临,半夜就被陆臻给摇晃起来时,季然起床气撒得恨不得把屋里那展仕女图的屏风给踹了,全程都是陆臻拉着他穿衣洗漱,投喂,拉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朝午门前行,都没走到一半,季然就歪靠在车壁上又睡了过去,官服睡拧了,官帽睡歪了,甚至还破天荒的打起了小呼噜。
陆臻几次想把他拉到肩膀上枕着都没成功,无奈之下,便只能随他去了,不过还是担心他这么拧着会落枕,所以拿了个软枕给他垫在了脖子后头。
虽然是歪着,季然这一路却睡得很熟,几乎是一路睡到午门的。被陆臻摇晃醒的时候他脑子发闷,跟梦游似的头重脚轻整个都是飘的,跳下马车差点一脸砸地上,多亏陆臻拉得及时。
季然跟跄那么一下站稳,人总算是被冷风吹得清醒点了。他这来的不算最早的,就这么会儿,午门已然两排长龙,站了不少大小官员,有彼此熟识的相互攀谈着,有神态疲惫垂眸沉默的,有神态傲慢谁也不搭理的,有眼珠子转悠眼底冒着精明算计的,也有瞌睡太大拢着衣袖站着睡觉的,他就看到一个官员站着睡觉,扑倒好几次,还锲而不舍的爬起来站着继续打瞌睡。
“你看,我就说挺有趣的,没骗你吧?”季然正看着那个反复爬起摔倒的官员傻乐,陆臻就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的确挺有意思的。
季然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儿除了觉得有点冷,瞌睡是彻底清醒了。来回看了看,季然随便找了个吊尾的位置站着,就不动弹了。
哎,这得顶着夜风站多久啊!
季然心里正感叹着,就有听砰咚一声,吧刚站起没一会儿的官员就摇晃着摔倒了。
在那官员再一次迷瞪瞪爬起来时,人群里终于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官员,卯时一到,晨钟敲响,午门开启,随着一众官员鱼贯而入之际,季然心里还是生出那么一丢丢激动来。早朝啊,毕竟只是电视上看过,如今有机会切身体会,撇开操蛋的起夜贪黑不谈,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真正的置身其中,才知道这一个朝廷的早朝是怎样的壮观。这么多,光是个金銮殿肯定装不下,没准儿得大排长龙到多远呢,啧,这样的早朝,除了遭罪,真不知道意义何在。
第98章 宰相白沐颜
事实证明,这早朝的确如季然所料,大排场龙,从金銮殿一路排到玉阶之下,往后还延伸的一眼望不到头。这么多人,顶着夜风站半宿,连皇上面都见不到,真不知道这早朝的意义何在,在季然看来,纯粹就是瞎折腾人。
能有幸进殿的都是首辅丞相之流的一品大臣,季然这样的五品官员就只有顶风矗立的命。别人对此是什么心情不知道,反正季然挺自在,乐得清闲,就是站着挺遭罪的,冷是其次,站着保持一个动作不动,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简直要命。
“宣!仕农大夫,季然季大人觐见!”
季然正偷摸活动酸痛的脚踝,听到这声儿差点给惊个跟跄,好悬被陆臻给一把搂住,才没这当口出差错。不过也是这一跟跄,季然都没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声串一声传递出来的喊话是什么意思。
“快去,皇上召见你呢。”陆臻见他没反应,顺手轻轻一推就把季然给推出了队列,“走吧,我陪你一起。”
季然这才回过神来,和陆臻对视一眼,忙拾阶而上。
不过光是这几百阶玉阶就够人爬的,还不能慢了或者歇气,得一鼓作气的走上去,等终于到顶,季然愣是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偷摸换了口气,这才快步走进殿去。
“微臣季然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扑通跪下之际,季然抽了抽眉头,好险才忍住没龇牙咧嘴。妈蛋,那一下跪的,膝盖真他妈疼啊!
“平身。”皇帝抬了抬手,肃然的脸上难辨喜怒。
“谢皇上。”季然忙站起身来,然后便低着头等皇帝的指示,眼珠却滴溜着四下打量着两列大臣们的神色,以此来揣度皇帝此番宣他进来的用意。
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季然这看了好几个,愣是没看出半点端倪来。
“皇上宣臣觐见,不知所为何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有任何回应,季然终于憋不住问了出来。
“无事。”皇帝道,“宣你进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早朝不用站在外面。”
“啊?”季然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帝眼底隐含戏谑,而两边大臣们则是一脸看土包子的表情……
皇上手抚龙椅的龙头扶手,嘴角噙笑,“叫你平身,就是可以入列而站,你杵在那一动不动,朕还以为你有事要奏呢?”
季然:“……”妈蛋,这是早朝吧,怎么感觉被皇上拉着表演了一出供人娱乐的猴戏?
季然心里吐槽,正想着找个末尾的位置呆着,一位年约花甲的大臣就两步站了出来。
“听闻季大人上任之初便大肆开荒整顿,如此劳民伤财兴师动众,不知可见成效?”
哟,找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