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效忠的人,定然能让大昱重归盛世,”楼璟缓缓勾唇,“而我要做的,便是帮他守住这万里河山!”
萧承钧静静地看着那笑得张扬的人,心头巨震。这番话语,就这么一字一句地铭刻于心,记了一辈子。
黄昏时分,夫夫两人,带着已经成为一名小将的林大虎,将杨家小姐送回了九昌郡郡守府。
杨夫人抱着女儿痛哭了半晌,才止了眼泪,问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来。
“母亲且宽心,女儿如今留在江州也嫁不了好人家,莫不如去了国公府。”杨小姐劝慰了半晌,这才说起了正事。
杨夫人闻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九昌郡的人都知道杨家小姐被山匪掳了去,只要是大户人家结亲,必然会来打听,他们知道女儿没有失了名节,可说出去谁信?以后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定然是千难万难了……
“咱们家里底子薄,爹爹仕途多有不顺,嫁与安国公不见得就是坏事。”杨小姐原本是不愿意的,但在山寨里的日子,她想明白了。
父亲为官清廉,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朝廷中很难出头,反倒处处受为难,今年的见面礼借了债,三年后的又当如何?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要嫁人,她必须嫁个身份高的,才能帮衬家里一二。
商量过后,杨兴重重地叹了口气,抹干了眼泪,谢过楼璟的好意,还是准备把女儿送进楼家。
楼璟不再阻拦,派了二十个精兵护卫,一路护送杨小姐进京,他自己则修书一封,告诉父亲,江州山匪作乱,道路确实不通,并非杨兴之责,而对于杨小姐被掳之事,提也未提。
经过九崎山一事,楼璟诡奇的用兵方法彻底震慑住了大军,手下的小将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楼璟的命令,以后不论多么奇异,都不会再轻易质疑了。
而刚刚立了威信的镇南将军,则骤然甩手,又把军中大事交给了两个校尉,自己则陪着军师,外出游历去了。
离萧承钧就藩的时限,只剩下不足五日,从九昌到闽州,骑马要三日的路程,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往闽州的首府——榕城而去。
在楼璟离开两日后,江州刺史收到了镇南将军的亲笔信,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原本准备在江州大展拳脚的,谁料皇上突然封了这么个镇南将军来,等于是给他脖子上套了个链子,江州刺史自然是不乐意的。江州本就兵力不足,南四郡的大军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因而一直扣着那一万不肯归还,料想那楼家世子年纪尚小,这般作为,也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好让他老实点。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身边的人见到镇南将军的信,立时跪地道。
江州刺史没有理会下属的请罪,而是展开了楼璟的信,信的内容极为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三日之内还我大军,七日兵不至南四郡,我便向圣上索要。”就这么一行字,写在白纸的正中,上面盖了鲜红的将军大印,嚣张得无以复加。
“楼家小儿,欺人太甚!”江州刺史气得胡子直抖,一把将书信拍在了桌案上。
闽州土地并不肥沃,许多百姓都是靠打渔为生,因而繁华些的城市都在沿海一带,榕城也不例外,离海边不足百里。
楼璟自然不能作为闽王妃或者镇南将军前来,只能装作萧承钧的侍卫。只不过胳膊还没复原,这侍卫只能与王爷共乘一匹马,直到榕城外才堪堪换了马匹单独行路。
榕城里有原来的靖南候府,如今阖府都去了京中,靖南候便把府邸暂借给萧承钧,作为闽王府使用,待到真正的闽王府完工,再搬过去。
封地的官员早早在闽王府中等候,他们原本就是闽州的地方官,如今闽州变成了封地,有门路的就调离,没有门路的就只能留在此地,变成了王爷的藩臣。
“臣等参见闽王殿下。”原本闽州的六曹官员,变成了封地的六部尚书,齐齐朝萧承钧行礼。
萧承钧坐在主位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臣属,闽州刺史已经离任,所以闽相之位虚悬,“本王今日起,接管闽州,尔等皆官升一级,列为闽地六部尚书,从三品衔。”
“谢殿下!”六人躬身谢过,无喜无悲。
“本王初来乍到,并不了解闽州之事,尔等且将闽州六曹三年内的卷宗尽数呈上。七日之后,于闵王台行接任礼,唤闽州九郡郡守前来,大典后于王府正殿议事,凡缺席者,立即罢免,闽地之中,永不录用。”萧承钧面色冷肃,音调沉稳,一条一条地交代下去。
司礼、传唤、七日之内封地的安排,条理清晰,算无遗漏,听得几个新鲜出炉的六部尚书直冒冷汗。原本以为这闽王不受宠,因着愚钝被废,想必是个好拿捏的,谁料想,竟是这般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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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又更晚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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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还兵
接下来的几日,萧承钧就在府中,将六曹三年的卷宗都看了一遍,对于闽州的情况了解个大概。
楼璟原本以为可以两人在海边散步烤鱼,结果只能面对着落满灰尘的卷宗,简直欲哭无泪。
“你去歇着吧,我把这些看完就去陪你。”萧承钧看了一眼坐不住的家伙,轻笑道。不许他出去玩,主要是为了让他把胳膊养好,楼璟过些时日就得回江州,到时候要剿匪还要跟刺史周旋,要养伤就难了。
“我不累,”楼璟摸了摸鼻子,坐到了闽王殿□边,“来,我帮你。”
“你怎么帮?”萧承钧瞥了一眼那带着夹板的左臂。
楼璟把他手中的笔拿过来,“你看书便是,有什么要记的就念出来,我来写。”左臂断了,右手是好的,写几个字不在话下。
萧承钧想了想,便由他去了,“那你写,倭寇犯边时间,淳德七年,五月二十八,七月初三……不对,倭寇不是这么写的。”
“那是怎么写?”楼璟把纸张推过去,让萧承钧给他写这两个字,“这不都差不多吗?”
“你少写一横。”萧承钧把纸还给他。
“能看懂就行……”
两人吵吵闹闹的,虽然平添了不少工作量,但完成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枯燥的卷宗也变得有趣起来。
“淳德八年十二月,桃县县令勾结倭寇,赚得白银三千两,歌女一名。”
“歌女是不是波斯的?”楼璟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上面没写,为什么要是波斯的?”萧承钧转头看他。
“总不能是东瀛的吧,我听说他们那边的人都剃半个秃头。”楼璟笑嘻嘻道。
“……”
没几日,京中传来消息,同时,楼璟也收到了赵熹秘密送来的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会试结束了,赵熹中了状元。
“京中来消息说,赵家九少爷贡试便中了会元,殿试的时候皇上与之论策,被说的无言以对,当即就点了他做状元。”陆兆进来禀报京中的消息。
“还真考了个三元及第啊!”楼璟也有些意外,大昱朝开国以来,就没有人考过三元及第,之前还以为是赵熹吹牛,谁料想这小子当真这么厉害。
解元、会元、状元,要考上哪个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连着中了三个!
“这得送一份大礼才是。”楼璟笑着道。
萧承钧点了点头,“我不便给赵家送礼,便一起送了吧。”
楼璟的钱如今都在萧承钧这里,要送什么礼便交给闽王府的管家料理。外管家是京中闽王府原本的外管家,要送多重的礼十分清楚,照着惯例备了双份的,以楼璟的名义,过江州送到京城去。
礼物半月后就运到了京城,赵端看着如此厚重的礼若有所思。
“安国公世子与既明当真亲厚,这礼都赶上双份的了。”赵家五老爷笑着道。
赵端捋了捋胡须,“这礼本就是两人送的。”
五老爷一愣,微微蹙眉,“大哥是说……”说着,比了比东南方。
赵端点头,吩咐下人把东西收起来。
“嘶……”五老爷倒吸一口凉气,“那,年前世子与咱家做盐引生意,可是为了……”
“莫再说了,”赵端抬手,打断了弟弟的话,“既明过两日就去翰林院任职了,你明日带他去见见上峰。”
一甲进士三人,不必考庶吉士就能直接入翰林院。
“赵家如今是一个翰林,一个侍郎,两个外放的官,还有一个丞相。”三皇子已经解了禁足,听说赵熹中了状元,便进宫来与陈贵妃商议。
“赵家不世出的天才,果真是名不虚传。”陈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垂目沉思。
原本以为这赵九少爷的才名,是因着赵端的官位,众人吹捧出来的,没料想竟是真的,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幸而赵家没有女儿嫁进宫。”萧承铎感叹道,比起越来越兴旺的赵家,他们陈家这两年确实有了凋零之势,两个舅舅官职都不高,表兄弟中只有二表兄中了举人。
陈贵妃闻言不由一愣,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赵家兴旺,说不定是我们的运道。”
“我们?”三皇子蹙眉,赵家是陈家的死对头,他们兴旺,如何能成为他萧承铎的运道?
陈贵妃但笑不语,转而唤了宫女来,“去给盘龙殿递消息,就说本宫亲手泡的药酒开封了,正是佐仙丹下酒的好时候,问问皇上今晚可过来。”
萧承铎不知道母妃是何意,不过他的事由母亲拿主意已经习惯了,当下也不再多想,行礼告退,出得鸾仪宫,恰好看到一架辇车往皇后的宫中驶去,看起来像是女子坐的,便问起了身边的太监,“那是何人车驾?”
“回殿下,昨日皇后说想念静王府的小王爷,想必是王妃带着小王爷进宫来了。”小太监很是机敏道。
萧承铎撇嘴,料想萧承锦那个病秧子,生下的儿子估计也是个活不长的,便不甚在意,晃晃悠悠地出宫去了。
江州刺史卢新,最近过得很不如意,楼璟给的三日之限很快就到了,他派人去南四郡,试图游说楼璟再宽限些时日,谁料想堂堂镇南将军竟然不在营中,问起去哪里了,那两个校尉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出去有要事不便告知。
待游说之人回来,七天大限也要到了,江州刺史无法,只得先把武卫将军并一千骑兵还回去。
如此过了几日,没有什么风声,江州刺史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那楼家世子也不过是个瞎咋呼的,“料他也不敢随意上奏,自己都管不好兵将,还有脸要皇上给他撑腰不成?”
“大人,听说他去了南边,估计是去岭南平江候府拜会了,我们要不要……”身边人趁机出主意,用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姿势。
“不行,”卢新立时打断了下属的话,“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若是再来一次,成了便罢,不成,定然会惹楼璟怀疑,连同临江那事,也包不住。”
就在江州刺史和他的属下们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楼璟已经在榕城看完了闽王殿下的接任大典,回到了九昌。
“属下华西城,见过镇南将军。”等候已久的武卫将军上前行礼道。
楼璟看了看进退有度的华西城,年纪三十上下,面色沉稳,听说是个不错的将才,微微颔首,“南四郡的军营,这些年你管得不错。”
这是实话,这军中的一万多人虽算不得上等精兵,但还是很守规矩的,省去了楼璟不少麻烦。
“不敢当,这是属下的分内事。”武卫将军谦逊道。
“怎么,卢新不肯还兵?”楼璟站起身,看了看台下操练的步兵,并不比他走之前多。
“江州刺史只准属下带走一千骑兵归营。”华西城无奈道。
楼璟挑眉,真当他好欺负吗?“拿纸笔来。”
三日后,江州刺史再次收到了镇南将军的信,依旧只有一句话。
“大人不必着急,南四郡山匪作乱,兵力不足,本将已经向青州刺史借兵,想必很快就能渡过难关。”写在白纸中央,依旧盖了鲜红的将军印。
与这信同时来的,还有青州刺史的书信,言语间很是客气好听,意思是马上就会派兵前来增援。
卢新气得直哆嗦,南四郡在江州东南,要借兵也是向东边的越州借兵,这楼璟竟向北边的青州借兵!
青州如今乱着,难民都被赶入江州,而他一直不想管,就是觉得难民数量不多,过几日也就平息了。如今楼璟竟然去招惹青州刺史,那沈连的走狗岂不是借着派兵的由头,堂而皇之的把大批的难民连同官兵一同遣来?到时候江州大乱,别说是剿匪立功了,他这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兵是楼璟借的,江州乱起来却是他这个刺史背黑锅,而且皇上问起来,连同他扣押南四郡步兵之事也会给抖出去!
“好,好,好!楼濯玉,好小子!”江州刺史把手中的信纸攥成了一团。
楼璟站在高台上,看着缓缓归营的一万步兵,微微勾唇。
“将军,青州刺史的兵还要吗?”武卫将军也忍不住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