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山将尚云泽扶回房间,又打了热水帮他擦脸漱口,将自己折腾出足足一身汗,才总算将人扶回床上。
就着剩余热水凑活洗了两把脸,木青山坐在床边宽衣。
尚云泽无耻偷看。
书呆子挑食,所以身上也没几两肉,腰细细的,弯腰放衣服的时候,里衣向上跑了一截,露出一片白皙肌肤。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尚云泽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木青山拿过一边宽松的长衣长裤穿好,方才吹灭灯火,摸黑轻轻钻进被窝——他向来畏寒怕冷,一直要穿得严严实实方能舒坦睡着。
尚云泽在黑暗中看他。
木青山闭着就睡了过去,很沉很沉。
睡觉快的人,要么是因为太累,要么是因为心事少,木青山显然是属于后一种。
尚云泽失笑,先是觉得喜欢,后来却又有些沮丧——若他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只是隐隐约约一丝一毫,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就睡着吧?
木青山睫毛微微颤抖,觉得唇上有些滚烫。
第二天一大早,温柳年便伸着懒腰从房内出来,走路还是稍微有些不便,不过已经好了许多——花棠向来医术高超,这点小伤显然不在话下。
赵越也恰好进了小院。
温柳年挥挥手,“大当家,早。”
“……早。”赵越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晚一些再回来。
温柳年邀请,“可要一起吃早饭?”
赵越道,“不必,多谢。”
温柳年又道,“大当家今天打算做什么?”
赵越道,“什么也不打算干。”
温柳年道,“本官打算去城中探望百岁老人。”
赵越道,“好。”
院内再度陷入沉默,温柳年与他道别,笑眯眯溜达去厨房找糖包吃早饭。
陆追在屋顶晃晃酒壶,“可否问个问题?”
赵越硬邦邦道,“不可。”
陆追跳到院中,“按理来说,大当家也不是不善言辞之人,为何每次见到温大人之时,气氛都如此诡异尴尬?”
赵越道,“我刚才回你‘不可’。”
陆追道,“但我已经问了。”
赵越往屋内走,“我也可以不答。”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陆追跟在他身后,“我们还要与官府合作,若大当家与知府大人一直这般冷场下去,应当不会有什么好处。”
赵越头疼,“难道我还要先热情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温大人也没什么错。”陆追道。
赵越又想起了那三大箱话本与画像。
陆追道,“当时我们是匪他是官,莫说只是画几幅像出几册书,就算是满城贴通缉榜文,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赵越咬牙道,“我倒是宁可被他贴榜通缉。”
陆追失笑,“在得知大当家绝非大奸大恶之徒,朝暮崖也从未参与过烧杀抢掠后,温大人便什么都没有做过。”
赵越道,“但是他一直以此为要挟。”不答应合作就要印书,简直是这世上最蛮不讲理的书呆子。
陆追道,“大当家也一直威胁要揍他。”
赵越被噎了回去。
“既是要合作,大当家和温大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和缓一些为好。”陆追诚心建议,“不说笑脸相迎,起码也不要如此僵硬生冷。”
赵越道,“我尽量。”
陆追欣慰点头,“如此甚好。”
于是原本打算中午就回朝暮崖的两人,又多留了一顿午饭的时间。
“师爷与尚堡主呢?”落座之后,温柳年四处找。
暗卫立刻兴高采烈道,“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出去吃饭,让大家不必等他们。”还有一句话没说,而且是共骑一匹马出去的!
这种进度真是非常棒,完全没有辜负昨晚那张塌掉的床。
“原来如此。”温柳年听到之后,心情也颇好。
赵越低头自顾自吃面。
陆追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赵越:……
“大当家吃这个。”温柳年帮他盛了一碗猪肉羹,“加了川香麻辣底料,很是开胃。”
陆追意味深长盯着赵越——看到没有,像温大人这般才是寒暄之道。
赵越表情僵硬接过来。
陆追继续踢他。
赵越深吸一口气,随便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温柳年,以做回礼。
陆追无力扶额。
温柳年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多谢。”
赵越换了个位置——再被踢下去,他觉得自己应该会骨折。
陆追:……
温柳年纳闷,“大当家为何要坐到风口?”
赵越道,“凉快。”
温柳年称赞,“果然是习武之人。”
赵越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吃过最漫长的一顿饭。
午饭之后,温柳年歇息了一阵,便换上官府去城内善堂,探望那里的百岁老人,顺便送些年货,而赵越与陆追也暂时回了朝暮崖,开始绘制山中地图。
已经是大年初四,大街上的小摊点比前几天多了不少,再加上还有从大地方请来的戏班子,所以有不少百姓都是一早就出门占位置,整座苍茫城都充满浓浓年味。
温柳年带着随从在街上走,觉得心情甚好。
然后就见前头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大人,善堂内出事了!”
☆、第23章 大人去了哪里
【第23章大人去了哪里】在与大当家一起转糖画
“出了什么事?”温柳年问。
“张家大伯今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好端端就在自己房中想要自尽。”来人气喘吁吁道,“幸亏被人发现得早,没出什么大事,现在整个善堂都乱了套,人人都在说这件事。”
“自尽?”温柳年皱眉。
“张家大伯,可是城北大柳树下那家?”身边衙役问。
“是啊是啊,就是他。”来人点头,“先前一直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想不开了。”
温柳年带着衙役,快步赶往善堂中查看究竟。
大概是刚刚出了事,所以善堂里也比平时乱了不少,管事听到通传之后,过了半天方才急匆匆跑出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柳年问,“为何在路上听人说,这善堂内有老人要自尽?”
“现在已经劝回来了。”管事将一行人让到前厅,道,“起因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晚吃饭时几位老人无意中聊起苍茫山土匪,都说盼着大人能早日带兵将其剿清,结果被张家大伯听到多了心。他原本有个儿子叫张生瑞,前几年无端失踪,据说是进了山中当土匪,有不少人都看见过。”
“张伯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又爱面子,大概是一时觉得丢人。”旁边之人也道,“所以就糊涂了。”
“老人家现在没事吧?”温柳年问。
“已经请了大夫,没什么事。”管事道,“吃完药刚刚睡下,大人来之前我正在叮嘱其余老人,以后千万莫要提起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温柳年点点头,“张生瑞,确定是做了土匪?”
“八九不离十。”管事道,“我虽没见过,但城内的确有人亲眼目睹,而且在大人上任之前,有一伙土匪曾来城中扫荡,城北家家户户都遭了殃,却独独绕过了张家,当时城里很有些闲言碎语。张家大伯耿直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还会被戳脊梁骨,于是一怒之下便卖了田产房屋,说是要去外头要饭,还是我们好说歹说才劝进善堂。”
“真是造孽。”另一人叹气,“张家大伯虽说脾气急躁了些,却也是个老实人,不知怎的竟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管事可知道张生瑞长什么模样?”温柳年问。
“自然知道。”管事点头,“大家伙都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算是熟悉。”
“如此甚好。”温柳年道,“待会你我一道回趟府衙,将张生瑞的长相画出来瞧瞧。”
管事自然满口答应,在陪温柳年探望过善堂内的老人,又特意关照了张家大伯后,就一起去了知府衙门。曹玳原本正在自家后院晒被子,听到知府大人有请,还当又要画美男子。
“原来是曹先生来画啊。”管事见着后笑道,“这可就用不着我了,曹张两家原本是对门邻居。”
“要画张生瑞?”曹玳闻言也道,“那倒的确不必口述,我与他先前很熟。”
“劳烦先生。”温柳年替他铺开宣纸,然后就与管事坐在一边小声聊天,谈一些善堂改建之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幅画像便已经完成。
纸上的男子面目平淡无奇,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怯懦,实在不像是个土匪,倒像是个小生意人。
管事点头,“的确传神,曹先生果真好画工。”
“画熟人自然快。”曹玳将笔洗干净,想想又叹气,“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端端要跑去当土匪。”
“是不是土匪还不一定,要等有了证据才能确定。”温柳年道,“此时还望二位暂时保密。”
“自然。”管事与曹玳都点头,“大人放心,我们定然什么都不会说。”
初四之后,城内便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温柳年从外头请了三五个戏班子,小姐书生神仙妖精轮着演,总算弥补了没有美男子的遗憾,百姓人人都在说,这是自打记事以来,过得最安稳的一个年。
正月十五,城内处处扎起花灯,暮色来临之时四处皆是星点灯火,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