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玄戈, 你下手还是太客气了些，杀人之前竟还出声提醒。”肖照临重新坐下，拿起那破开一个大口的帷帽看了看，不屑地摇了摇头，“换着我，杀便杀了，啰嗦什么。”

梁夜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 机械开口：“能‘杀死’就行了，对我来说都一样。”

肖照临挑眉，骤然发作, 将那帷帽扔到梁夜脸上：“放屁，你刚才连我一点都没伤着，你告诉我能杀死就行了？”

梁夜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那帷帽的边缘在脸上划出一道红痕, “陛下”他道，“我从五岁开始跟随在陛下左右, 难道陛下以为戴了顶帽子，说话时改了点声调我就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他打从一开始见到三思，就知道那到底是谁。

初时以为这就是帝王的心血来潮，后来见对方乐此不疲, 并无揭破的意思，于是便干脆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相处。渐渐地，他发现当帝王变成“三思”时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无拘无束, 随性洒脱，待他也像是换了副玲珑心肠，时而畅谈古今，时而勾肩搭背，毫无芥蒂的相处令他日渐一日地迷茫。

他非是怕出手会伤及帝王，毕竟他料到了对方早有准备，他其实遗憾的是一旦他出刀，就会将多月来维系的这场梦亲自撕碎。

梦醒了，帝王毫发无伤，但那个三思却也随之而死了。

肖照临微微一愣，凝神打量自己这位影子，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还是那种死鱼一样的眼神，但他竟觉得那话中有种难以忽略的嘲讽感。

“陛下，你让我杀死三思，现在世间再无三思，我的任务难道不是一如既往完成了吗？”

梁夜慢吞吞一字一句地说道，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来，“除非陛下哪天无聊了又想扮作三思、四思或者随便哪个思……”

“你会吗，陛下？”

肖照临微微眯起了眼，周身气息一凛，释放出属于帝王的威压：“玄戈，你这是质问我？”

梁夜恭敬叩首：“不敢。”

“不敢？”肖照临仿佛听见一个笑话，眼中闪现一丝狠戾，但很快就换上一副乖张的笑，他凑到躬身低头的梁夜耳旁，突然用一种称得上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怨我？”

“怨我戏弄你？”

梁夜保持着那个恭顺的姿势，只略微抬眼，仰视着他的这位帝王，气氛在两人交汇的视线中变得胶着，良久才听他轻声道：“我只是陛下的刀，刀何来怨，刀亦无悔。”

他的声音低沉冷硬，像在所有人耳边吹了一阵冷风，却离奇地灼痛了大家的心，但肖照临眸光垂落，不为所动，将帝王的无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他道，“刀就好好做出一把刀的样子来，不然的话，我要这不受控制的刀做什么？你说对不对啊，玄戈？”

梁夜睫毛微微一颤，这次头彻底低了下去，再没抬起过。

“是。”响在所有人耳边的是他空茫的声音。

好一会之后，凝固的气氛才终于被打破，掌声先是零星从几个角落冒出，随后台下的观众们才如梦方醒一般纷纷鼓起了掌。

梁夜和肖照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前者先出了戏，抬起头冲着后者露出招牌微笑，然后肖照临被他那笑容晃得有些闪神，闭上眼再睁开时什么帝王高高在上的冷漠都尽数褪得一干二净。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快，满心都是刚才的戏——梁夜的表现太出乎他意料了。

还没等他细想，主持人便急步上台，边走边尽职地拿着麦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反正我是看得都有些忘记要上台了！”

台下随即有兴奋的声音应和他的话，主持人左看一下肖照临右看一下梁夜，打趣道：“这一场本来原作里头肖老师就十分帅了，换了副装扮演帝王以及市井名士没想到也这么合适，更没想到的是，挑战嘉宾居然是梁少！大家说梁少帅不帅啊？”

底下果然此起彼伏响起一阵狼叫，肖照临忍不住笑道：“长得帅果然是有好处的啊，刚刚梁少露脸，连我都听见台下大家抽气的声音了。”

梁夜便笑着接话，顺便和观众打了声招呼。

客套话说完后，主持人便请坐在点评席上的两位影坛戏坛前辈作点评。

最左边的是知名演员陶鉴如老师，经常在各种古装剧中出演重要角色，无论演好人还是坏人都颇有一套。

他在节目中主要负责唱白脸，总能挑出刺来，于是只见他手上拿着笔在桌上一点一点，道：“咱们前头都看过一遍原作选段，肖照临演这皇帝呢演得挺不错的，就是感觉就没他演玄戈出彩，有些时候细节上还是太正派了些，帝王心术的那种惺惺作态还差些火候，至于梁夜……”

“前头一开始和三思碰面那段有些生硬，感觉入戏有点慢，我印象中好像很久没怎么见你演戏了？”

“对，”梁夜点了点头，“以前演戏少是因为觉得自己演技挺差的，最近在努力磨练演技，打算晚些也接拍些新戏，现在经验确实不足。”

旁边第二位点评的丁鸣玉却笑道：“我倒觉得不错。”

这位也是常年在各种都市剧年代剧中出现的实力派演员了，因为待人温厚，喜欢提携年轻人，所以在节目中通常唱.红脸，意见总是和陶鉴如对着来。

“前头虽然有些瑕疵，但后面他们两个还是把感觉都演出来了，互相有种死死咬着对方的感觉，陶老师说觉得肖照临有时太正派了，我倒觉得他是想演出皇帝那种心思叵测、捉摸不定的奇怪个性。至于梁夜，老实说我觉得挺惊喜的，我还以为他只上那种跑跑跳跳的综艺，没想到还能演，他刚才说最近在磨练演技，我想说，加油，就照着这股干劲继续磨下去！”

梁夜和肖照临连忙应道：“谢谢丁老师！”

主持人：“丁老师对他们两位的评价都很好啊，那丁老师觉得他们表演到底谁更好呢？”

“肖照临整体十分稳定，几乎很少出错，演得很好，梁夜找到状态慢了一些，但后面表现很有意思，我觉得看大家喜好吧，在我这里两位都很棒了，我的40票会平分给他们。”

主持人听得有些惊讶，在最终投票完成前，点评的嘉宾很少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投票意向，“丁老师的意思是，他们二位各得20票对吗？”

丁鸣玉笑着点了点头：“太难选了，一位是确实优秀，一位我从后半段看到了很大的潜力，两位的表演我都很喜欢！”

主持人转而看向陶鉴如，陶老师见状耸了耸肩：“别看我，我这还是得留点悬念啊！”

“好！那就马上进入投票环节吧，在场的各位观众，请使用你们座位上的投票器进行投票！”

所有观众纷纷低头，舞台上的大屏幕随即切换到了计票画面，梁夜和肖照临退到一旁等候结果，肖照临抬头看屏幕时感到一个气息靠近，梁夜低低的声音和着轻轻呼出的气贴着他耳根传来：“肖老师，我今天的表现您觉得还满意吗？”

肖照临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想到刚才梁夜表演的样子，忍不住还是承认道：“还不错。”顿了顿又加一句，“出乎意料。”

是的，太出乎意料了，他知道梁夜每天都在上课，也从休息时的交流中察觉到对方的进步，但今天在后台见到梁夜时他惊喜归惊喜，对这场表演的心理预期其实并没有这么高。

梁夜一开始还能看出来紧张，但后半段的发挥迎头赶上，最后那里更让他有种不相上下的交锋感。

他侧头去看旁边得到认同后眼睛高兴得发亮的家伙，愈发觉得感慨，后者被他那认真的目光盯得眼睛微微一眯，压低声道：“肖老师，注意收敛一下目光啊，你现在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想亲你的。”

“……”肖照临猛地转开视线，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