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穆”字时，林清野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狠狠跳了一下，一瞬间所有困意烟消云散，他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喂。”

“清野哥。”听筒里响起穆若温和秀气的声音，“快十二点了，你过来吃饭吧。”

“……”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尽管林清野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前后态度上的巨大落差却是掩饰不了的，“我马上过去，麻烦你了。”

穆若被林清野突然变化的语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惹林清野生气了，稍等片刻，对面一片安静，她只好说：“那我们等你哦。”

挂了电话，林清野看了眼通话记录，第一条清清楚楚写着“穆若”两个字。

林清野悲伤的扶额，祁恢口口声声说他变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变了，他曾经喜欢穆若整整一年，哪怕后来早就没感觉了，在和穆若说话或是接到她电话时，依然会有心悸的感觉，可是刚才他只有浓郁的失望。

他还以为是穆清打电话给他。

叹了口气，林清野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提着装有衣服的纸袋子来到穆家，找寻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穆清的身影。

“他还病着呢，上午医生来看过了，需要休养些日子打针吃药才能好。”穆妈忧愁地说。

越听下去林清野越是愧疚不已，心里恨惨了当时糊里糊涂答应安少海比赛的自己，要不是他三更半夜跑出去和安少海进行那见鬼的比赛，穆清也不会被他连累着在草地上坐了一宿。

“阿姨，对不起。”林清野脸色苍白道，此时他不再顾及尴不尴尬的问题，只想赶紧见到穆清，亲口向他道歉，再说一声谢谢。

“嗨，你跟我道什么歉，他生病又不是你造成的，要怪就怪他自己身体底子弱了。”穆妈只以为穆清是在郊游时受凉才感冒了，摆了摆手，提起林清野放在茶几上的纸袋，“我把衣服拿上去放着，等些天你再看小清吧，现在他病得厉害，我怕把感冒传给你。”

林清野眼睁睁看着穆妈说完上楼，犹犹豫豫地伸出尔康手：“穆阿姨……”

可惜穆妈听不到，她迈着大长腿没几步就走上了二楼。

接下来两天，林清野都没有看到过穆清的身影，听穆妈说家庭医生每天都有过来给穆清看病打针，穆清的感冒也在一点点恢复，只是恢复的速度太慢了。

在家里度过的假期是漫长且无聊的，林清野拒绝了祁恢和陈晨去网吧疯狂吃鸡大杀四方的提议，说回校就是第一次月考了，他要全心全意冲刺月考，争取把第一的宝座夺回来。

祁恢在电话里嘤嘤嘤的哭泣，像怨妇似的抱怨了一阵后，欢天喜地和祁恢去了网吧。

直到收假前一天，沉浸在书海中的林清野忽然接到师睿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穆清和安少海打了一架的事。

林清野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打架？”

“为了你。”师睿说，“穆清气不过安少海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那天中午我们回到学校后，穆清把安少海喊到操场里揍了他一顿，听说揍得有点狠，安少海还去医院里躺了一天。”

“……”林清野沉默了很久，冷不丁的就八卦起来，“听说？你听谁说的？这么隐私的事儿只有柏帆跟你说了吧？”

“卧槽……”师睿极少说脏话，这次他是真的被林清野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惊到了，“我说林老大，这个不是重点吧？”

“你和柏帆到底怎么回事啊？”林清野又问。

其实林清野这句话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到了柏帆耳中就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下轮到他沉默了，时间久到林清野甚至以为柏帆挂断了电话。

“师太？”

“我觉得他挺好的。”良久的等待后，得到了柏帆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就像你觉得穆清挺好的那样，我觉得柏帆这个人也挺好的。”

林清野没听出师睿的言外之意，笑了笑说：“是挺好的。”

晚上在穆家吃了饭，林清野坚持要上楼看看穆清，穆妈拗不过他，便让穆若带他上楼。

打开房门，林清野瞬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混合着浓烈的药味。

“里面药的味道有点重，你忍着点。”穆若站在门外说，“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说完就把房门关上了。

林清野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蹲下，静静看着闭着眼睛睡得不是很安稳的穆清。

穆清脸上红得厉害，蝶翼般的睫毛轻微颤动着，他的呼吸声异常沉重，削薄的嘴唇微微张起，整个人陷入无意识的半昏迷状态，林清野伸手在穆清额头上探了一下，很烫手。

“穆清。”林清野双手交叠放在床边，凑近小声喊着穆清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穆清睫毛动得更加厉害，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汇聚出林清野的模样。

穆清嘴唇翕动，却口干舌燥得说不出任何声音，他闭了闭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要喝水吗？”林清野赶忙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回到床边时发现穆清又进入了睡眠，他眉头紧蹙，表情看起来颇为痛苦，他嘴唇的颜色很淡，此时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林清野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面，接着盘腿坐在地毯上怔怔望着穆清发呆。

就这样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林清野有些犯困，正纠结着是直接回家睡觉还是在这里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余光中忽然看到床上侧躺着的穆清偏了偏脑袋，他忙不迭趴到床边，只听到穆清难受的呻/吟一声。

像是察觉到了林清野的目光，穆清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几秒钟后他的视线才慢慢聚焦。

“你来了……”穆清虚弱地开口，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但能看出此刻他是发自内心感到愉悦。

“喝水吗？”林清野端起水杯递到穆清唇前，他想着怎么把穆清扶起来，让他坐着喝水。

穆清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半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瞧着林清野看，仿佛要把林清野的外貌刻进他的灵魂里，专注又渴望的眼神让林清野无所适从，他默默放下杯子，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陪我坐一宿的，我更不该发神经和安少海比赛，我听说你……”

说到这里，林清野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全部变成塞子，堵在他的喉咙里。

刚才他弯腰驼背的伏在床边，视线中只有穆清的侧脸，后来被穆清目不转睛看得有点不适应，坐直了身体，这才看到穆清右侧的脖子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淤青。

“你那是——”林清野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他起身往穆清另一边探去，却见穆清脖子上不止是那一块淤青，甚至嘴角都有点泛肿。

林清野呼吸一窒，身体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穆清身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些痕迹，林清野与人打架的次数不少，他太清楚这个淤青是怎么来的，很明显是磕到了硬物或者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才产生的。

他突然想到了师睿在电话里说过的话，顿时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格外困难起来。

林清野不希望穆清为他做这么多，他宁愿发烧重感冒的人是他，和安少海互相伤害的人也是他，可现实却是带着淤青躺在床上的人是穆清，而穆清平白无故遭受这些罪过也是因为他。

此时此刻林清野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恨不得替穆清承担所有难受。

哎，心疼。

“你过来……”穆清头昏脑涨，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挤出几个字，他眼巴巴看着林清野，视线迟迟没有对焦，待林清野走到他面前坐下后，穆清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伸手抓住了林清野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