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个坏猎户_分节阅读_29(1 / 1)

半个月……

不,不可能,不可能!

“姥姥,姥姥——”小姑娘脸色惨白地冲进屋,刚到床前,便对上了一双虚弱而清明的双眼。

“阿……茶……”崔氏费力地笑着,眼底盛满了心疼不舍与愧疚,“你过……过来……”

阿茶心头一跳,突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强笑道:“姥姥,你……你醒了呀,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去……”

“阿……茶,你听我……说……”她虽然同样在笑,可全身都在抖,分明是怕极了,崔氏看得心头大痛,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喘着气,干涩的唇张张合合,发出虚弱低哑的声音,“姥,姥姥走了以后……你……”

“不!”阿茶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是湿热一片,“不许说!姥姥不许说!我不要听!不要听!”

她全身发软,连连后退,几乎站都要站不住了。

“阿茶!阿茶你别这样……”月牙从门外冲进来,强忍着眼泪抱住她,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你别怕,哥哥已经去找他的同窗了,他们之中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公子,他们会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大夫的!不是还有半个月吗?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你别怕,别怕……”

阿茶听见了,但没法冷静下来。她不敢去想如果朝阳哥哥那边找不到人,她的姥姥会怎么样……

恐惧与绝望铺天盖地地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小姑娘死死地咬着唇,一时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大娘不会有事,我请的神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直到高大挺拔的青年从门外冲进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松开了咬紧的牙关,她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神……神医?”

第39章

“嗯。”小姑娘唇上的血迹刺眼极了,凌珣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从袖子里拿出伤药,用指腹沾了些,然后在她的伤处轻轻抹开,“昨晚我给大娘吃的护心丸,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想到方才大夫说若没有那护心丸,姥姥昨晚就已经去了,阿茶心下一震,顿时清醒了过来。下唇火辣辣地痛着,下巴还被人捏着,她却顾不得,小手紧紧地抓住凌珣的袖子,像是抓着唯一的希望:“那,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我已去信,七日之内他必到。这世上没有他救不好的人,所以……”明明没有过多的表情,可他说出的每个字却都莫名叫人安心,“莫怕。”

阿茶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深吸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她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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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珣和阿茶说的话,床上的崔氏也听到了。

只是……神医?

她闭了闭眼,到底是将口中那几句遗言咽下了下去。

看着重新跑回床边,紧紧拉着她的手说“姥姥不怕”的小姑娘,崔氏压下心疼与不舍,张着嘴艰难地说道:“嗯……不怕,姥姥不怕……有你在,有……”

她顿了一下,目光转向一旁高大俊朗的青年,费力地牵了一下嘴角,“有你们在,姥姥一点儿……都不怕……”

见崔氏眼底也浮现了些许期盼,不再说那些叫人害怕的话,阿茶这才心下微松,撑起了笑脸:“嗯,那姥姥好好休息,过些天凌大哥的神医朋友来了,您就会没事儿了!”

“好,我……我有点饿……想吃……豆……豆渣饼……”

阿茶红红的眼睛顿时一亮:“我,我这就去做!”

一旁的月牙也激动道:“想吃东西就对了,阿茶,走,我帮你!”

“……好孩子,去吧。”崔氏慈爱的目光扫过月牙,最终停在了凌珣的脸上,“那,那豆子陪我说说话?我怕我又睡过去,一会儿吃,吃不到了……”

凌珣眉头微动,点了点头:“好。”

“那,那劳烦凌大哥照看一下姥姥,我很快回来!”

两个小姑娘飞快地跑了出去,等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崔氏强撑起来的笑容便一下子崩塌了。她艰难地喘着气,憔悴枯瘦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舍,浑浊的眼中更有湿意涌起,最终汇成泪滴,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滚滚而下,没入银白的发间。

见她情况不好,凌珣心中微紧,忙又拿出一颗护心丸喂她吃下:“我与阿茶所说的神医确有其人,并非是在哄她,大娘莫要多想,好好休息便是。”

崔氏终于缓过了这口气,又凝神片刻收拾好心情,这才看着凌珣说道:“有……有没有,都没关系……”

凌珣拧眉,刚想开口又听崔氏道,“好,好孩子……你先听我说。”

见她神色急切,青年只得点头:“您说。”

“你……你可喜欢我家阿茶?”

凌珣猛地一顿,半晌才“嗯”了一声。

应得冷淡,耳朵却红了起来,又见他眼神清明,神色坚定,崔氏颤巍巍地舒出一口气,终于轻轻笑了起来:“那,下午来提亲可好?”

凌珣顿时愣住。

“我若走了,那孩子,那孩子便得守孝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要,要怎么过呢?”崔氏神色愈发疲惫,目光却越发清明,“我想把她交给你,你……可愿意替我照顾她?可愿一辈子……一辈子都待她好?”

“愿,”凌珣回神,“但……”

“愿意就好……”崔氏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趁我还有口气儿在,你们马上成亲,越,越快越好……这样,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凌珣有些无奈,他是想把小丫头娶回家,可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见崔氏越说越有些“心愿已了”的样子,到底是出声打断了她:“大娘不会有事,莫要说这样的话。那神医是我生死相交的友人,曾多次救过我的性命,我知他本领,必能叫你好起来的。”

见崔氏还是有些不信的样子,凌珣又轻声道:“我心悦阿茶,便想给她最好的。成亲乃终生大事,我不愿这般仓促行事叫她受委屈。待过些天您病好了,我再上门提亲,届时……”

他说着,眉眼微舒,似有笑意,“届时,您可不许反悔。”

没想到这素来面冷言寡的青年也会有这样说笑的时候,崔氏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又想着他话中包含着的疼惜之意,心中大为动容。

这孩子竟有这样的真心,她果真没有看错人……

“好……好。”崔氏含着泪,只觉得心头最后一块大石也重重落了地。有这样一个守在外孙女身边,她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见崔氏眼神喜悦,脸色却越发灰败,凌珣便知道她并没有因自己的话而生出求生意志来。犹豫片刻,青年到底还是将昨夜从阮庭舟处得来的真相大概说了一遍。

崔氏的病因心结而起,若能解了这心结,兴许能振作起来。当然,其中某些具体细节,诸如阿茶娘亲是遭人凌。辱才上吊自尽之类的他并没有说,否则崔氏必定承受不住。

崔氏听完整个人都傻了,许久之后才红着眼睛不可置信道:“所……所以阿舟没,没有抛弃晴儿?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才……”

她声音不大,胸膛却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波动极大。

“若真是为了前途,伯父也不会在这小小三阳县做了十几年的县令了。他娶关氏是为了替伯母报仇,不告诉你们……”凌珣抬头,朝门口看去,“是不愿叫你们过不安生的生活。”

阿茶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如置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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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上累极睡去的崔氏,阿茶满脑子都是方才她揪着衣襟捶着床痛哭的样子。

一声一声“阿舟”从她嘶哑的喉间滚出,再不见从前的怨恨与痛苦,只剩下释然,喜悦,还有极致的心疼。

她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停地问她:“阿茶,你听到了吗?你父亲……阿舟,阿舟没有变!他还是从前那个孝顺善良,将你娘,将你娘当成了自己性命的好孩子……你听到了吗?他没有变,没有变……”

他没有变,姥姥竟这般高兴。

仿佛这些年的怨恨与委屈统统都不曾存在过,只要他没有变,她就心满意足了。

阿茶愣愣地看着崔氏微微弯起的唇角,忽然就明白了她为何会生病至癫狂。

阮庭舟和她的娘亲一样,都是姥姥花了无数心血,疼爱入骨,悉心养大的,当年,她是一朝失去了两个孩子啊……

若伤了娘亲的只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姥姥又何至于此?

她是太痛了。

为娘亲的死而痛,更为不得不恨父亲而痛——还有什么比亲如母子的两人反目成仇更叫人难过呢?何况这其中,还带着宝贝女儿的性命。

无法宣泄的痛苦在心中扎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结成了心里无法愈合的伤,一旦触碰,便会激烈地爆发……除了遗忘与疯狂,她没有别的法子去面对。

想到这,阿茶猛地闭了闭眼,心头酸涩难忍。

她的姥姥,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心结已解,只要大娘挺过这一关,往后就不会再有事了。”

凌珣的话叫阿茶回了神。

想着崔氏睡去之前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还有那句“我要等阿舟回家”,小姑娘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安定了下来。

“谢谢凌大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顿了一下,目光微移,又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凌珣偏头看她:“嗯?”

阿茶深吸了口气:“姥姥睡着了,我们,我们出去说吧。”

凌珣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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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帮着阿茶做完豆渣饼便被邵家人叫回去了,阿茶带着凌珣出了屋,在檐下站定:“凌大哥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凌珣看了她一眼:“伯父之事?”

“嗯。”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茫然,“快十年没有见面,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也忘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每个人都说他与关氏十分恩爱,这么多年……真的都是装出来的吗?还,还有那四个孩子……若他真的是在替娘亲报仇,为何还能与仇人生那么多孩子?凌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他骗了?”

她问得艰难,凌珣却听出了满满的不安。

哪个孩子会不在乎自己的父母?她平时闭口不言,不过是不愿叫崔氏伤心罢了,凌珣有些心疼,轻声解释道:“那四个孩子都是关氏与旁的男人生的,你父亲从未碰过她。”

见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凌珣又道,“关氏也亲口承认了,我亲耳听到的。”

阿茶一愣,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好了,具体的等过些天你见了伯父就知道了。现在先去吃点东西,都午后了。”小姑娘呆呆地立在那,有些释然又有些无措,凌珣瞧着不舍,到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料她却受惊兔子似的蹦了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凌珣眯眼,伸手就将拔腿欲跑的小姑娘逮了回来,见她脸蛋异常红艳,还拼命往下低头不敢看自己,不由微微一顿,若有所思道:“先前我与大娘说的话,你听到了?”

第40章

阿茶确实听到了。虽没有听完全,可“上门提亲”四个字她却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有后面那句听着有些说笑的意味的“届时您可不要拒绝”……

他一定是在与姥姥开玩笑!

也或许,也或许是她听错误会了……

虽这么想着,急促跳动的胸口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阿茶紧紧地将脑袋埋在被窝里,脸上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

夜已深,四周一片寂静,身旁的崔氏早已睡着,可她却无半点困意,脑中尽是那人俊朗的面容与清冷的嗓音……

“没听到?无妨,那我再说一遍就是。”他问她是否听到了他与姥姥的对话,她慌忙否认,他却似有戏谑地看着她,眸中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